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哲想起剛聽到的話，“你剛是從峽穀過來的？”

  “嗯。”寒湛略顯沉默，“抓長尾蝦。”

  長尾蝦比較溫馴，莫約成年人魚手臂長，蝦肉微甘，並不受人魚歡迎，隻有未成年的小人魚會抓長尾蝦裹腹。

  雷哲與寒湛的父母見過幾次，寒湛的確是他同族人魚，剛破殼一年，還是條需要父母哺育的小人魚。

  上個繁衍期寒湛的父母兩條人魚迅速看對眼，沒多久就生下寒湛。不過沒等寒湛破殼，寒湛他爸爸又看上另一條雌雄同體的人魚，追著人跑了。

  寒湛他媽氣得炸裂，丟下還沒破殼的寒湛，一路追殺寒湛他爸去了別的海域。

  寒湛從破殼後就沒有父母手把手教他捕食，隻能抓些沒有威脅性的小魚小蝦填飽肚子。

  雷哲看在同族的份上，平日對寒湛多有幾分照顧，偶爾碰上了，會教他一些簡單的捕食方法。

  倘若在平日裏，雷哲不會管太多，如今寒湛意外幫了他家人魚崽崽，雷哲心思微動，突然想幫寒湛一把。

  就看寒湛能成長到什麽程度。

  雷哲單手托著小人魚，側頭看向寒湛，沒有父母投喂的小人魚，又不懂捕獵手段，經常吃不飽，使得身體有些瘦削，上半身布滿大大小小的傷痕，唯有一條黑色魚尾健壯有力，魚鱗泛著淡淡的光澤。可想而知，如果寒湛有足夠的食物，將來肯定會是條強大的人魚

  “你跟我來。”雷哲扔下一句話，他擺動魚尾，轉向峽穀方向遊過去。

  雷哲叔叔是在叫他？寒湛停頓片刻，跟著雷哲的背影追了上去。

  峽穀裂縫深不見底，越下麵，氧氣含量越低，幾乎沒有生物存活。寒湛想不懂，雷哲帶他去峽穀做什麽。

  經過岩石堆，雷哲順手抓了條大頭魚，到了峽穀附近，雷哲停下來，突然鬆開揪著魚尾巴的手。

  大頭魚脫離魔爪，儼然嚇壞了，竟有些慌不擇路，遊得彎彎曲曲。

  雷哲尾巴一擺，眨眼間遊到大頭魚麵前，他伸手一抓，動作快如閃電，霎時間掐住大頭魚的魚鰓。

  大頭魚仿佛被抓住死穴般，眼睛翻白，進入裝假死狀態，一動不動。

  “看清楚沒有？”雷哲淡淡開口道。

  寒湛微微一怔，雷哲叔叔是在教他如何捕獵？為什麽？許多疑問在寒湛腦子裏閃過，眼前的情況不給他太多猶豫時間，寒湛快速回憶剛才雷哲的動作，他深呼吸一口氣，“看清楚了。”

  雷哲再次放開大頭魚，他揚起下巴示意寒湛，“你去抓它。”

  大頭魚瞬間滿血複活，飛快溜走。這條人魚簡直是惡魔，抓了又放，放了又抓，難道它大頭魚就莫得尊嚴嗎？

  寒湛捕捉到遊走的軌跡，他魚尾一甩，重重拍在大頭魚腦袋上，趁著大頭魚被拍懵了，他露出鋒利的指甲，掐住大頭魚的魚鰓。

  雷哲眼睛微眯，寒湛聰明得超出他的預想，他不過稍微提點一下，想試探寒湛的能力，可沒想到寒湛這麽快就學會了捕捉獵物的行跡。

  寒湛抓住大頭魚，遞到雷哲麵前，微微喘氣道：“雷哲叔叔，給你。”

  雷哲掌心裏的小人魚海豚式鼓掌，“啪啪啪！”

  哥哥好厲害！

  寒湛忍不住翹起嘴角，但很快他壓下笑容，變回剛剛那個酷酷的模樣。

  雷哲瞧了眼冬崽，心裏失笑，他朝寒湛微微頷首，也不接過魚，而是說：“你留著。”

  寒湛沒動，他垂眼望著雷哲手裏咬手指頭的冬崽，“崽崽需要。”

