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有妖氣[重生] 第50節
作者:秋白鴿      更新:2020-07-08 01:22      字數:5168
  “奇了,奇了,”

  霍長嬰睜大眼睛嘖嘖稱奇道:“原來,蕭大將軍也是會笑的啊?”

  說著又想起方才的話,捏了把男人結實的大腿,雙手枕在腦後,懶懶笑道:“莫不是咱們圓房把將軍樂壞了?說,是不是自個兒美了好些天了?”

  蕭鐸先僵了下,而後低頭瞧見少年精亮的桃花眼彎起,雙目含情,心中也是歡喜,唇角的笑意更深,懲罰般在少年腰側不重不輕地捏下,惹得霍長嬰一陣躲避。

  兩人在馬車中笑鬧了一陣,均是氣喘籲籲,霍長嬰忽的拉下男人的衣襟,在蕭鐸唇角落下一吻,貼著蕭鐸耳邊道:“阿鐸,和你在一處,我……我很高興。”聲音真摯,全然沒了往日裏玩世不恭的懶散模樣。

  蕭鐸心尖兒一顫,一手按住少年的後腦,一手捏住他的下頜,用力吻了下去。

  待到霍長嬰快窒息時,蕭鐸才放開他,卻仍是緊抱著他,“應了我,便不能反悔,否則……”

  “否則你要怎樣?”霍長嬰唇角含笑,微揚的眼尾似乎還帶著激吻後的紅暈。

  蕭鐸不語,隻是發狠般低頭在少年薄唇上咬了下,在霍長嬰呼痛聲中離開,“長嬰,九年太長。”

  男人將頭埋在他頸窩間,聲音有些悶,像極受了委屈的孩子。

  霍長嬰心頭一軟,伸手用力環抱住男人,眸光閃動,嘴唇顫動了兩下,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說:“那便再不分開!”

  這是花燈節上,蕭鐸攬住他唱的戲詞,那時,他不懂男人看向他複雜而深沉的目光,如今他卻是懂了,便將這句話也說給蕭鐸聽。

  紫宸宮的厚重宮門打開,發出一陣悶響,馬車緩緩駛入,遠處宮殿巍峨肅穆,料峭飛簷重重疊疊,似是連綿無際。

  前路漫漫,他們再不分開,困苦磨難一同麵對。

  紫宸宮的禦花園中,貴女雲集,花團錦簇,或是朝廷命婦,或是宗室世家貴女,三三兩兩圍著一個身材高挑瘦削的清秀佳人。

  有些大膽的便上前搭話幾句,更多的,便是同相熟的夫人小姐聚在一起,說笑間,似是不經意往兒處一瞥,幾分探究幾分好奇。

  “瞧見沒,永安城的‘鬼見愁’都娶到媳婦了。”

  一身材發福,麵相和氣的中年女子推了推旁邊一個年輕少女,笑道:“嘉顏你也該上上心了,都說女大不中留,你也不怕福王惱了,將你胡亂許配人家?”

  那少女長相俏麗動人,眉宇間卻有股子深閨女子少有的傲之氣,她看著那涼亭之中被眾人圍的高挑人影,抿了抿唇轉身對那婦人,道:“舅母你少操些心吧,我若不想嫁,父親能奈我何?”

  見中年婦人又要張口,她有些不耐煩,仍是笑道:“我再不濟也好歹是個縣主,總不會餓著自己。”說完,卻是又將視線盯在了那被眾婦人圍著的人身上,眼底似閃過沉思。

  那中年婦人將她這般模樣,隻是恨鐵不成鋼般搖了搖頭,低低歎口氣也不說話。

  而那廂,涼亭中被眾位婦人小姐圍著的佳人,正是奉命進宮的霍長嬰。

  今日,他同蕭鐸進宮後,便暫時分開,因他以蕭家女眷的身份入宮,便與永安城中的命婦貴女一同,在禦花園中,候著王皇後,等午時過後便同王皇後遊園踏雪,雅稱之為“賞梅宴”。

  唇角努力扯出個得體的弧度,霍長嬰心中忍不住翻白眼,他著實不懂一群女人為什麽能圍在一起,將服飾發型,前宅後院,談論了小半個時辰竟還不知疲倦,甚至有愈演愈烈之意。

  婉轉推掉了一個貴婦試探的話語後,霍長嬰頭疼地揉揉額角,忽的,一股冰冷的氣息,從禦花園深處傳來,若有似無,仿佛帶著些微微得潮濕陰冷。

  是妖氣!

