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新兵入營的第一天
作者:塵埃下的布衣      更新:2020-07-23 17:47      字數:2554
  傷懷處,莫對殘陽。

  日月交替,黑白輪回,總令人嗟歎:人世無常。

  “小雲雲,你夠狠!新兵蛋子,嗬嗬!”滿頭汗水的牧小天,望著將要落山的太陽,狠狠地咬著手裏的塊莖,心中碎碎念。

  昨日,縱然身在樊籠,但他自認是個爺們兒!

  臥能鑽井,仰可日天,又純又直!

  可惜,再見林雲,一下就被掰彎了……他認慫了。

  信心百倍地來打輔助,結果被發配到新手區。理想和現實中間隔著班長、區隊長,每個拳頭都比他硬。

  實力的差距擺在那裏,不認慫咋辦?

  “上了生活那張大床,你慢慢會發現,有些時候,無論多麽努力,你都夠不到一些地方……男人嘛,總歎餘生長,恨下半生短!”

  回味著某人給他灌的雞湯,他覺得那些話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餘生長,下半身短!MMP,我不得不承認,你說得好有道理!”牧小天將餘下的塊莖全塞進嘴裏,目光轉向了荒野裏的新兵們。

  他們比他還慘啊!

  昨日裏,他們或提籠溜鳥沿街打望,或偷雞摸狗禍害鄉裏,或花前月下你儂我儂……

  今日,都在地裏拔草。

  拔草,拔草,拔草!

  玩命的拔,那雙手跟他麽別人的一樣!

  他們也慫了。在這片陌生的天地裏,他們隻有一個統一的名字——新兵蛋子。蛋,就得有蛋的覺悟——蒸、煮、煎、炒、炸,全看班長心情。

  現在,班長喊拔草,他們就隻能一直拔。

  荒野裏叢生的雜草,這刻成為了他們生命中最可怕的敵人。

  牧小天來到風語原後,在左手的威逼下已經先拔為敬。

  那種初體驗,痛徹心扉。

  烈日炙烤下,刀刃般鋒利的葉子,在手上臉上劃出無數傷口,再被汗水一次次地浸泡,酸爽得讓人發狂……

  堅韌的莖杆,與或嬌嫩的肌膚抵死纏綿,在反反複複的摩擦中,磨破了皮磨出了血,輕易就把人送上了絕望的高朝。

  當生活在他的麵前顯露出真實殘酷的一麵時,牧小天驚覺一件事: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時,他竟如此脆弱,連幾叢荒草都搞不定……

  “一個人強,頂個屁用,一群人強才是真的強。隻要手裏有一支強大的軍隊,我就敢直麵任何對手!”

  這話也是林雲說的,他現在似乎正在這麽做。

  那群老兵,是他用兩年心血培育出來的種子,如今撒進了講武堂。

  未來,會長出什麽樣的苗呢?牧小天心中很期待。

  “打個血泡就哭,上戰場不得嚇死?”

  “喝水,沒有!自己尿去!”

  “磨磨蹭蹭的,還他麽吃不吃飯了!”

  “拔草都不會,你他麽能幹啥?”

  荒野裏,各位班長魔音灌耳,無休無止。

  牧小天在短暫的休息後,又加入了拔草大軍。

  因為拔草表現突出,班長猴子特意獎勵了他好大一塊荒地……

  張德彪的聲音,在暮色中響起,宛如仙樂。

  “各班,原地休息五分鍾!準備帶回!”

  麻區,我們愛你!

  麻區,你太好了!

  精疲力盡的新兵們跌坐在荒野裏,深情地看著張德彪。他們這樣,是因為他們那時太年輕……

  麻區,是他們對張德彪的“愛稱”,趙鐵膽則被他們親切地稱為“黑區”。

  盤著腳,攤著血淋淋的手,望著天邊殘陽,很多新兵眼中淚花直打轉。

  想家。

  那個生命中最熟悉的地方,回不去時,才會深深地思念它。

  想媽。

  那個絮絮叨叨的聲音,聽不見後,才深深體味到它的溫暖。

  “累不累?”

  “餓了嗎?”

  “口渴不?”

  “想家了?”

  “手很痛?”

  麻區在新兵們中間穿行著,噓寒問暖,將無微不至的關懷送到了每個人身邊。

  新兵們不停點頭,很感動。

  片刻後,麻區吹響了集合哨。

  然後,他很不要臉的翻臉了。

  “我剛才問了很多問題,沒有一個人的回答讓老子滿意!半天不到,有人喊累有人喊渴有人喊餓,還有人想家哭鼻子!你們是小孩嗎?你們都是男人!都覺得自己不行了?男人能說不行嗎?”

  張德彪衝著新兵們咆哮。

  新兵甲:???

  新兵乙:???

  新兵丙:???

  牧小天:這是得了小雲雲的真傳啊,MMP……

  “班長們都看看,你們帶的什麽玩意兒?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新兵的素質直接體現班長的水平!別他麽丟九分隊的臉啊!”

  張德彪架起地圖炮一通亂轟。

  眾班長:???

  這他麽才半天啊,你說得我們好像帶了一年一樣……

  “一班,繼續幹活!”

  “二班,傻愣著幹什麽,繼續拔!”

  ……

  班長們集體發彪。

  “告訴我,累不累?”

  “不累!”

  “渴不渴?”

  “不渴!”

  “手痛不痛?”

  “不痛!”

  ……嘹亮的問答聲不時在荒野裏響起,整片天空彌漫著濃濃的怨氣。

  麻區得意地笑了,他就喜歡這種融洽的氛圍。

  晚飯,終於還是混上了。

  很豐盛,豐盛得出乎所有新兵的預料。

  大家圍坐在一起,目光呆滯地望著盆裏的大魚大肉,卻沒幾個人吃得下。

  有幾個沒心沒肺的家夥先動了起來。

  他們拿勺子往碗裏舀了些菜,一隻胳膊托起碗,一隻手掌橫握住筷子往嘴裏大口大口地扒。吃飯,都變成了一件艱難的事。

  “發什麽呆?”

  “趕緊吃!”

  “吃飯時間隻有十五分鍾!”

  班長們的魔音無處不在。

  飯後,新兵們回到了各自班裏。

  馬翰文領到了一個小板凳,和大家一起安靜地坐著。

  班長猴子拿來了針、紗布和藥水,挨個檢查新兵們的手,替他們處理血泡和傷口。

  新兵們痛得齜牙咧嘴,班長卻始終麵無表情。

  接著,猴子開始講評當天的工作情況,表揚了一些人,批評了一些人。

  然後,各自鋪床準備睡覺。

  手不能動的,能動的幫忙。

  牧小天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他鋪了八張床。

  其中,有兩張床的主人,後來犧牲了,死在了救他的戰鬥裏。

  班長拿著臉盆往外走,準備去洗漱。

  “報告。”

  “講!”

  “班長,我們能洗下腳和臉嗎?”有人問。

  “要不,你來當班長?”猴子站在門口,冷笑道。

  “……”

  “各班就寢!”一聲哨響後,麻區的聲音傳來。

  整個營房頓時安靜了下來。

  班長們從一張張床前走過,挨個檢查著新兵入睡的情況。在替一些睡覺不老實的家夥掖好被子後,他們輕手輕腳地走出了宿舍,頭兒還等著他們去開會。

  新兵入營的一天,終於結束了。

  這個夜晚,有人睡得很香甜,有人無心入眠。

  星光如水,照亮了講武堂,也照亮了少年們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