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湛將手上的魚肉放了回去，然後抱起冬崽放在石板上，“睡吧。”

  冬崽睡眼朦朧，仍抓著寒湛的手指不放，“哥哥、不走？”

  “不走。”

  寒湛靠著石板坐下，單手將大頭魚的肉剃下來後，再用海藻葉裝起來，剩下魚脊骨、魚頭和魚尾，寒湛統統塞進嘴裏，哢擦哢擦咬碎了。

  風暴席卷海底，珊瑚礁上的海藻到處飄蕩，艾瑞回來的路上順便撈了幾把海藻回來，掛在牆上，餓了還能填飽肚子。

  原溪和冬崽並肩躺在石板上，兩條小人魚頭挨頭睡著了。

  睡到半夜，冬崽“嗚嗚”哭著醒來。

  寒湛聽到冬崽的哭聲，立即起來，他摸摸冬崽濕漉漉的小臉，“哪裏不舒服？”

  冬崽小臉紅撲撲的，指著額頭，噴出來的呼吸都是熱的，“燙燙。”

  黑暗中，艾瑞的聲音驟然響起，“崽崽要覺醒圖紋了。”

  寒湛下意識抬手摸向自己的眼角處，那裏有一道黑色的月牙兒圖紋，是深淵族血脈強大的特征。

  未成年的小人魚會在破殼一年內覺醒圖紋，寒湛記得自己是在破殼三個月後覺醒的，而冬崽剛破殼不滿一個月。

  小人魚覺醒圖紋後，生長速度變快，力量也會越來越強大，對於未覺醒圖紋的小人魚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道坎，需要人魚父母們陪在身邊渡過。

  覺醒期的小人魚特別嬌氣，張開手要哥哥抱抱。

  寒湛抱起暖爐似的小人魚，冬崽觸碰到的海水，溫度仿佛要比周圍高一些。

  人魚是冷血動物，懷裏窩著暖融融的小人魚，寒湛有點不自在，總覺得胸口位置燙呼呼的，想丟開小暖爐，可又舍不得。

  艾瑞連冬崽的小手也摸不著，酸溜溜地說：“沒想到崽崽這麽親近你，要知道覺醒期的小人魚非常敏感，隻會親近他們的父母……”

  寒湛沉默，他幾乎忘了自己覺醒期是怎麽渡過的，剛開始隻是覺得不舒服，便躲在洞裏，沒有食物，硬生生熬過最艱難的幾天。

  還好，小人魚不會像他那樣，孤零零地渡過覺醒期。

  第13章

  “冬崽怎麽了？”原溪聽到動靜，揉著眼睛起來。

  艾瑞輕聲哄他，“崽崽沒事，你繼續睡。”

  艾瑞自認為自己對小人魚還是非常溫柔體貼的，也不知道他會揍小人魚這些謠言是從哪裏傳出來的，害他這麽多年也沒能找到伴侶。

  哄睡了原溪，艾瑞轉頭看冬崽，冬崽眼睛緊閉，眉心皺起，臉頰紅紅的，顯然很難受的樣子。

  小人魚剛覺醒圖紋都會出現各種不適，熬過去就好，艾瑞對寒湛說：“你好好照顧崽崽。”

  寒湛抱緊懷裏的小人魚，沒有接話。

  而此時，冬崽夢見變成人類站在陸地上，眼前高樓大廈，身後車水馬龍，冬崽歪歪頭，有些不知所措，襯得他他與這喧囂的世界格格不入。

  冬崽茫然，眼前的畫麵似曾相識，冬崽努力回憶，可什麽都想不起來。

  對了，他記得自己叫冬晨，曾經是個人類。

  冬崽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覺得異常陌生。修身的褲子束縛著他的雙腿，讓冬崽很不舒服，他想變回魚尾巴，可怎麽也變不回來，冬崽很著急，他的小尾巴呢？

  “冬崽，醒醒。”寒湛冰涼的手貼在冬崽小臉頰上，冬崽的體溫依舊很高，一靠近他能感覺到一股熱流傳來，寒湛甚至擔心冬崽小身子會被燙熟了。

  冬崽皺著小眉頭，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哥哥，崽崽困~”

  “起來吃肉糊糊。”寒湛抱起撒嬌的小人魚，他昨晚一夜未眠，早上見冬崽沒那麽難受了，他和艾瑞出去了一趟。峽穀外麵風暴狂掃，他和艾瑞並未遊遠，而是去峽穀下麵兜了一圈，意外撿到幾隻躲在縫隙裏瑟瑟發抖的奇蝦。

