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有妖氣[重生] 第43節
作者:秋白鴿      更新:2020-07-08 01:22      字數:3566
  他按了按抽動的額角,一陣心累,長袖揮動,那禁錮影子的結界光壁便瞬間縮小,飛入袖底。

  轉身便要走,背後忽一道青澀嗓音叫住了他。

  “恩人,請留步。”

  百姓見沒熱鬧可看,三三兩兩地散了開來,人群中踉蹌著走出一個小少年。

  那人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文弱而瘦削,華貴的錦衣裏料子撐在單薄的身量上,晃晃蕩蕩,衣著考究可偏偏又神情畏縮,正扶著胳膊向他走來。

  霍長嬰隔著白紗的視線在那人華貴衣料上一掃而過,眯了眯眼,不欲多和人糾纏,以免給蕭鐸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請留步!”小少年又急急追了兩步,眨眼間卻已不見恩人的影子。

  小少年局促地站在街旁,目光在左右搜尋片刻,沒有發現他要找的人,焦急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方才見恩人身手不凡,又頗有俠義之心,便想要托那人幫他找個人,可沒想到恩人行動當真如鬼魅,他追不上。

  若是找不到那人,若是找不到那人……

  小少年麵色發白站在原地,神情焦躁不安,額頭因手臂間的疼痛滲出涔涔冷汗來。

  “鍾……少爺!”

  一道清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小少年心中一喜,猛地轉身,卻驟然扯動了受傷的手臂,疼地抿緊嘴唇。

  “你怎麽了?”

  身後人緊走兩步,忙扶住麵色煞白的瘦弱小少年,急急關切道:“是傷著哪兒了麽?”

  那人十四五歲的模樣,一身葛布麻衣,卻軒軒朗朗,眉眼間滿是天真,卻比身著錦衣的小少年多了許多貴氣。

  錦衣小少年被人扶住,忙惶恐地退後兩步,壓低聲音道:“使不得,使不得,奴……”他想著如今在大街上,頓了下恭敬道:“我沒事,勞您費心了。”

  霍長嬰若在必定會奇怪,兩人不對等的對話,和相反的穿著。

  隻是兩人都是半大孩子,加之動作隱秘,倒也沒有引來多少人注意。

  葛衣少年有些氣道:“都出來了,還這般客氣甚無趣。”

  小少年眉眼低垂,“是。”

  “你!”葛衣少年氣結,忽又看到小少年扶著手臂,麵色發白,心頭一跳忙問道:“方才出何事了?”

  “我,”小少年頓了下,似乎不適應這個稱呼般,“有人驚了馬,險些撞到。”他見葛衣少年瞪圓的眼睛,忙接著道:“您,您不必擔憂,有人救了我。”

  葛衣少年見他這幅模樣,心疼又懊惱,懊惱他不該貪看新鮮玩意兒,將人弄丟,他不是不知道馬匹受驚時的癲狂危險,而眼前人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兒的語氣著實讓他有些氣惱。

  他伸手扶住小少年,鼻子裏哼了聲,狀似不在意問道:“怎樣的人,竟能驚馬下救人?”

  被葛衣少年扶住,小少年神情惶恐地掙紮了下,不料反而被那人拉的更牢,他壓下心底的惶惶不安,抿唇想了下。

  白紗被風吹起,帷帽下,那人麵容清雋,眼角眉梢帶著幾分飛揚的冷意。

  他抬頭看著眼前的葛衣少年,忽然矜持地笑了下,道:“是個美人。”

  僻靜小巷中。

  霍長嬰長袖一揮,那團黃色影子便“吱”地一聲摔到地上,滾了兩圈兒,堪堪現出原形來。

  ——正是一隻黃鼠狼。

  作者有話要說:

  蕭鐸(咬牙握拳):不能再忍了,明天我就要見長嬰!

  嗨呀,快到周末了,不知道作者君能不能粗長出來~~捉個蟲!

  第45章 老乞丐

  平康坊, 小巷。

  幽靜的小巷子中,不時傳來主街上的喧囂聲。

  巷子幽深,隻能照進一半陽光, 陰影中積雪還未融化, 主街上的喧囂聲虛虛實實。

  空氣潮濕陰冷。

  霍長嬰站在陽光下, 長袖揮動, 氣流裹挾著一黃色影子從袖口滾了出來。

  那黃鼠狼精摔在地上,堪堪翻了幾個滾兒, 才穩住身形,壓低前身,擺出攻擊的姿態,精亮的眼底閃過赤紅光。

  周身黃色的皮毛粘上地上汙泥,狼狽而猙獰。

  它縮在牆頭遮擋的陰影裏, 齜牙警惕戒備地盯著霍長嬰。

  一人一妖對峙。

  忽的,黃鼠狼精的眼珠飛快朝一側坊牆瞥了一眼, 身形向那猛地一晃,在霍長嬰作勢要去捉它之時,細長的身子在空中陡然一轉,生生向另一邊衝去。

  霍長嬰輕笑一聲, 眼角卻泛出冷意, 他身形不動,手腕猛一用力,折扇霎時衝那躍上牆頭的黃鼠狼背脊而去。

  刹那間,黃鼠狼精隻覺得數道強勁的氣流帶著灼灼熱力, 從四麵八方撲麵而來, 強大的力量不容抗拒地將它從牆頭扯了下來。

  “——吱!”

