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和葉婷一起來到了第九分隊的訓練場上。

  “這是四百米障礙場……”

  “這是器械訓練場……”

  “這是沼澤地域……”

  閑逛至每一處，林雲都會詳細地進行為她解說。

  這些東西對葉婷來說都很陌生，但她畢竟戰術教官，理解起來倒也不難。

  可有些東西，她無法理解，比如某個池子。

  葉婷隻看了幾眼，胃裏頓時翻江倒海，臉色一片蒼白。

  這個，不會也是用來訓練的吧？實在有些變態啊！

  “這是泅渡訓練場，我給它加了點料。”林雲得意地笑道。

  加料？你是魔鬼嗎？你加的都是什麽玩意兒啊？那池中的東西，任何一樣都令人作嘔，你還搞那麽多……你要死啊？

  “這太惡心了！訓練時怎麽受得了？這不是訓練，這是殘酷的折磨！”葉婷眉頭蹙成了一團。

  “這裏布置好後，我是第一個跳下去的。”林雲淡淡地說道。

  葉婷愣愣地看著他，半晌作聲不得。

  她覺得心裏堵得發慌，緊接著，什麽東西嘭地一聲碎了。

  心在隱隱作痛。何至於此啊，少尉？

  她的目光，不由落到了他額頭的傷疤上。你到底經曆了什麽？

  “我跳下去後，那幫家夥居然都不跳。”林雲又道，“我沒有逼他們，隻是問了他們一個問題，他們想明白後就自己跳了下去。”

  在這個問題上，林雲顯然是撒了謊的。

  後來趙鐵膽私向告訴了葉婷真相：頭兒跳下去後，見沒人跟著跳，當場就翻臉了。他從池子裏爬上來，大罵著把班長們全踹了進去。然後班長們爬起來，怒吼著把隊員們全踹了進去……那天大家吐成一片，膽汁都吐了出來，開飯的時候隻有隊長吃得很香。

  “什麽問題？”葉婷輕聲道。

  “我問他們：當你們麵前隻一條像這樣的臭水溝可以逃命時，你們跳還是不跳？”林雲說道。

  答案很簡單，當然得跳！

  “不想死，肯定得跳，這個用不著練吧？而且這種情況，一輩子不見得能遇上一次……”葉婷苦笑道。

  林雲搖頭，手指著水池說道：“你想錯了。沒經過訓練，你永遠不知道自己在這樣的環境裏，會有什麽反應。要是你跳下去，剛好發現嘴邊有隻發臭的死老鼠，你沒準會嚇得大叫。敵人要是在附近，大家就都完了！”

  你說得好像很有道理，但你可不可以不要說得那麽惡心……葉婷看著他，目光近乎哀求。

  她想趕緊離開這鬼地方，不想再跟他討論這個問題。

  “這個訓練，還有更大作用，就是幫助我們克服內心最深處的恐懼，讓我們在任何惡劣的環境裏，都堅信自己能活下去。”林雲看著她，一臉壞笑，“我要是告訴你，我曾經吃過像池子裏這種死老鼠，你信不信？當然，是剛死的那種，還比較新鮮……”

  “嘔……嘔……嘔……”葉婷再也忍不住，彎著腰好一陣幹嘔。

  你吃吧！你把一池水喝幹都行！關我什麽事？為啥要說給我聽……葉婷嘔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心中氣苦道。

  我又沒有聖人甚吊之眼，你吐啥啊吐……林雲心中暗笑。

  林雲默默注視著她，待她吐完徐徐問道：“教官，我剛才說的，你可讚成？”

  葉婷茫然點頭。死老鼠你都敢吃，你說啥都有理……

  “那你現在，敢不敢跳下去？”林雲微笑著看著她，眼神悠然。

  “……”葉婷身子僵硬，兩眼發黑，然後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你在開玩笑嗎？”良久，她弱弱地問道。

  “不。”林雲搖頭，“我想看看，大越皇家軍事學院的天才教官，有沒有膽色麵對這樣的挑戰！”

  葉婷身子發抖，臉上滾燙，又氣又怒又不願意被他輕視。

  好大好黑好深的一個坑，怎麽辦？

  林雲你這魔鬼，腦子是不是不正常啊？

  折磨我，你很開心是不？

  成天圍著她身邊轉的男人們，都恨不能把她捧在手心。唯獨此人，第二見麵就要把她丟進散發著惡臭的水池……

  在某人別有意味的眼光注視下，葉婷感受一股熱血湧上了頭。

  她轉身走向水池，突然想到一些問題，又停下了腳步。

  跳了，等下怎麽辦？沒有衣服，沒地方洗澡……

  “我會讓人給你準備好衣服和洗澡水。聶曉薇在，你不必擔心。”林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切斷了她的退路。

  葉婷惱了，一股火蹭地竄了上來。

  “好，我跳給你看！林雲，你不要後悔！”她咬著唇瞪著眼，恨恨地說道。本小姐對你的一絲好感，至此結束了！

  “我後悔啥？”林雲有些殘忍地哼道，“我們在咖啡店可是有過一個賭約，你還記得吧？現在我贏了，這就算戰術交流吧！”

