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時候他不得不承認，在教育孩子這方麵，自己果然差。

  他轉身, 拍了拍顧潤安的肩膀, “你從小沒有了父母，我總是想多慣著你點……”

  他想把責任攬在自己的身上, 讓顧潤安少自責一點。

  但顧潤安搖了搖頭, 問了下一個問題, “追殺尹浩然的人, 到底是誰？”

  聽他這麽問, 顧爺爺臉色也嚴肅了起來, “其實從當年到現在，我一直在追查這件事，隻可惜……”

  沒有結果。

  “但能在上陵縣設置那樣一個陣法, 絕非一日之功, 甚至可能是延綿了幾百上千年, 才能做到，所以對方肯定也是道術世家。”

  這樣一個將人命玩弄在鼓掌之上，視幾千人命如無物的道術世家，就算沒有尹浩然的事，顧家也不會置之不理。

  可道術界衰落之後，無數的世家或因變遷而被迫消失，或為自保而刻意隱匿，因此想要從那麽久的曆史中，找到蛛絲馬跡，實在是難上加難。

  這不像是平時，推算一下就能找到大致的方向。

  就好像武林高手和人過招，如果是普通人，一個打十個肯定不是問題。

  但如果是和他一樣的人，他每一次出手，對方都能預料到他的動作，自然會僵持不下。

  而且因為尹浩然被改命，對方暫時沉寂了下去，所以更是敵暗我明，局麵愈發艱難。

  好在顧潤安出現之後，對方還是出手了。

  顧潤安皺眉，“是因為如果天河醒來，他們欺瞞天意的事情，要會被發現麽？”

  顧爺爺點點頭，“這是最大的可能。”

  他們無法得知對方在圖謀什麽，但對方不敢明目張膽地來，而是要假做天意，可見這件事並不光明正大……

  然後這件事偏偏被尹家發現了，還破壞了。

  之後天意因為被欺瞞——它覺得自己要做的事情沒有做成，要殺的人沒有殺死，於是將因果算在了尹浩然的身上。

  如果尹浩然直接死了，那個道術世家要做的事情雖然沒有成功，但至少瞞天過海騙過了老天，也不會有什麽懲罰。

  可偏偏因為天河的事情，尹浩然活到了現在。

  如果他再不死，被天道發現，那個道術世家遭到的反噬，肯定不是他們能承受的。

  但他們也不能直接動手除掉尹浩然，因為那樣也會讓天道認識到事情不對勁，而徹底清查。

  這才是那些人鬼鬼祟祟躲在暗中，暗算尹浩然的原因。

  “所以找到對方這件事情，還要著落在尹浩然的身上。”顧爺爺一錘定音。

  顧潤安也點了頭。

  但他的心更加堅定起來。

  他絕對不會讓尹浩然遇到危險。

  雖然這麽想，但想想要麵對尹浩然……顧潤安艱難地開口，“我……能……能……”

  能將一切告訴尹浩然麽？

  不然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之前的奇葩舉止。

  顧爺爺笑眯眯地輕聲開口，“他已經知道了。”

  顧潤安：……

  他順著爺爺的視線，朝著窗外看了一眼。

  他當然想到了當年的那個狗洞，也想到了當年的很多事情……

  就算沒有鏡子，他也知道自己的臉色肯定五彩繽紛變幻無窮。

  而且他還想到，當年他對“顏顏姐”可謂是一片真心……

  可誰能想到那居然是尹浩然！

  他著急地往外走，偏偏他爺爺還在他身後調笑著，“你還記不記得當年你和我談判，我說你顏顏姐年紀有點大，你說了什麽？”

