寒湛想到今天冬崽可能受到驚嚇，便將之前抓來的雄性大頭魚宰了，削下幾層最鮮嫩的肉片，盛在貝殼碗裏，搗成肉糊糊。

  弄好之後，他端著貝殼碗遊出門外，朝冬崽招手，“崽崽，過來。”

  “好~”冬崽晃著小尾巴，輕盈地落在寒湛掌心裏。

  喂冬崽吃完一碗肉糊糊，寒湛擦幹淨冬崽的小嘴巴，“明天哥哥要出去，你乖乖在家，知道嗎？”

  知道哥哥要和爸爸出去抓大家夥，冬崽不吵不鬧，他小臉認真，“崽崽、乖乖的。”

  寒湛托起小人魚，想摸摸他的小腦袋，但看到頭上紮好的辮子，手停頓片刻還是沒放上去。

  雷哲和寒湛天未亮就出發了，冬崽醒來沒能看到哥哥的身影，扁著嘴巴悶悶不樂。珈璃爸爸哄了半天，才讓小人魚露出笑容。

  艾瑞早上過來一趟，說有事要出去，把原溪留在珈璃家裏。

  兩條小人魚還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麽事，依舊無憂無慮地玩耍，唯一的煩惱就是哥哥/爸爸什麽時候回來。

  雷哲他們一連去了幾天，事實上，大海溝的情況非常糟糕。

  海域盡頭，是一條綿延千裏的山脈，山脈底下呈現無數道蛛網似的大裂縫，又如天塹橫立在他們麵前，這便是大海溝，每道海溝通往不同的海域。

  遍地的屍骨，無數黑色蟲子附在上麵，啃噬著骨頭上的血肉，叫人毛骨悚然。

  從裂縫出來的海獸傷痕累累，它喘著粗氣，發現出口有幾條鮮活的人魚，海獸雙眼發綠。

  寒湛見雷哲和瓏回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他磨了磨鋒利的指甲，在海獸撲上來之前，寒湛尾巴一晃，遊到海獸後麵，握住它的背鰭用力掰斷。

  “吼——”海獸張開齒輪般的大嘴，吼叫一聲，它扭過身體，飛快咬向寒湛的魚尾。

  寒湛雙手撐在海獸的後背上，借力一躍，尾巴迅速收起。

  海獸咬了個空，再想張口，然而它尖長的上頜被死死按住，下一刻鋒利的爪子刺進它的魚腹裏。

  確定海獸死的不能再死，寒湛鬆開手，海獸屍體在水裏飄蕩著一會，才慢慢沉下去。

  這隻海獸經過長途跋涉，早已精疲力盡、饑餓難耐，此時正是它最虛弱的時候，不然寒湛也無法輕易殺氣它。

  一條黑色蟲子從海獸的魚腹裏鑽出來，撲向離裂縫最近的瓏回。

  瓏回不甚被它尾針蜇了下，整條手臂迅速麻痹，無法動彈。瓏回腦子一片空白，他怔怔地想，燕生就是這樣死去的嗎，眼睜睜看著自己被蟲子一口一口吃掉，卻無能為力。

  瓏回不敢想象，那時的燕生該有多痛。

  其他縫隙裏出來一些海獸，有的身上沒有蟲子，但當它們從裂縫出來那一刻，毫不例外都會受到蟲子的攻擊。

  雷哲一把拍掉瓏回手臂上的蟲子，“瓏回，還好吧？”

  不斷有蟲子從海獸身體鑽出來，寒湛盡可能抓住它們，一隻隻碾死，然而蟲子越來越多，寒湛聲音帶著幾分急切，“蟲子太多，我們防不住。”

  瓏回眼睫毛顫動，他連張嘴都變得費勁，他用盡全身力氣，隻吐出一個字，“走……”

  雷哲拽住瓏回的手臂，帶著他遊離大海溝。

  第20章

  最初聽說出現蟲子吃人魚的事，人魚們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可接著他們陸續看見有蟲子吃海獸。