  霍長嬰神情一肅,長袖掩住眸底寒光。

  隨便尋了個借口,霍長嬰避開眾人,袖底指尖掐算,便知大致方位,因他前世在宮中長大,小時頑皮,皇宮中的隱秘小道便都被他尋了出來。

  此時,雖在數百年前,但他一路走來,踏上熟悉的青石磚,那種恍然若夢的感覺一直繚繞在他心頭,當他從馬車下來,踏上宮道的瞬間,他仿佛產生一種時光交錯的詭秘感,眼前朦朦朧朧閃過紫宸宮的百年光景,最後定格在烈火焚燒的蒼涼中。

  那一瞬,他幾乎腳步不穩,幸好,蕭鐸扶住了他。

  沿著那條小道,妖氣越盛,霍長嬰眯了眯眼,如今看來,這皇宮禁苑怕也不消停。

  太液池水粼粼,倒影著蔚藍天空,湛藍澄碧,池邊假山積雪,紅梅倒影。

  霍長嬰停在池畔,轉頭看了眼身後抄手遊廊簷角低垂的冰棱,又凝視著池水,慢慢眯起了眼睛,寒冬臘月,滴水成冰,大殷後宮中太液池乃是附會前朝開國皇帝尋仙佳話所修,並非溫泉活水。

  如此天氣,即便不冰封,也不該如春水般流水潺潺。

  而那股子妖氣似乎察覺到異常,蟄伏不出……霍長嬰蹲下身,伸手向池水探去。

  “喂,你做什麽?!”

  一道女子俏聲傳來,甚至帶著幾分怒氣。

  霍長嬰神情一凜,手指飛快地在池水上畫出一道結界,便有人握住他的手腕,怒氣衝衝地將霍長嬰剛觸及池水的手拉了回來。

  霍長嬰這才看清來人,那女子瞪圓一雙杏眼,唇角緊抿,眼中神色複雜,見他看過來,揚了揚下巴道:“你這人好沒規矩!隨意便走到這太液池邊,”說著又想起自己還拉著人的手,猛地甩開,道:“那些人不過是說你幾句,這般冷的天,你竟不想活了麽?!”語氣中竟又有些懊惱。

  霍長嬰看著眼前少女瞪圓一雙杏眼,額角一抽,她難不成竟以為他想尋死?

  挑挑眉,霍長嬰低頭瞥一眼這女子沾上枯葉的裙擺,心中有些愕然,這女子竟是一路尾隨他從小道而來。

  她想做什麽?還是她發現了什麽?

  正在霍長嬰謹慎猜測之時,便聽見那女子又道:“唉,你便是蕭將軍那位還未過門,便已鬧得滿城風雨的夫人?”

  霍長嬰愕然,轉念一想,又是好笑,沒想到阿鐸娶親竟已是足以聞名永安的大事情了。

  轉眸看向那少女,隻見她神情繃緊,一絲嫉妒藏在矜持倨傲的俏麗麵容後,卻沒有恨意,隻是帶著微微的羨慕。

  瞬間了然,霍長嬰忽的笑了聲,他就說以他家阿鐸一表人才的堂堂相貌,永安城怎會沒有姑娘家心生戀慕。

  眼前這個,怕就是了。

  他此時很想拿折扇出來搖上一搖,不知為何,他心裏竟頗有些得意,有種自家藏著的寶貝被人發現,並且被人欣賞時的那種驕傲感。

  那女子見霍長嬰不以為恥,反而笑出了聲,不禁瞪大了眼睛,可等她再仔細觀他相貌,卻發現並非茶館戲文中那般,不像是她常見的那些矯情貴女般,矯揉造作,反而有種落落灑灑的舒朗感。

  想著她心中又有些落寞,上前一步,正欲再言。

  霍長嬰卻被人拉到身後,男人高大結實的脊背擋在眼前,結結實實遮住了視線,霍長嬰頗有些鬱悶,他明明同蕭鐸差不了幾歲,這人的身量卻從小一路壓製他,到如今,依舊如此。

  莫不是常日縮骨,壓抑了他原本該長的身量?