  寒湛剝開奇蝦的厚殼，打磨成兩個巴掌大的碗，然後他將奇蝦肉剔下來，用碗盛好。

  艾瑞毫不客氣地端起一碗奇蝦肉，叫醒原溪，“小原溪，吃肉了。”

  “艾瑞叔叔，冬崽怎麽了？”原溪醒來，第一反應就去看冬崽，他記得睡著時，隱約聽見冬崽哭了，可是他太困了，被艾瑞叔叔哄了兩句又不知不覺睡過去了。

  “冬崽沒事，昨天隻是想爸爸了。”艾瑞並沒有告訴原溪，冬崽要覺醒圖紋的事，畢竟冬崽覺醒得太早，可能會給原溪造成壓力，小魚崽隻要高高興興就好了，不需要想太多。

  寒湛考慮到冬崽應該沒有力氣吃肉，他拿出昨天沒吃完的魚肉，搗成肉糊糊，一口一口喂給冬崽。

  冬崽坐在寒湛胳膊上，捧著大勺子吃肉糊糊，吃到高興時，垂落下來的小尾巴還會搖一搖。

  冬崽很快吃下一碗肉糊糊，小手推著碗送到寒湛唇邊，他仰起小臉，甜甜笑道：“哥哥吃~”

  寒湛垂眼看著隻剩一點肉沫的碗底，默然片刻，他放下碗，食指刮了刮小人魚的鼻翼，“淘氣。”

  冬崽捂著小嘴“咯咯咯”直笑。

  看到生動活潑的小人魚，艾瑞重重鬆了口氣，小家夥可不能有事，不然珈璃非撕了他不可。再者艾瑞是打從心底裏喜歡小人魚，覺得這世界上沒有比冬崽更漂亮的小人魚了。

  海底峽穀位於海底最深處，光線照不進來，常年昏暗無光，連海水也是冰冷的。

  海底風暴一般會持續三至五天，閑著沒事，又不能出洞口，兩條小人魚幹脆在洞裏玩起了夜明珠。冬崽甩著小尾鰭，將夜明珠拍給原溪，原溪再拍回給他。真是小孩子，這麽無聊的遊戲也能玩上半天。

  玩得累了，冬崽依偎在寒湛懷裏，沉沉睡著。

  冬崽睡著時，眉心亮起微弱的光芒，類似皇冠形狀的圖紋一閃而過。

  寒湛還未看清它是什麽樣子，圖紋又消失了，好似剛剛那一幕隻是他的錯覺。

  寒湛心裏有種直覺，絕不能讓其他人魚看見冬崽的圖紋。

  冬崽的圖紋太特殊了，他並沒有繼承雷哲叔叔的深淵族血脈，形狀更不像是珈璃叔叔萊爾族人魚的圖紋。

  寒湛不動聲色地抬手，將懷裏的冬崽遮得嚴嚴實實的。

  好在後來冬崽眉心的圖紋沒有再出現，艾瑞也沒有太去關注，他猜測冬崽既然是雌雄同體的小人魚，多半是繼承了珈璃的血脈，卻不想真相和他所猜的，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海底沒有白天黑夜，寒湛也不知道他們在峽穀裂縫裏待了多久，艾瑞已經無聊得給原溪編起了辮子。

  原溪小臉皺起，想拒絕艾瑞叔叔的好意，又不好意思開口。

  不想艾瑞編辮子竟然有一手，手指靈活得轉動，兩條小辮子快速編好盤在原溪後腦勺，隻露出一截垂落在肩膀上，襯得原溪俏皮又不失可愛。

  見到原溪眨眼間變成美噠噠的小人魚，臭美的冬崽忙不迭舉起小手手，“崽崽也要！”

  懷裏的小人魚遊走了，寒湛臉色有點不大高興，他死死盯著艾瑞的手，默默將艾瑞的動作一步不落地記下來。

  艾瑞給冬崽編了個麻花辮，斜斜垂在肩膀上，接著艾瑞摘下片海藻葉，蓋在冬崽小腦袋上，這麽一打扮簡直萌死人了。

  冬崽捧著小臉，“崽崽、好看嗎~”

  艾瑞哈哈笑道：“好看好看，崽崽是最漂亮的小人魚。”艾瑞又看看原溪，“當然小原溪也很漂亮。”

