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有妖氣[重生] 第41節
作者:秋白鴿      更新:2020-07-08 01:22      字數:3760
  霍長嬰心下一驚,他當然知道蕭鐸問的是當年霍家的事情,蹙眉道:“這件案子竟與九年前的事情有關?”

  蕭鐸定定看他一眼,隻將信件依次排開,從舊到新,信封雖無甚異樣,但是每封信的落款處都會標出時間。

  這也是唯一能看懂的地方。

  也就是說,劉遇和那人通信最密集的時間,便是九年前。

  而九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大事,自是不必言明。

  蕭鐸見霍長嬰垂眸不語,便又道:“還記得,劉家小姐說她是在什麽時候來永安城的麽?”

  霍長嬰抬頭看向蕭鐸,有些驚愕。

  “也是九年前,”蕭鐸麵上有些不忍,還是道:“這一樁樁一件件,難道都是巧合麽?”

  這些年他雖常常悲痛欲絕,霍家的宅子都要護住,但那件板上釘釘的案子,他連絲毫證明霍家清白的證據都找不出,加之那時年幼,隻比霍長嬰年長幾歲的他,也是無能為力。

  等他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子,成為皇上身邊人時,才發現,霍家的事,早就如同煙塵般消失在大殷的重重卷宗中,摸不到任何頭緒。

  可他卻分明感到,那件事,有人在背後操控,有時候他甚至產生,即便是陛下也無能為力的錯覺。

  如今卻不知為何,這件事不知被誰牽起了線頭,從陰暗的角落裏,重新翻了出來。

  “長嬰,你想要查下去麽?”

  少年麵色已經發白,蕭鐸將掌心覆在他微涼的手背上,沉聲道:“無論你的選擇是什麽,我都會陪著你。”

  霍長嬰心亂如麻,腦海中的記憶混亂不堪,一會兒閃過霍母慈愛的麵容,一會兒又變成霍父看著他時複雜的神色,還會有他和蕭鐸兒時相伴的景象,一段段,就像亂麻般糾纏在一起。

  期間,甚至還會夾雜著前世的記憶。

  永安淪陷,皇城潰散,父皇戰死,母後用一柄長劍抹了脖子。

  無邊無際的雪地,叛賊帶著嘲弄的語氣,將冰冷的長刀刺進他的心口。

  霍長嬰隻覺額角隱隱抽痛,他喃喃道:“九年前,我跟著師父離開霍家,再聽見霍家的消息時,便是一年後在安西,”

  他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麽,側頭蹙眉心跳如擂鼓,額頭間青筋逐漸顯露出來,“官府公文說,說霍家因罪入獄,滿門抄斬……”

  話說到最後,連他自己都有些遲疑,哪裏的公文,他和師父一介平民如何能看到?即便能看到,公文之上又如何不寫明霍家獲罪的原因呢?

  坊巷裏的打更的聲傳來,似乎裹挾著淩冽的寒風,一聲一聲,縹緲而模糊。

  霍長嬰猝然抬手按在額間,仿佛有尖銳利器隨著打更聲的節奏,一下下敲擊在腦海中,要將他的頭顱生生撕裂開來!

  “——啊!”

  額頭青筋突突直跳,霍長嬰額頭滲出層層冷汗,他一手按住額頭,一手緊緊握住桌沿,手背青筋暴起,原本易容縮骨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住頭腦中的鈍痛,骨節喀拉喀拉暴長,陡然拔高數寸。

  “長嬰!”