  顧潤安：……

  他說女大三抱金磚！

  但如果換成男人……

  這一瞬間，他真覺得自己仿佛被雷劈了一樣。

  因為他驟然發現，就算變成男人，也無所謂。

  他也忽然明白，自己對尹浩然的情感，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狀態。

  為什麽他總想要對尹浩然好。

  為什麽他不想要尹浩然離開自己。

  為什麽尹浩然在自己身邊，自己就會覺得安心。

  還總是想碰碰對方……

  還有為什麽在發生這樣的事情之後，他會無法冷靜思考，反而愈發痛苦，覺得不想麵對對方。

  這讓他頓在了祠堂門口，許久沒有動作。

  而趴在洞裏的尹浩然，心情也極為複雜。

  他明白了一切的始末，也明白了顧潤安之前對自己的態度為什麽忽然變化那麽大。

  自己能活下來，居然有這麽大的波折。

  尤其是自己的身體裏，居然有顧潤安殺父殺母仇人的魂魄。

  百感交集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了。

  想想如果顧爺爺說的那個害了自己父母的黑手，如果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自己就是將對方千刀萬剮，都不會解恨。

  由此可以想象，顧潤安如果見到自己，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肯定想殺了自己，但卻礙於……或是自己爺爺的情麵，或是自己撲上去擋住天河的情麵，或者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的情麵，而無法動手。

  事實上，顧潤安之前對自己隻是態度不好，而不是直接下手……

  這種仇人在眼前卻不能複仇的感覺，他都替顧潤安覺得憋屈。

  但是……但是，他還不想死！

  如果不是卡在這個洞裏，實在出不去的話，他肯定逃之夭夭了。

  可偏偏就是卡在這裏。

  他簡直懷疑顧爺爺是不是算計好了的！

  肯定是算計好了吧？

  於是他長長呼出一口氣，靜靜等著隨之而來的爆發、決裂，可能不會有死亡，但……他覺得自己甚至沒有力氣繼續想下去，隻能在那兒等待最後的結局。

  而這一等，就是半天。

  等得他又覺得有點餓——是，他自己也很無語。

  然後他才聽到了腳步聲。

  是顧潤安的。

  他再一次把自己的腦袋埋進了地裏，想要能躲一會兒是一會兒。

  可那腳步聲已經近在眼前，讓他無法忽視。

  於是他抬頭，還沒想好說什麽，就見到對方彎下腰來，和自己對視著。

  於是尹浩然又把腦袋埋進了地裏。

  他能想出來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蠢，如果可以，他真希望顧潤安能當自己不存在，讓自己在這兒自生自滅算了。

  但他聽到了顧潤安的聲音，“我們是現在談談，還是我先把你弄出來再談？”

  “出去談出去談出去談！”尹浩然一疊聲地開口。

  似乎有點聲音，才不會那麽尷尬難受。

  顧潤安想把尹浩然從洞裏拖出來，但這洞口實在是不大，廢了半天的勁，尹浩然還是卡在那裏。

  他看了眼臉色訕訕的尹浩然，“我繞出去，從那邊拽你試試。”

  尹浩然：……

  顧潤安的腳步漸行漸遠，尹浩然一拳頭錘在地上，感謝這件事發生在如此肅穆的事情之後，不然顧潤安絕對會笑出來。

  繞到尹浩然身後的顧潤安抓著他的兩條腿用力。

  他剛剛發現自己的心思，於是這個姿勢之下，顧潤安難免覺得有些心猿意馬。

  他在心底訓斥了自己的不應該……

  在朝著尹浩然走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決定了要認真對待對方。

  這份認真不是以得到為目的，而是以對對方好為目的。

  他自己不畏懼這條難走的路，卻並不想讓尹浩然為難，他會仔細觀察、會體貼耐心，如果尹浩然能接受自己最好，如果不能……他也絕不會強求，隻會繼續守著他。

  他會爭取讓尹浩然喜歡自己，愛上自己，但絕對不會強迫對方——因為他記得尹浩然喜歡的是女人，他和自己說過，他之前相過親……

  而在那之前，他覺得自己最好做一個正人君子。

  所以他把手從尹浩然的腿上拿開，變成了拽著對方的褲子。

  然後顧潤安一個用力……

  這條褲子沒經得住他的力氣，發出了撕心裂肺般“刺啦”的一聲，變成了條短褲。

  顧潤安看著尹浩然雪白一片的大腿和小腿，陷入了迷茫之中。

  尹浩然還在那邊喊呢，“你直接拉著我的腿啊！”

  盡管之前想得好好的，但男人的劣根性就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所以顧潤安一邊怒斥自己心底的齷齪，一邊抓住了尹浩然的腳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