  原溪害羞地笑了笑。

  冬崽又遊到寒湛麵前，眨著星星眼，期待地著看寒湛，“哥哥、哥哥，好看嗎？”

  寒湛背過身去，假裝在忙活，不理會冬崽。

  冬崽又繞到寒湛麵前，不厭其煩的，想得到哥哥的認可，“哥哥，看崽崽~”

  寒湛撩起眼皮看了冬崽一眼，他頓了頓，耳尖忽然發燙，寒湛悄悄移開視線，“好看。”

  小人魚確實好看，就小腦袋上的辮子怎麽看都不順眼。

  得到寒湛的誇獎，小人魚美滋滋的，他抱著寒湛的臉，粉嫩嫩的小嘴唇撅起，“啾～”

  感受到右臉傳來濕熱的觸感，寒湛身體僵住了。

  艾瑞老傷心了，“小崽崽，艾瑞叔叔給你編的辮子，你怎麽不親艾瑞叔叔一下。”

  “崽崽該吃肉糊糊了。”寒湛抱起小人魚，遞給艾瑞一個冷漠的背影。

  “這小魚崽……”艾瑞嘟囔一句，他轉身捏捏原溪的小臉，“還是小原溪乖。”

  原溪小表情無奈極了，“艾瑞叔叔……”

  這兩天風暴小了許多，艾瑞出去探探情況，順便給冬崽抓條大頭魚。之前抓的大頭魚隻吃了幾頓就沒了，接下來冬崽吃的是奇蝦肉，寒湛給搗成肉糊糊。

  小人魚嬌氣歸嬌氣，但明白事理，不管寒湛喂他吃什麽，他都聽話吃下去，咬得腮幫子疼也一聲不哼。

  寒湛心疼，但也沒辦法。

  這次艾瑞出去了很久，久到冬崽睡了一覺，又吃完一頓肉糊糊，艾瑞仍沒有回來。

  寒湛摸摸冬崽的小辮子，“原溪和崽崽乖乖留在洞裏，我去找艾瑞。”

  冬崽臉上明顯不舍，藍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寒湛，“哥哥，要回來。”

  冬崽望著寒湛離開的背影，扁扁嘴，倔強地沒有哭。

  原溪抱抱冬崽，小聲哄道：“寒湛哥哥很快回來的，冬崽不哭不哭。”

  寒湛遊出峽穀，風暴橫掃海底，激流卷起海底的泥沙，海草被連根拔起，像沙漠裏卷起的沙塵暴，攪得海水渾濁。

  寒湛有些看不清周圍的環境，“艾瑞——”

  “艾瑞——”

  寒湛自破殼後就沒有父母帶著，到現在還沒學會唱歌，聲音也不好聽，寒湛覺得別扭，“艾瑞——”

  “寒湛——我在這裏——”

  寒湛順著聲音找過去，卻見艾瑞在和一隻巨無霸海王龍打得不可分交。

  海王龍有一張尖尖的鱷魚嘴，嘴裏長滿尖利的牙齒，艾瑞的肩膀、手臂上全被海王龍撕咬出來的傷口。

  艾瑞好似感覺不到疼痛一樣，揪住海王龍的尾巴，高高躍起，一拳捶下，砸在海王龍的嘴巴上，直接砸碎它大型喙上的上頜骨牙齒。

  海王龍嘶吼一聲，越發凶猛起來，扭身去咬艾瑞。

  寒湛愣了一瞬，飛快遊上來，一爪子抓過海王龍的頸部。

  見是條未成年的小人魚，海王龍根本沒有在意，這點力度跟撓癢癢似的，它揮揮爪子趕走寒湛。海王龍沒有想到正是這條小人魚，用他鋒利的指甲撕破了它的肚子。

  艾瑞趁機掰斷海王龍的尾巴，幹脆利落地弄死了它。

  海王龍是極記仇的生物，讓他離開的話，它肯定還會回來報仇，艾瑞倒是沒什麽，若找上寒湛就麻煩了，艾瑞可不認為海王龍會因為寒湛是條小魚崽就放過他。

  艾瑞洗幹淨手上的血跡，朝寒湛揚揚下巴，“回去吧。”

  海王龍的肉又硬又酸，艾瑞瞧不上眼，不打算拿回去吃。

  艾瑞、寒湛走後，海王龍的屍體瞬間被隱藏在暗處的海獸們瓜分幹淨。

  “你怎麽招惹上龍族了？”寒湛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