  還有人魚親眼目睹一群蟲子偷襲了一隻龍族，眨眼間就將巨大的龍族連皮帶骨啃噬幹淨，然後它們又貪婪地盯上人魚。

  人魚們惶恐地發現，人魚的歌聲對蟲子不起任何作用，他們意識到蟲子並沒有聽覺、視覺，隻剩下嗅覺。若是受了傷，哪怕隔著幾百米遠，蟲子們都能嗅著血腥味追過來。

  蟲子的尾針含有麻痹毒素，一旦被蜇上短時間內無法動彈，甚至喪失呼叫的力氣。

  打從蟲子襲擊人魚的事情發生後，海域的人魚們莫名團結起來，很少再單獨出去捕食，每次出門都會叫上熟悉的人魚作伴。

  幸好近些天沒再發生蟲子襲擊人魚的事情。

  唯一覺得高興的，大概隻有小人魚們了，終於不用被爸爸們揪去抓魚啦，小人魚們高興得跟放假似的。比如東葵，天天帶著一群小人魚在淺海區上躥下跳，精力旺盛極了。

  原溪拿著把小木梳，正給冬崽梳頭，“冬崽，你想紮什麽辮子？”

  冬崽喜歡紮起辮子，可頭發太長，容易打結，冬崽便特意讓珈璃爸爸給他做了把小梳子。

  冬崽歪著小腦袋，“好看的~”

  原溪非常清楚冬崽是條臭美的小人魚，他挑起冬崽額間的黑發，十指翻飛，編出幾條小麻花辮，露出光潔的額頭，再把小麻花辮紮成大麻花辮。末了，原溪根據冬崽的喜好，摘下片圓圓的綠葉，蓋在冬崽小腦袋上。

  “真好看。”原溪抿著小嘴笑了笑。

  冬崽美滋滋的，不過沒高興多久，冬崽捧著小臉，惆悵道：“哥哥呀……”哥哥怎麽還沒回來，崽崽想哥哥了，唔、也想爸爸。

  原溪似乎留意到什麽，他“咦”了下，“冬崽，魚魚好像有崽崽了？”

  “真噠？”冬崽歡快地搖晃小尾巴，左右看看，“魚崽呢？”

  原溪拉著冬崽小手遊到柳珊瑚旁，指著雌性大頭魚鼓鼓的肚皮，“你看，它要產卵了。”

  冬崽輕輕地“呀”了一聲，睜著好奇的眼睛盯向大頭魚的肚皮。

  大頭魚感覺自己尊嚴受到冒犯，它扭過身體，不想讓小人魚看到它產卵，就在這時它控製不住“噗”地一下，從尾鰭前端排出一串串白色的卵，霎時間大約成百上千的卵飄落在柳珊瑚上，畫麵如同吹落的肥皂泡泡，如夢如幻。

  “哇~”兩條小人魚同時發出驚歎聲。

  原溪已是第二次看見魚產卵，依舊覺得驚奇，大自然真是神奇呀。

  產卵中的大頭魚正是敏感暴躁的時期，被盯得不爽，它甩著魚尾巴抽向小人魚。

  原溪趕緊拉著冬崽往後退了點，“過幾天就能孵出小魚啦。”

  冬崽吸了吸口水，仿佛已經看到眼前好多魚魚，任他挑選。

  “爸爸、爸爸！小魚魚~”

  珈璃無聊得躺在石床上數魚鱗，聽到冬崽喊他，珈璃一個擺尾躍起，他滿臉驚喜，“這麽快就孵小魚啦？”那他很快就能吃到大頭魚了，他可眼饞幾條大頭魚好久了，可這是寒湛給崽崽抓的魚，珈璃再嘴饞也不能搶崽崽的肉吃哇。

  珈璃後悔了，早知道可以養魚致富，他小時候抓多點大頭魚養起來，現在就有吃不完的肉了。

  “哼哼——”小灰鯨遊過來求誇獎。

  冬崽抱住小灰鯨的大腦袋，小臉貼上去，使勁蹭，“小灰灰好棒。”

  自從大頭魚產卵後，冬崽每天早上起來要去柳珊瑚看一眼魚卵，看看小魚崽孵化沒有。直到第五天，魚卵裏鑽出一條小小魚。

  它可真小啊，冬崽伸出手指比了比，還沒崽崽手指大呢。

  看到小魚魚孵化，冬崽心滿意足地回去吃肉糊糊。

  雷哲爸爸不在，哥哥也不在，冬崽的夥食質量直線下降。銀尾魚隻有巴掌大，顏色趨於透明，混入海水中極難發現，珈璃爸爸沒耐心，總是抓到一半就去抓別的魚了。

  冬崽低頭看著自己嬌嫩的小手手，扁扁嘴，嗚嗚~崽崽、崽崽不會抓魚哇。

  冬崽餓了的時候，隻能委屈巴巴地抱起魚尾巴，嘬一口，再嘬一口。

  天還蒙蒙亮，珈璃摸進冬崽的小房間，捧起貝殼床，並輕輕晃了晃，“崽崽、崽崽起來了。”