  見寒湛表情堅決，雷哲沒再勉強他，他收下大頭魚，思索幾秒後，對寒湛說：“明天過來找我。”

  寒湛當即明白過來雷哲話裏的意思，他握緊拳頭，“雷哲叔叔我……”

  雷哲打斷了他的話，臉上一如既往的冷峻，“你幫了崽崽，我才拉你一把，行不行還是靠你自己。”

  “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寒湛小臉嚴峻，並重重點頭。

  冬崽歪著頭，爸爸在和哥哥說什麽呀？他怎麽一句也聽不懂。

  雷哲低頭對小人魚說：“我們回家了，下次別亂跑了。”

  冬崽突然想起什麽，他抱起魚尾巴，瞅了瞅下麵，沒有，會發光的球呢？

  “怎麽了？”雷哲捧起小人魚，檢查他尾巴是不是受傷了。

  冬崽攤開空空的小手，呀，球不見了。

  可惜雷哲沒有領會冬崽的意思，見小人魚一根頭發也沒少，便托著小人魚返回小屋。

  冬崽趕緊回頭，揚起小手揮了揮，鍋鍋再見。

  雷哲走後，寒湛眼眸微動，他遊到之前遇到冬崽的位置，視線在海底搜尋些什麽。海藻叢裏，一團柔和的光芒吸引了寒湛的注意，寒湛遊過去，在海藻裏摸出一顆亮晶晶的夜明珠，他想起來，這是剛剛小人魚掉落的。

  寒湛收起夜明珠，他心想，明天再還給小人魚。

  雷哲帶著冬崽回來時，珈璃還在屋裏搗鼓什麽，更不知道小人魚消失了一會。

  冬崽從雷哲掌心裏起來，擺動著小尾巴遊進小屋裏。

  小石屋布置簡單，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張石床，牆上掛著一串串貝殼，給小屋增添了幾分亮色。

  人魚對住的地方沒太大要求，隻要有個屋頂，並且安全就行，他們可不想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在某條大魚的肚子裏。

  冬崽一眼注意到床頭上的夜明珠，呀？會發光的球，原來在這裏。

  冬崽整條魚趴在夜明珠上，又開始滾來滾去、滾來滾去，如果此時冬崽會說話，小屋裏肯定會充滿小人魚“咯咯”地歡快笑聲。

  雷哲進門撞見這一幕，恍然，他總算明白崽崽是怎麽遊那麽遠了。

  這時候珈璃伸伸懶腰站起來，他眼疾手快揪住滿屋子亂遊的冬崽，“崽崽，看我給你準備的房間。”

  冬崽抱著夜明珠不放，連人帶球被珈璃放到窗台上。

  窗台連接著另外一間小房子，裏麵的空間大概是小石屋十分之一大小，完全可以容納小人魚抱著夜明珠歡快地滾來滾去。

  冬崽的貝殼床就放置在小房間的正中央裏，一顆碩大的夜明珠鑲嵌在天花板上，將小房間照得通亮。

  喜新厭舊的小人魚看見更大的夜明珠，立馬放下手上的小珠子，遊到天花板上，他伸出小手觸摸夜明珠，暖暖的，好舒服，冬崽小臉貼上去蹭了蹭，恨不得整條魚趴在夜明珠上。

  雷哲估摸著冬崽差不多該餓了，他端起裝滿肉糊糊的貝殼碗過來，朝窗台招了招手，“崽崽過來吃肉糊糊。”

  冬崽依依不舍地放開大珠子，轉頭找到角落裏的小珠子，他抱起小珠子遊出小房間。

  玩了半天，冬崽早就餓了，仿佛胃口更好了些，冬崽一口氣吃下三分之一碗的肉糊糊。

  珈璃誇讚他，“崽崽真棒，很快就能長高高了。”

  冬崽推著貝殼碗到珈璃手邊，藍汪汪的眼睛眨呀眨的，爸爸吃肉糊糊。

  “啊，我家崽崽太貼心了。”珈璃捧起小人魚親了又親。

  冬崽害羞得蜷了蜷魚尾巴，身上全是珈璃的口水，濕漉漉的。珈璃爸爸實在太熱情了，冬崽不好意思推開他。

  雷哲看不過去了，從珈璃嘴下救出冬崽，送回小房子，“崽崽困了，讓他休息吧。”