  黃鼠狼精砰地聲摔落在地,發出一陣痛呼,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隻聽一道輕輕的彈指之聲傳來,仰麵巨大的符咒鏈網兜頭而來。

  它被罩在網下,動彈不得,一雙眼睛怨毒地盯著眼前人,露出森森獠牙。

  霍長嬰瞥它一眼,不以為意,捏個訣,折扇刷然回到手心中,在四周一晃,結界籠罩起小巷,瞬間隔絕一切聲響。

  做完這一切,霍長嬰抱臂靠在牆邊,慢悠悠道:“常聽聞黃鼠狼狡詐,不過平日裏見的都是些愛偷雞的小家夥,雖貪吃了些,倒也沒做什麽上不來台麵的事兒,”

  他瞥眼獠牙赤眸的黃鼠狼精,哼笑了聲道:“如今可算是見著個成精了的,哦對了,”

  說著,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麽,眼中閃著些許興味,湊近了些問道:“我聽說你們黃皮子最是知恩圖報,不過也最是記仇——”

  陡然拉長的語調,讓黃鼠狼拚命掙紮的動作頓了頓,它雖修為尚淺,但也非尋常道士能降服的,而眼前這人,不過少年模樣,竟有這般修為。

  黃鼠狼想著心中驚駭莫名。

  “說吧,”霍長嬰重新靠回牆上,折扇合起,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肩頭,上揚的眼尾掃向黃鼠狼,懶懶道:“那人怎麽得罪你了?若是有理,我幫你出個氣兒,若是無理……”

  他說著,慵懶神情陡然一收,麵寒如冰,指尖刷然夾起一道黃符。

  厲聲喝道:“說不說!”

  黃鼠狼精亮的眸光在觸及到那黃符的一瞬,畏懼地閃了閃,身體本能地向後縮了縮,撞到光壁之時,一陣灼燒的刺痛感瞬間從背脊蔓延開來,讓它呼痛出聲。

  “吱——”

  它咬牙悶聲道:“我說!”眼神怨毒地怒視著霍長嬰。

  “那個人殺了我妻兒。”它說著這話時候,赤紅色的眸子閃著濃濃恨意。

  霍長嬰手中折扇一頓,“因何?”

  黃鼠狼磨了磨尖銳的牙,發出一陣刺耳的咯咯聲。

  大雪時節,天寒地凍,山中糧食斷絕。

  山洞中,篝火溫暖著幹燥的稻草,一隻雪白皮毛的黃鼠狼蜷縮著沉睡在其上,它麵色安詳,肚子大著,顯然已懷有身孕。

  一隻身形健碩的黃鼠狼從洞外奔來,它停在稻草堆前,旋身間幻化成成年男子的模樣。

  男子蹲下,柔聲喚著“夫人”,雪白的黃鼠狼睜開眼睛,溫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笑道:“夫君找到糧食了?”

  男人歉疚地搖了搖頭。

  “沒關係。”

  男人聽見自家夫人溫柔的語氣,心中不是滋味,他猛地搓了把臉道:“我還知道有個地方,能找到食物。”

  “……千萬小心。”

  男人答應了聲,轉身化成黃鼠狼,帶著自家夫人溫柔的叮囑飛快向外竄去,沒入風雪中。

  “可等我尋了食物回來,”被符咒鏈條捆綁的黃鼠狼忽的哽咽了下,“夫人便不見了,我瘋了般找了一整夜,最後在,在……”他說著像是難以回憶般,痛苦地說不下去。

  “你看到了什麽?”霍長嬰輕聲問道。

  黃鼠狼痛苦地蜷縮起身子,“在集市上,看見了……看見了夫人的皮毛。”說到這裏他眼中泛起水光,強忍著咬牙啟齒道:“我好恨,我好恨啊!”

  “夫人還懷著身孕啊,他們怎麽下得去手!都說我們頗有惡名,可我們夫妻一心修道,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啊!”

  霍長嬰在心中歎息一聲,“所以,你就要拉無辜百姓下地獄?”

  “無辜?!”

  黃鼠狼像是聽見了什麽可笑的事般,險些跳了起來,霍長嬰竟能從它那張尖嘴毛臉上看出嘲諷而憤怒的表情。

  “若說旁人無辜也罷,若說那位,”黃鼠狼精哼了聲,狠狠呸道:“狗咬狗一嘴毛!”

  霍長嬰嘴角抽了下,看著憤世嫉俗地將大尾巴甩得呼啦啦作響的黃鼠狼精,不知怎麽,他總覺這話……有些奇怪。

  想到那個小少年身華貴,心說,或許指明要白色皮毛的正是他家長輩?

  “你殺了我吧!”

  黃鼠狼忽然梗著脖子,絕望道:“妻兒亡故,我卻無能為力,獨活世間都是罪孽!”

  霍長嬰沉默片刻,並不說話,指尖驟然凝結出道道氣流,趁著黃鼠狼並未反應過來,手指倏地在帶點在光壁之上,繚繞黃鼠狼周身的濃黑妖氣帶著淒厲的長嘯,轟然消散。

  黃鼠狼眸中的赤紅褪去,可依舊一片絕望。

  符咒鎖鏈呼啦啦抽回,黃鼠狼依舊蜷縮在地上,沒有反應。

  霍長嬰在心中歎口氣,長袖揮動,結界撤退散:“你走吧。”

  結界消散,世間喧囂便陡然灌了進來,主街上不知是誰家母親安慰著哭鬧的孩童,又是誰家丈夫溫柔哄勸著自家鬧脾氣的妻子。

  沒人會在意,蜷縮在陰冷的小巷陰影中,有個失去妻兒的小生命。

  想著霍長嬰心下不忍,安慰道:“今生不可期,或許來世還能相伴,你夫人心善,又有修為在身,想必來生也會托生到好人家。”

  黃鼠狼扯了扯唇角,沒動。

  霍長嬰微微搖頭,轉身便走。

  “呔!”

  忽的,一聲蒼老用力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棍棒敲在骨頭上,緊接著重物落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