  確有其事，無法反駁，唯有一跳！

  “你狠！”葉婷轉身，猛地跳進了水池。

  “啊——”慘叫聲，響徹訓練場。

  “冷靜下來，秉住呼吸！”

  “閉嘴！嘔——”

  “世間萬物，不過碳和水，組成都一樣！想明白了，沒啥可怕的！”

  “你滾！哇——”

  “現在，按我說的做！不然的話，我把那隻老鼠挑到你頭上！”

  “……我要殺了你！”

  ……

  五分鍾，很短。

  對葉婷來說，漫長如幾個世紀。黑暗、絕望、無助的幾個世紀！

  在林雲的威逼下，完成了幾個戰術動作的她，用盡全身的力氣遊到了池邊。

  “上來吧，勇敢的姑娘！”有人在岸上微笑著伸出了手。

  惡魔的微笑。無恥！

  無恥之徒的髒手。滾開！

  她不理他，頑強地向上爬。但池壁實在太滑，她爬不上去，因為她的體力早已消耗完了。

  泡在冰冷的水裏，葉婷不想伸手，很想哭。

  “風景不錯，我不介意多看會兒。”林雲一雙賊眼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一臉賤笑。

  葉婷一低頭，頓覺不妙。

  衣服打濕後緊貼在胸前，曲線畢露啊！

  帶著殺人的眼神，她一手掩胸，一手伸向了林雲。

  林雲一把將她拉了上來，飛快地脫下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怕她感冒，也怕那片風景外泄。

  葉婷一言不發地朝著兵站走去。

  她的腦袋現在一片混亂，恨透了身邊這該死的家夥，心中委屈得死去活來。

  而林雲呢，也沉默著，心裏瞎琢磨著一些事情。

  “首長，出大事了！”張德彪火燒屁股一樣奔到菜地，找到了聶曉薇。

  “什麽事啊？”聶曉薇驚訝問道。閆浩天走過來，豎起了耳朵。

  “我們頭兒抽瘋了，逼著教官跳丟進了訓練場的臭水池坑裏！”張德彪無比尷尬地說道。

  “什麽？”

  聶曉薇和閆浩天同時驚呼道。

  “他讓我姐往那個池子裏跳？這不是要我姐命嗎？我要去找他算帳！”閆浩天當場就發飆了。

  見他要跑，聶曉薇一把拉住了他。

  “算賬？就憑你？”她冷笑道，“冷靜點，等我去回去看看再說。”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事情怕不簡單。兩個半小時前還坐在溪邊有說有笑，教官明顯對某人有好感，怎麽可能突然就鬧成這樣？

  葉婷在聶曉薇的幫助下，用了差不多兩個小時，不知道換了多少次水，終於把自己刷幹淨了。

  她在洗澡的時候，簡直覺得自己就像屠夫在給死豬刮毛。痛徹心扉的體驗，讓她心裏把某人罵了千百遍。

  洗到最後一遍時，聶曉薇將衣物抱來放在水桶邊，然後走到房門守著。

  衣服，還是那套迷彩服。

  但是，迷彩服上，怎麽會有疊得整整齊齊的女士內衣呢？

  樣式很特別，也很漂亮，是她從未見過的。而且，看上去還是嶄新的。

  小薇和她一樣，行李都留在了煙雨城，不可能是她的。

  兵站裏沒有女兵，怎麽會有這東西？

  “小薇，你進來下！”她從桶裏探出身子，悄然用迷彩服把內衣蓋住，然後朝門口喚了聲。

  “怎麽了？”聶曉薇走進來，問道。

  “衣服是誰送來的？”

  “那家夥唄！我進來的時候，他剛走，說把衣服給你準備好了，然後我才去叫你的。”聶曉薇說道。

  “哦！沒事了，你去吧。我馬上好。”葉婷說道。

  他送來的……他兵站裏居然常備這些？

  這個混蛋，簡直壞透了！她心中啐道。

  我一定要問清楚，他準備這些做什麽！

  這些關我什麽事，我為啥要問他？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葉婷心亂如麻。

  走出房門後不久，一個士兵見到她，笑嘻嘻地跑過來，告訴了她一個驚人的消息。

  九號兵站發生暴動了。

  暴動的士兵們，把林雲架起，扔進了訓練場上的汙水池裏。

  一群人拿著棍子在池子邊守著，到現在都沒讓他爬起來。

  “值班班長說，沒有首長你的命令，今晚就讓頭兒住裏麵了。”士兵嘿嘿笑道。難有個機會正大光明地整某人，簡直愉快得不要不要的！

  “活該！”葉婷笑了，笑得很開心。

  她在士兵的陪同下，朝著訓練走去。

  遠遠地，看著那群正拿著棍子在池邊敲打，不時爆發出陣陣笑聲那群年輕人，她覺得這方天地真的好美。

  天邊，晚霞正豔。

  身著迷彩服的年輕女軍官，走在霞光裏，臉上掛著淡淡的紅暈。

  她的身姿，妙曼，輕盈，嫋娜。

  若非仙子謫落凡塵，紅塵何來如斯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