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孟安欲言又止的表情，顧潤安開口，“我去個洗手間。”

  彪子被“洗手間”這個對他來說分外文雅的詞給震住了三秒，“我家上不了，出門往前走二百米有個公共廁所。”

  這更合顧潤安的心意，他站起來往外走，示意孟安跟上。

  等他出了門，又聽到劉彪的大嗓門，“嘿，這燈就是欠打，我扒拉兩下就好了。”

  顧潤安：……

  孟安聽了也有些哭笑不得，“我是枉死的，按道理要下地獄，但我不是捐遺體了麽，就救了不少的人，所以有功德加身，兩兩相抵還算是功大於過，所以鬼差就對我通融了一二，沒帶我走，不過我待的地方光亮時不時會變成冰藍色，算是給人示警——不過這年頭已經沒人知道這種事了。”

  說完這句他又開口，“我來這是想向尹浩然道個歉……不過他聽不到，希望大師您能幫我轉達一下。”

  顧潤安走到了店裏的人看不到的角落才開口，“道歉？又不是你要殺人，要道歉也應該是寧雅來。”

  孟安的表情十分真誠，“雖然是小雅的錯，但她現在神誌不清，而且這件事總歸是由我而起，我道歉是應該的。”

  他態度良好，顧潤安雖然心底還是氣悶，但也說不出刻薄話來，隻是開口問他，“寧雅有沒有殺了別人？”

  孟安連連搖頭，“沒有沒有，小雅他決定殺人還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要不是碰到尹浩然，被他說我不好刺激了一下，未必能下得去手。”

  顧潤安盯著他，“你確定？”

  “我一直跟著小雅……”他忽然頓了一下，“除了她進道觀的時候。”

  顧潤安沒想到孟安會再一次提到那個道觀，皺了皺眉，“你真覺得是道觀的人讓寧雅殺人的？”

  “小雅確實是從道觀回來，才有的殺人的念頭，是不是道觀裏的人說的我不知道，但我覺得她不會無緣無故有這樣的想法……大師我想求求您讓小雅能看到我，我想問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神情有些激動，“她現在什麽也不肯說，雖然錯的確是她犯的，但要真有人在背後挑唆呢？那小雅隻是借刀殺人的那把刀，真正的凶手反而什麽事情都沒有，這對小雅和尹浩然都不公平！”

  顧潤安沉默了。

  雖然他不是那麽冷血的人，可宿命是用時間來證明的，貿然插手是對是錯，誰也說不清楚，甚至不能保證結局的好壞。

  孟安見狀也沉默了，過了許久才開口，“打擾了。”

  他正要消失回到寧雅身邊的時候，忽然聽到尹浩然的聲音，“大師……顧大師？你在哪呢？”

  顧潤安雖然皺眉，但很快就開口，“這裏，幹嘛？”

  第12章 看相

  尹浩然順著聲音找過來，手裏還拿著疊衛生紙，“我這不是見你這麽長時間沒回來，以為你忘了帶紙了麽？”

  顧潤安：……

  想揍人。

  可他看到尹浩然之後忽然想到，如果寧雅背後真的有人，如果尹浩然不是被隨機選中而是那人刻意為之？

  他看了眼孟安，黑暗中手指快速結印，打在了對方身上，才跟著尹浩然回燒烤店。

  吃吃喝喝到了一點多，兩箱啤酒已經進去了。

  顧潤安隻喝了三瓶，因為沒人敢灌他酒。

  到兩點多的時候，白生的手機忽然響起了一連串的提示音。

  他已經喝的臉頰通紅雙目迷茫，胡亂摸了半天才把手機翻出來，卻怎麽也劃不開屏幕。

  還是尹浩然按著他的手用指紋解了鎖，點開微信。

  那裏不停的冒著消息：要招了要招了！

  寧雅大喊大叫的說自己要招！

  她剛剛開始又哭又笑的！

  還好像和人說話一樣！

  我都要相信她有精神病了！

  忽然就說要招了！

  邪了門了！

  我要進去了，等有消息我再告訴你！

  每句話後麵都帶著個驚歎號，也不知道是那邊的人就這麽一驚一乍的，還是剛剛發生的事情太挑戰他的三觀。

  尹浩然也有點驚，“這還帶跟蹤報道的？”

  白生口齒不清，“你……這不是我，嗝，是我尹哥的事兒麽？我特意問的。”

  劉彪在一邊嗚嗚嚕嚕的泄他底，“可拉倒吧，你就是喜歡八卦，啥事兒你都愛打聽，我看你別叫白生了，改名叫那個啥……百……百曉生吧。”

  白生的眼淚啪嗒就下來了，“我也不想叫白生啊，我的媽啊，你為啥覺得生兒子就是白生啊！”

  尹浩然大著舌頭安慰他，“沒事，回頭你給她找個女婿回去，不就和閨女一樣了麽？”

  白生有點疑惑，“一樣麽？”