  冬崽溜回小房子，直接鑽進貝殼床裏，啪嗒合上兩扇貝殼門。

  珈璃端起貝殼碗，將冬崽吃剩的肉糊糊吃進肚子裏，吃完了，珈璃咂咂嘴，“還怪好吃的。”珈璃意猶未盡，並且盯上了冬崽的口糧，“你剛抓回來的大頭魚呢？”

  雷哲抓回來的大頭魚已被折騰得半死不活，若是弄死了放到明天，肉質會不新鮮，雷哲便拔下一根海草，纏住它的尾巴，吊在門口，打算等明天殺了給崽崽做肉糊糊。

  “明天崽崽要吃。”雷哲掐滅了珈璃希望的小火苗，“乖，早點睡覺。”

  珈璃咂咂嘴巴，“好吧。”總不能真跟崽崽搶吃的，不過明天他可以蹭崽崽吃剩的肉糊糊，珈璃眯起眼偷笑。

  雷哲看了珈璃一眼，沒戳破他那點小心思。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海底深處寂靜無聲，漆黑一片，唯有遊動的水母和海藻發出淡淡熒光。當所有生物陷入沉睡後，這片大神秘海終於露出它美麗而危險一麵。

  第5章

  冬崽揉著眼睛坐起來，“粑……”崽崽餓了，要吃肉糊糊。

  珈璃剛從窗外遊過去，正巧聽見冬崽字正腔圓地吐出一個字，他擺動魚尾遊進小房子，驚喜道：“崽崽會說話了！”

  雖然隻是短促的單音，珈璃覺得世界上沒有比崽崽更好聽的聲音了。

  人魚的聲音本來優美悅耳，動聽的歌聲是求偶的標準，同樣還是捕獵的武器，人魚遇上危險的獵物時，更擅長用歌聲迷惑對手，再趁機殺死它。

  有一副好嗓子，珈璃再也不擔心冬崽找不到伴侶了。

  “崽……”

  “嗯嗯，崽崽最棒了。”

  冬崽著急的想說什麽，可總不能完整得表達出自己的意思。他委屈得摸摸小肚子，扁扁嘴。粑粑，崽崽餓了。

  雷哲出去捕獵了，小屋就剩珈璃和冬崽，可珈璃的腦回路半天沒和冬崽對上。

  冬崽眼淚汪汪，正想爬起來找雷哲爸爸，這時菲亞興奮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珈璃，我碰上個大家夥，你快來！”

  “你等我，我馬上過去。”珈璃蹦起來衝到小屋外，不一會又風風火火遊回來，連人帶床捧起來，“崽崽我去抓大家夥，很快回來，你自己在家玩。”

  冬崽、冬崽很委屈。

  可珈璃爸爸眨眼間遊得不見人影，冬崽隻好爬起來，擺動著小尾鰭遊出房間，一眼看到掛在門口的龐然大魚。

  冬崽餓得兩眼發綠，他抱住魚身，張開嘴一咬，正好咬在背脊骨上。

  冬崽眼睛泛起淚水，嗚嗚，崽崽咬不動。

  忽然頭頂上投下一塊陰影，“小家夥，就你在家嗎？”

  冬崽眼睛微亮，是酷酷小哥哥。

  寒湛張開手，就見小人魚放開大頭魚，遊到他手心上，乖巧地盤好尾巴。小巧柔軟的尾巴叫人心生憐愛，寒湛伸出手指頭點了點冬崽的尾巴，“雷哲叔叔他們呢？”

  冬崽迷茫地搖頭，粑粑不在家。

  崽崽肚子餓餓。

  寒湛勉強從冬崽可憐的小眼神裏讀懂他的意思，他側頭看了眼掛在門口的大頭魚，問冬崽，“餓了？”

  冬崽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小手拍拍幹癟的小肚皮。

  寒湛往上遊了遊，取下掛在門口的大頭魚。

  大頭魚仿佛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它挺了挺身子，表現出它寧死不屈的態度。

  寒湛彈出鋒利的指甲，冷血無情地掐斷了大頭魚的腦袋，他割下一片魚肉，遞給冬崽，“吃！”

  冬崽委屈巴巴，冬崽咬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