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婷等人出村，遠處便傳來了密集的馬蹄聲響。循聲望去，一隊黑甲騎兵從東邊黑暗的荒野中馳出，閃電般朝著雁鳴村撲來。

  “不是我們的軍隊！”周青龍麵色大變。這些騎兵身上沒有軍隊的標誌，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副可怖的麵具。滿身血跡的他們，在火光映射下從黑暗中馳來，就像地獄中逃脫出的惡魔。

  葉這全身冰涼。黑鍔甲、麵具、割耳……屠村的果然是殘暴的冥王雇傭兵！

  絕望和不甘同時襲上心頭，她的美眸中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她不是怕死，而是不能死，因為她還有太多的事要做，太多的心願未了。

  周青龍扭頭，本欲征求她的意見，卻正好看到她眼中的那一抹淚光。

  女人就是女人啊，這就嚇哭了？周青龍心中苦笑。還是讓我來保護你吧，教官！

  “撤向雁回鎮！”他傳下了命令。

  煙雨城是去不了，敵人已經分出一隊人馬徑直前插，堵住了他們前進的路。

  這時候最明智的選擇，是和敵人相向而行，直奔108騎兵師駐地雁回鎮。隻要他們能在敵人追上前進入騎兵師防區，就有活下去的可能。邊境大勝，108騎兵師風頭正勁，就算是冥王雇傭兵，估計也沒膽量和這支部隊正麵抗衡。

  至於能不能保持距離不被敵人追上，周青龍心中完全沒底，隻能聽天由命。對方都是百戰的精兵，他的手下卻是一群菜鳥，雙方在實力層麵上的差距太大了。

  縱馬奔行中的葉婷，摸了摸小腿上的匕首，心裏稍安。人人都怕死，但當死亡近在咫尺時，事情反而變得簡單了。現在她要做的，就是什麽都不去想，努力掙紮著活下去。如果所有的努力都沒用的話，那就痛快地死去。

  可是，到底該去向何方呢？官道往前不遠，是一個丁字路口。右轉，去往雁回鎮，左轉，是藍關方向。

  周青龍雖已下令撤向雁回鎮，但她心中卻在猶豫。向右還是向左，對她來說，是個無比艱難的選擇。上了官道，敵我間的距離從三千米縮短到了兩千米左右，對方憑著優良的戰馬和精湛的騎術很快追了上來。這個時候，若向右，有可能在敵人追上前進入108騎兵師防區，敵人或許不會再追，他們都能活下去。但是，緊接著，這群傭兵肯定會逃，為了避免遭到煙雨城附近駐軍和108騎兵師的合圍，他們定然會逃往邊境。

  敵人的撤退路線，很快浮現在葉婷的腦海中。她相信，以敵人的殘暴，定然會沿著這條路線一路走一路殺，殺出大越邊境。而沿途毫無防備的邊境軍民，必然會死傷慘重。無數人現在正命懸一線。

  想要救他們，就必須向左往藍關方向去，沿途傳訊示警。但這麽做，就得和敵人繼續賽跑，活下去的機會微乎其微。

  我是教官，我的一言一行，都將深刻地影響我的學生！

  有些事情，是比生死還要重要的！

  請你們原諒我，也請你們忘記我！大越護佑了我的成長，我願意為它獻出我的生命！

  葉婷心中如是想著，眼神漸漸變得清明，神情變得從容、坦然、淡定。經曆了內心痛苦掙紮後的她，仿佛受到了某種精神洗禮，美麗的臉龐上綻放出了異樣的光輝。

  “教官，敵人的馬太快，距離又縮小了！這樣下去，我們恐怕要被追上了！”周青龍回頭看了眼，心急如焚地喊道。

  “周青龍，告訴你的人，想要活命，前方轉右，去師部！想要救人，跟我去藍關，沿途傳訊示警！”

  周青龍聞言，麵色大變。

  “不行！”他大吼道，“教官你必須活著回去！統領大人還等著你的調查結果！”他萬萬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葉教官會突然給她來這麽一手。他也想不明白，明明有逃脫的機會，她為什麽要往絕路上走。

  他沒有意識到，當葉婷確認屠村的凶名在外的冥王雇傭兵，而且斷言他們根本打不過時，他內心深處其實已經害怕了，帶著教官帶著手下活著回去，已經成了他最大的心願。

  “如果你還當我是教官，就按我說的做！調查結果你已知情，可以回去向監察處複命了！”葉婷冷然道。生死抉擇麵前，她不能替別人選，隻能把選擇的權力交給這些年輕人。

  “教官！”周青龍還想勸她，但葉婷猛地一揮鞭，縱馬衝了出去。

  前方數百米，就是路口了。周青龍麵色鐵青，不知道該如何傳下命令，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選擇。在生死考驗麵前，在心儀的女神麵前，年輕的少校陷入了空前的迷茫。

  前路，火把光乍現。

  隆隆馬蹄聲過後，一隊騎兵拐了個彎，出現在前方，朝著他馳來。

  “邊軍！”一看對方的裝扮，周青龍的眼睛溫潤了，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這幸福來得好突然，也來得正是時候啊！我們都有救了！

  葉婷也驚喜莫名。

  “我是皇家軍事學院教官葉婷！”遙遙地，她朝那隊騎兵高喊，“你們是哪支部隊的？”

  “長官，我們是108騎兵師師直屬警衛營一連。蘆蕩村被屠，我們正在追查凶手！”領頭的中尉在她身前勒馬，一邊打量著她，一邊大聲答道。

  “我是監察處少校周青龍。雁鳴村也被屠了，屠村的凶手，就在我們身後！”周青龍勒馬，朝身後一指。他沒有說出凶手是冥王雇傭兵，怕這群騎兵失去鬥誌。

  “來得好，老子找的就是他們！”騎兵連長冷笑。

  “兩位長官，你們去師部吧。這裏的事，就交給我了！”騎兵連長匆匆說道。他一揮手，後方騎兵立刻讓出了一條通道。

  “對方是冥王雇傭兵，人數大概兩三百人，你們一個連擋不住。”葉婷皺眉道，“但我現在要去藍關方向示警，需要你們給我爭取點時間，然後你再撤退！”

  冥王？好啊，老子直接把他打回地獄！

  至於撤退，那是不可能的，畜牲麵前，老子半步不退！

  騎兵連長愣了下神後，一臉臭屁地說道：“長官你好像忘了，我們是108騎兵師！”

  望著那張滿是煙塵的堅毅臉龐，讀著他眼中絕然的死誌，葉婷深切地感受到了屬於騎兵師官兵獨有的驕傲和榮耀。要麽，全勝而歸，要麽，一去不回，這是一支有魂的部隊！

  “記住，我需要時間！”

  “長官請放心！”

  葉婷猛一咬牙，策馬前行，朝著藍關方向而去。

  “美女長官，記住我，我是騎兵連長孫得誌！”

  風中，傳來一個滿是笑意的年輕聲音。

  葉婷的淚水，潸然而下。

  “騎兵連，衝鋒！”

  “殺！”

  “殺！”

  “殺！”

  隨著一聲怒吼，官道上響起隆隆的馬蹄聲和震天的喊殺聲。

  “去他麽的調查報告！”周青龍看著從身邊掠過的騎兵，作出了自己的選擇。

  “跟著我，去藍關方向示警！不願去的，自己滾！”追在葉婷身後，他飛馳而去。

  十餘名官兵，緊隨在他身後，沒有一人離去。

  他們選擇了將生死置之度外，以此向身後的騎兵連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