  顧潤安眼瞅著那三個人話題越拐越遠、越拐越偏，把手機都扔到了一邊，於是捏著張衛生紙把手機拿到手裏。

  沒一會兒那邊就傳來了消息：還真招了！

  你肯定想不到她說了什麽！

  唉，她說的要是真的的話，也太慘了一點！

  我本來以為自己當警察這麽多年算得上見多識廣，已經鐵石心腸了！

  但還是覺得有點慘！

  你能不能回我一句話？

  算了我知道你睡死了，那我直接和你說了！

  你可別傳出去！

  顧潤安忍無可忍的打字：快說。

  這又不是什麽重案特案，難不成還要保密麽？

  那邊一直顯示在輸入中，過了半天發過來一大段話：其實我剛進去的時候還以為她要裝病，畢竟之前她樣子一直不太正常，但沒想到她卻忽然好了，她說因為自己男朋友死了，她有點接受不了，就想問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時間長了精神就有點恍惚，有一陣還總覺得男朋友沒有死，隻是失蹤了——就是總來咱們這報警那陣，後來稍微接受點現實，精神就更不好了，更想見男朋友，然後就想到見不到人了見鬼也是好的，就打聽到了下江山那有個道觀特別靈驗。”

  顧潤安挑了挑眉，真和那個道觀有關係？

  還是聽了孟安的？

  那邊又是好一陣輸入：她父母一向不管她，但錢隨便她花，她就花重金找了道觀裏一個據說特別靈驗的道士，結果那道士說她男朋友是自殺的，已經去了枉死城，她是見不到了，但如果她心誠的話，他可以複活她男朋友。

  顧潤安又回複了幾個字：怎麽複活？

  那邊又叮囑了一句不要說出去才繼續打字：那個道士說需要陰陽調和，就是要寧雅和他那個，之後寧雅再殺七個人，把那七個人的心肝脾胃腎頭發指甲眼睛割下來拿到觀裏，他再做法，就可以複活孟安。

  顧潤安眼睛微眯。

  這一聽就是假的。

  老話說人死不能複生，說的就是無論用什麽辦法，都不能讓已經死了的人真正的活過來。

  如果真有死人還能動，那叫起屍，或者幹脆是厲鬼奪舍。

  即便那樣，身體也會逐漸腐爛，哪怕成了僵屍，還怕陽光呢。

  況且那些情況極少，即便有一兩起，也會被道術界處理掉，就算現在人間道術界式微，還有地府的鬼差呢，他們也不是吃素的。

  不然這世道早就亂了。

  更何況，這些事件都有一個前提——起碼要有一具完好無損的屍體在，隻要內髒什麽的……很大概率是其他的邪術，但顧潤安一時之間也無法確認對方到底要做什麽。

  他的手指在膝蓋上一下一下的點著，暗暗思考。

  尹浩然和劉彪他們侃了半天大山，見顧潤安這邊沒動靜，於是湊過來想要“送溫暖”，但還沒說話，就看到了手機屏幕上的內容，頓時一驚。

  他直接把手機抓過來回複：這道士也太缺德了，這不分明是騙人呢麽？

  不但騙色，還騙寧雅去殺人。

  那邊也快速打字：可不是麽，不和你多說了，我們抓那個道士去了。

  尹浩然放下手機，已經忘了要和顧潤安說什麽，轉頭去搖白生，“醒醒，醒醒，你看看手機，看看，看看。”

  但白生已經酩酊大醉，被他這麽一晃，腦袋直接砸到了桌子上睡過去了。

  劉彪眼神也發直了，“不行了，我也不能喝了……我把白生送回去，尹哥你是在我這對付一宿還是咋的？”

  尹浩然看樣子就不想動彈，於是顧潤安冷哼了一聲。

  也不知道尹浩然聽到了沒有，但他站了起來，“我回家去。”

  顧潤安聞言臉色回暖，可又聽尹浩然繼續說下去，“你一喝酒呼嚕比打雷都響，睡不睡的下去是小事，關鍵怕睡半道你把房子震塌了壓死我。”

  顧潤安：……

  尹浩然說要走，但他一來喝得多，二來之前還經曆過那樣驚心動魄的事兒，這會兒腿就有點軟，走兩步就開始打晃。

  顧潤安眼睜睜的看著尹浩然要栽倒，心裏想的是活該，手卻直接伸出去把人給拽住了。

  碰到尹浩然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僵了一下——尹浩然的羽絨服經曆了這一晚上的浩劫，更埋汰了。

  但無論他怎麽咬牙，都沒把人給推出去，而是連抱帶拽的，把人給帶回了家。

  尹浩然雖然醉醺醺的，嘴都不大利索了，但意外的腦子還算清醒，“大……大師，等回……回頭，把你大衣送去幹洗，我……我掏錢。”

  “我這衣服洗不了。”顧潤安實話實說。

  尹浩然努力睜大眼睛，“那，那埋汰了咋辦？”

  “扔了。”

  “……”尹浩然雙目茫然，“我能去你家跟前撿破爛麽？”

  顧潤安：……

  他把尹浩然給拖上樓。

  尹浩然這會兒是真堅持不住了，坐在地上往床上一趴，直接就打起了小呼嚕。

  顧潤安過去推他，“起來，把衣服脫了上床睡。”

  那力氣，他自己都覺得人能醒過來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