  貝殼床裏的小人魚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爸爸？”

  “快起來，我們去抓魚了。”

  冬崽揉揉眼睛坐起來，“抓魚？”

  “是呀是呀，”珈璃拎起小人魚放在石床上，再端起貝殼碗，舀起一勺肉糊糊，送到冬崽嘴邊，“昨晚從隔壁海域來了一群魚，可肥可肥了，我們趕緊去，晚了就沒了。”

  海域每隔幾個月就有一波溫暖洋流經過，洋流還帶來其他海域的海鮮，全是這片海域所沒有的魚類，偶爾還能碰上比大頭魚的肉質更鮮嫩的魚。

  人魚們可是非常期待這幾天的到來呢。

  聽到有肉肉吃，冬崽嚼著肉糊糊，努力咽下去，他擦擦小嘴巴，“爸爸、抓魚魚~”

  正巧碰見羅亞拎著半睡半醒的東葵出門，剛遊出門，羅亞忽然停頓下來，他回頭看去，隻見東葵正緊緊抱著大門。

  羅亞額頭一跳，咬牙道：“你給我鬆手！”

  東葵撒潑打滾，“我好困，我不想抓魚了，明天再去不行嗎？”

  不隻東葵，別人家的小人魚同樣無精打采，像極了假期後遺症。

  一時間淺海區接二連三響起小人魚們哭嚎聲。

  乖巧的小人魚“啪啪”掉眼淚，“媽媽，我可以不去抓魚嗎？”

  暴躁的小人魚上跳下竄，“我不去不去，今天我就是餓死，也不去抓魚！”

  然而……反抗無效，小人魚們全被爸爸媽媽打包帶走。

  冬崽乖乖坐在珈璃爸爸肩膀上，眺望著大海，海水中隱隱約約能看到一些魚影。再往前遊一段路，繞過大岩石，五彩斑斕的魚群就這麽撞入眼簾，一眼望去，多得就像滿天星辰。

  冬崽藍汪汪的眼睛閃閃發亮，爸爸、好多魚呀！

  “崽崽抓住爸爸的頭發。”珈璃擺動著紅色魚尾，利箭似的衝進魚群裏，嚇得魚兒驚惶四散。

  珈璃掐住一條肥肥嫩嫩的魚，露出尖尖的牙齒，撕下一塊肉，“呸，不好吃。”鑒定完，隨手一丟。

  每抓一條魚，珈璃都先嚐一口，好吃的就記下魚的模樣，不好吃的就丟掉。

  背上長著薄翼的翅魚從眼前竄過，珈璃眼疾手快，一把掐住它的翅膀，咬一口，珈璃滿眼驚豔，“這條魚好吃，崽崽，要不要嚐一下。”

  “崽崽吃。”冬崽張開小手抱住翅魚，用米粒小乳牙啃下一層皮，吸允著鮮嫩的魚肉，冬崽幸福得眯起眼睛，“好次。”

  “那我們就抓這種魚咯。”珈璃拔下根海草，纏住翅魚的翅膀，將它串起來，掛在肩膀上。

  珈璃瞄準了魚群裏長著翅膀的魚，一抓一個準，揪住、再揪住，不一會兒他肩膀上掛著一長串的翅魚。

  冬崽趕緊拉拉珈璃爸爸的頭發，“爸爸、養魚~”

  “崽崽你要養魚呀！”珈璃想到以後將會有吃不完的翅魚，掐住魚鰓的手指頓時放輕，“那我抓多點，咱們養起來。”

  今天人魚們高興得跟過年似的，抓著大魚大快朵頤起來。

  “冬崽！”原溪拖著一條大魚遊過來，遞給冬崽，“給你，艾瑞叔叔說這種魚好吃。”

  冬崽勉強抱住大魚的……胸鰭，用力拽，拽、拽不動……

  “爸爸？”冬崽用求助的小眼神看向珈璃爸爸。

  珈璃盯著大魚看了會，他撈起冬崽，“崽崽，這條魚我們不要了。”

  “呀？”冬崽小臉困惑。

  珈璃取下翅魚串，包括連冬崽一起塞進原溪懷裏，“小原溪，你們離遠一點。”

  “好的。”原溪小臉緊張，抱著冬崽遊遠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