  蕭鐸驚呼一聲,將痛苦掙紮的少年抱在懷中,眸中滿是焦躁的心疼,他不停撫著少年緊繃的背脊,一遍遍貼在人耳邊道:“別想了,咱們別想了。”

  霍長嬰神誌恍惚,腦海中似乎有什麽壓製著的東西被自己強自扯出,抽筋斷骨般的潑天疼痛一波一波席卷著他的理智。

  他用力呼吸,努力閉了閉眼又睜開,周圍世界都在旋轉,眼前蕭鐸擔憂心痛的神情逐漸模糊,視線聚焦再散開,恍惚間,男人的麵容驟然變換成十幾歲的青澀少年。

  鼻間,似乎都嗅到草木灰的焦糊味和皮肉焦糊的血腥味。

  “長嬰,長嬰!”蕭鐸眉頭皺的死緊,抱著霍長嬰一遍遍喚著,少年身體逐漸開始變得冰冷,他心下一驚,想起前日霍長嬰捉那菩提妖時的舊疾發作的情形。

  似乎和現在很像。

  蕭鐸想也不想,打橫抱起霍長嬰隻奔向後院的溫泉池。

  溫泉池邊,水霧嫋嫋。

  蕭鐸小心翼翼將人放下,便轉身關閉門窗。

  霍長嬰被蕭鐸放在溫泉邊,頭腦間的鈍痛一陣一陣襲擊著即將潰散的神誌。

  刻骨的冰冷逐漸蔓延至四肢百骸,和頭疼糾纏在一起,令他痛苦的幾乎窒息,耳邊似乎響起了一道男孩兒沙啞青澀的聲音,熟悉而陌生。

  那聲音說:“不要怕,我陪著你。”

  霍長嬰按壓額角的手一頓,眼前的景象在溫泉的水汽彌漫中漸次模糊。

  “阿鐸,阿鐸你走那麽快做什麽?”

  初夏蟬鳴陣陣,私塾外小巷幽深。

  一身錦衣絲緞的小男孩兒邁著小短腿跑在青石小道上,好不容易追上前麵的少年,他彎腰扶著膝蓋,微微喘息笑道:“你跑什麽呀,不過是開個玩笑。”

  雨後夏風帶著絲絲涼意,風吹過一片桐花香。

  小少年隻比小男兒大幾歲,身量卻抽條的厲害,已初見少年的青澀,他背著身子,半晌道:“若是,我沒當做玩笑呢?”

  聲音中帶至一絲忐忑。

  小男孩兒麵色茫然,拽著小少年的衣袖,正想再問。

  “蟲兒飛,蟲兒叫,霍家出了個怪男娃兒,”一群小孩兒,三三兩兩地蹦跳著跑了過來,手牽著手,笑嘻嘻地圍著他們轉了個圈兒。

  “小男娃羞羞羞,天天想做人媳婦!”

  小孩子們衝兩人吐吐舌頭,做個鬼臉,正待麵色陰沉的小少年要打人時,哄笑著四散跑開了。

  小少年轉過身,看著小男孩兒,目光如大人鎮定:“若,若我真想娶你做媳婦兒呢?”一雙手背在身後,卻像個等待先生批評的孩子。

  風吹桐花,簌簌飄落。

  小男孩兒怔住了。

  霍長嬰費力地撐起身子,霧氣氤氳,模糊的是視線中,隻看見男人擔憂而焦躁地大步向他走來,逐漸和記憶中那個青澀的小少年重合。

  他晃了晃頭,鈍痛漸漸消散,光影卻依舊混亂,他的視線中,隻有男人焦急而深刻的眉眼。

  “不要怕,我陪著你。”

  刀劍相交的金屬聲撕裂霍府的平靜。

  口鼻中充斥著草木灰的焦糊味,喊殺聲不絕於耳,不是傳來女人孩童絕望的哭喊聲。

  假山石洞中,冰天雪地下,兩個小身體緊緊抱在一起。

  小少年背脊鮮血直流,染紅了半邊衣衫,卻任固執地將小男孩兒護在懷中。

  小男孩兒緊緊抓著小少年逐漸冰涼的手,眼淚劈裏啪啦地往下落,他壓低聲音哭喊著:“阿鐸,我求你不要走——”仿佛溺水的人抓住的最後一根浮木。

  小少年虛弱地抬手在小男孩鼻尖輕輕一刮,唇邊扯出一道笑意來:“我,我還等著你答應做我媳婦呢。”