  手腕被人握著,霍長嬰盯著蕭鐸的背脊有些走神,便聽見男人道:“嘉顏縣主,這些時日了,規矩還未學好麽?”聲音中竟帶著少有的不悅。

  霍長嬰有些驚訝地看向那女子,隻見她緊抿唇角,抬頭瞪視著蕭鐸:“不勞蕭大將軍費心!”一雙杏眼目光複雜,似有惱怒,似有不甘,甚至還有一絲掩藏著的戀慕。

  蕭鐸沒再說話,拉著霍長嬰轉身便走。

  北風卷起陣陣梅花香。

  臨走前,霍長嬰眼角餘光在太液池平靜的水麵上一掃而過,看了眼倔強盯著水麵,名叫的嘉顏的女子,想了下,還是捏了個訣,悄然送了道平安符給嘉顏。

  兩人朝外走去,蕭鐸大掌仍然攬在霍長嬰的腰側,他沒忘,長嬰剛下馬車那瞬間的暈眩,蕭鐸懊惱覺得是自己昨夜太過孟浪,傷著了他,是以便也有些心虛。

  霍長嬰卻不知自己那一陣的眩暈,被蕭鐸誤會,瞥眼蕭鐸懶懶一笑道:“我當是哪家女子這般威武,原是將軍的桃花啊。”

  蕭鐸聞言,握在霍長嬰腰側的大掌用力捏了捏,在霍長嬰掙脫躲避的時候,又將人往懷裏箍得緊了緊。

  霍長嬰被蕭鐸這一幼稚的舉動氣笑了,道:“——嘉顏縣主,又是哪位宗親家的貴女?”

  蕭鐸低頭見他神情坦然,不似作偽,便解釋道:“她是福王的嫡女,福王老來得女,所以平日便驕縱了些,至今也未曾議親。”

  “福王?”霍長嬰有些意外,“便是那個遠了不知多遠的宗室?”

  蕭鐸垂眸看他一眼道:“福王算起來也是陛下堂弟,他父親同先皇亦是堂兄弟,當年式微之時,曾對陛下有恩,陛下將他養在京中,給了個虛職,也給他這個小女兒封了縣主的名號。”

  “嘉顏縣主……”霍長嬰將這幾字念叨了遍,卻也想不起來相關記載,隻覺得隱約有些耳熟,似乎從哪兒聽到過,琢磨起來卻又想不出什麽,忽又想起兩人方才古怪的態度,便笑著問道:“她同你,有何淵源?”

  蕭鐸聞言,身體一僵,握在霍長嬰腰側的手逐漸收緊,像怕人忽然跑了般,卻終究開口道:“兩年前,她曾讓福王叫官媒上門,而且……”

  蕭鐸頓了頓,蹙眉道:“那官媒被我趕走後,她便教人屢次三番往國公府遞刺繡,衣衫等物,還常到當差之處攔馬。”

  “後來,我便直接讓趙程將人綁了送去福王府,請他管教女兒。”

  霍長嬰唇角一抽,蕭鐸說這話時,神情坦蕩,全然沒有憐香惜玉的自覺。

  他好笑地側頭看了蕭鐸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鐸,我終於知曉,為何你這些年桃花凋敝至此了。”說著,歎息般搖了搖頭。

  “不是,”蕭鐸蹙眉,握緊霍長嬰的手,有些著急:“我是因為,”

  “我知道,”霍長嬰忽然打斷他,指尖挑了下幹將劍柄的平安結,懶懶笑道:“有我珠玉在前,你自是念念不忘。”

  蕭鐸見少年眼眉梢的得意,心中也是高興,笑了聲附和道:“自然。”

  兩人回到拿出庭院便分開。

  傍晚,霍長嬰隻遠遠地跟在一眾遊園貴女命婦身後,瞧著前方簇擁著王皇後逛了園子。

  王皇後史稱嘉順皇後,出身清貴書香世家,母家在朝中也多任文職,沒有多少勢力,霍長嬰偷眼打量著遠處雍容華貴的的王皇後,心說,能在後宮前朝的傾軋中,穩居皇後之位,即便太子病逝後,三皇子立為太子,皇帝也未曾動過廢後的念頭的人,想必也並非隻如史書所評——溫順謙恭。