  小男孩死死咬住嘴唇,卻不再說話,體內的毒素已經開始蔓延,劇烈的絞痛讓他額頭滲出冷汗,他知道今日,他躲不過了,而小少年卻是注定要站在權利中心,史書留名。

  “你可以點個頭麽?”小少年語氣中帶了些祈求的味道。

  空氣凝結成冰,嘶喊聲掠過被陰霾籠罩的霍家宅院。

  許久後,小男孩終於開口,聲音中第一次帶著不屬於孩童的認真與決絕:“若有一日,你能掛帥出征號令千軍,”他努力咽下翻湧至喉頭的鮮血:“旗開得勝之日,我便點頭。”

  “——好。”

  霍長嬰迷蒙的瞳孔在劇烈顫抖,似乎有什麽在眼眶中閃動,他半條腿滑入池水中,他一手撐著池畔的漢白玉石磚,眼神迷離地看向蕭鐸。

  男人眉眼銳利,五官輪廓深刻明朗,曾在沙場磋磨是以皮膚微深,雖隻要二十多歲的模樣,但行動間帶著一種殺伐的鐵血之氣。

  此時男人因緊張他,將短打袖口挽至手肘間,露出結實的小臂,那隱藏在皮肉下的青筋仿佛隨時迸發強勁的力量。

  ——“承認了吧,你就是喜歡他。”

  花妖篤定的話響在霍長嬰耳邊,一下子好似將他近日來的猶豫、苦澀、疑惑統統聯係在一起。

  霍長嬰看向蕭鐸,緩緩地揚起唇角。

  蕭鐸轉身間,陡然撞上少年的笑容,心跳猛地一滯,他不由頓住了腳步。

  眼前的長嬰沒了白日裏的偽裝,少年青色的身段坦然地包裹在月白長袍之下,薄薄的肌肉附在修長的骨骼之上,帶著一種筋骨的魅力,迷離眼神中的笑意卻似是……發自真心?

  蕭鐸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忽然又想起那日溫泉邊險些失控的一吻,心中認為,少年隻是被體內舊疾折磨的迷了神誌,等他清醒過來,便將此事忘得一幹二淨。

  他眉心蹙起,三兩步走到池邊。

  長臂環過霍長嬰的肩膀,就要將人帶到溫泉池中,想要運起內力為少年驅寒,忽的手臂被人握住,低頭正撞上少年帶著笑意的眼眸。

  霍長嬰漂亮的桃花眼被溫泉染上層層霧氣,水汽蒸騰下,更加深黑而鮮活,粉白的唇瓣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麽。

  蕭鐸不由一陣口幹舌燥,強自將視線從少年唇角移開,心中有些厭惡自己,此時少年被病痛折磨,他竟生出這般齷齪心思。

  不等少年再做出迷失神誌的事情,蕭鐸長臂一用力,將人帶入水中,濺起層層水花。

  霍長嬰抹了把臉上的水,忍著徹骨的寒冷,勉強維持著三分神誌,揪住男人的胸前衣襟,有些遲疑,又有些忐忑,他要說麽?

  “阿鐸,我……”

  蕭鐸像是害怕聽見他將要說出的話般,將人用力攬在懷中,掌中運足內力在少年體內遊走,一點點撫平他體內逐漸僵硬的經脈。

  “嗯。”霍長嬰悶哼出聲,之前的經脈中堵塞凝滯的感覺突然被溫暖綿厚的內力包裹。

  溫泉水不停衝刷著他的神誌,霍長嬰意識逐漸渙散起來,困倦漸漸襲來。

  他抓緊蕭鐸的衣襟,貼上男人的耳邊道,在意識消散前道:“阿鐸,我,”我想起來了。

  少年的手指從衣襟前滑落,蕭鐸蹙眉看著在他懷中沉沉睡去的少年,沒有聽清他俯在他耳邊細弱蚊蠅般的話語。

  他,想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蕭鐸:為了不聽紮心的話,我用神功巧妙地轉移了長嬰的注意,我超機智!

  長嬰:其實……我本來想表白,但你不想聽

  蕭鐸:!!媳婦我錯了,快,快說你喜歡老攻

  長嬰:……泥奏凱

  鞠躬拜謝~愛你們麽麽~

  第43章 共枕

  翌日, 天光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