  霍長嬰一路跟在後麵,留意著周圍的異樣,而那股子妖氣卻像是銷聲匿跡般,一行人路經太液池旁,竟也無甚大事。

  而他特意留意了慕嘉顏,發現那姑娘倒也無異樣,同往常般和人說笑,在人群中就想朵向陽花,全完不見同蕭鐸劍拔弩張時的神情。

  暮色|降臨,宮中張燈結彩,新年的喜氣洋溢在宮中。

  鍾聲響動,宮宴開席。

  夜風陣陣,冰冷的涼意帶著殿內香爐中的嫋嫋香氣,繚繞在紅毯之上胡旋舞女旋轉的裙裾上,琵琶絲竹,箜篌悅耳。

  主座之上,便是帝後二人,皇帝威嚴莊重,皇後雍容典雅,共同笑著接受眾臣朝拜。

  靠近主位的宴席坐的便是後宮嬪妃與皇子公主,再往後一排坐著朝中大臣,命婦貴女則是另辟屏風格擋。

  霍長嬰本應與命婦貴女一處,但開宴前,皇帝卻忽然出聲,命人在蕭將軍身邊放兩張坐席,卻不另加桌案,是以霍長嬰得以同蕭鐸一處。

  但隻命人加坐席卻不加桌案,這般做法,與那宴席之上,皇帝興起賞賜給大臣的歌姬舞女並無不同。

  眾人隻冷眼瞧著,各自心中打著算盤,不知是晉國公家這位近日來炙手可熱的蕭將軍,是否因拒絕皇帝賜婚而惹怒了陛下,是以,眾人便如同看不見蕭將軍身邊還坐著個人般。

  晉國公也隻是含笑衝霍長嬰點點頭,在眾人看不見的時候,轉頭衝霍長嬰一眨眼,示意他安心。

  霍長嬰唇角抽了下,往蕭鐸身邊靠了靠,他自是知曉這宮宴規矩,但心中並無多少惱意,反而正得了他的意,離阿鐸近,且不用跟那些女人周旋。

  端起酒壺自己斟了杯,入口醇香綿厚,霍長嬰微微眯了眼,愜意地瞧著眼前的舞蹈。

  “陛下其實並非刻意折辱與你,”

  蕭鐸替霍長嬰挑著魚刺,將細白的魚肉放在瓷碗裏,“那些命婦貴女並非都是良善之輩,你身無誥命,又非宗室,而且……”他說著頓了下耳尖有些紅,舀了勺魚湯到盛著魚肉的小瓷碗裏,“而且,你還未曾過門,陛下讓你在我身邊,雖麵上不怎麽好看,實則最為穩妥。”

  霍長嬰挑挑眉,四周歡聲笑語,絲竹陣陣,他笑著側頭在蕭鐸耳邊低語道:“你倒不疑心。”餘光掃過對麵嬪妃公主或羨慕,或好奇的神情,坦然接過瓷碗,夾起一塊魚肉放進嘴裏,眯了眯眼,隻覺滿口鮮香。

  他並非不懂宮中規矩,便低頭同蕭鐸悄聲道:“我懂,即便假托常氏女身份,也隻是一介白身之女,若還令擺桌案,反倒不合規矩,保不準兒就令有心之人做了筏子。”

  說著,他視線掃向對麵空著的那幾個位子,端起酒壺裝作溫順的模樣,給蕭鐸斟了杯酒,邊悄聲道:“聽聞太子病中不能出席宴會,陛下手邊那個位子竟也空著?”

  蕭鐸又替他夾菜,邊道:“是聶相。”

  霍長嬰聞言微微驚訝,心說這聶家人竟囂張到這般地步,視線掃過對側席位之際,忽然察覺一道視線,尋著方向望去,卻沒發覺有人看他,隻瞧見在皇帝手邊極近的位置,一個身著皇子服色十來歲小少年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歌舞。

  他眉心疑惑微蹙,蕭鐸便道:“那便是三皇子,聶貴妃所出。”

  霍長嬰微微挑眉,心說這便是自己那不著調的祖宗,正欲收回視線,餘光忽然掃到那三皇子身側垂眸不語的小內侍。

  他眼睛微眯,在那人身上轉了圈兒,便收回視線,專注瓷碗中的鮮美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