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有妖氣[重生] 第33節
作者:秋白鴿      更新:2020-07-08 01:22      字數:3145
  他沒忘,阿肥說,這裏曾經住過仙人。

  視線中的城南巷子逐漸越縮越小,直到淹沒在永安夜晚的漆黑墨色中。

  耳邊是蕭鐸的聲音:“你方才瞧見劉遇的魂魄了?”

  霍長嬰微微訝異,蕭鐸怎麽知曉他瞧見的魂魄是哪個,而後轉念一想,交談之間的話語,便也明白。

  便應了聲,片刻後,男人聲音緊繃夾雜在馬蹄敲擊石板的清脆聲中,竟還有些顫抖,他說:“他,他同你說了什麽?”

  霍長嬰側頭看了眼男人,抿了抿唇將劉遇私下告訴他的事情告訴蕭鐸,卻瞞下劉遇提及霍家人時候的異常。

  霍家的事情,他不想將蕭鐸牽扯進來。

  蕭鐸聞言似乎是鬆了口氣,他道:“派人連夜追趕劉遇妻兒,若是人為,恐怕會殺人滅口。”

  霍長嬰讚同,兩人一路無話,回了晉國公府。

  與此同時再次接到命令的趙程,哭天搶地地哀歎著人生,控訴著自家主子的殘忍無良,然後飛快地通知各個暗衛,得到消息後,一路追趕。

  晉國公府,後院。

  霍長嬰抱手而立,懶懶地靠著廊柱,瞧著不遠處正和管家交代事情的蕭鐸。

  他唇角擒一抹笑意,觸及蕭鐸的視線後笑意加深,想要張口說聲“將軍,今天在哪兒歇著?”話在舌尖打個轉兒,又覺自己像極了詢問皇帝臨幸哪個娘娘的小內侍,不由低頭失笑,搖了搖頭將話咽了回去。

  蕭鐸同管家交代完事情,便看見霍長嬰靠著廊柱低頭淺笑的樣子。

  少年模樣多了幾分柔和,如墨似畫的眉眼低垂,幾縷發絲垂下撫過白嫩的臉頰,唇角噙一抹笑意。

  蕭鐸心髒登時漏了一拍。

  少年衝男人揚了揚下巴,放柔聲音道:“將軍,我們是不是該來算算舊賬?”

  蕭鐸聞言猛然回頭,卻見老管家早已不見蹤影。

  “將軍若是不記得,我便給你提個醒兒,”霍長嬰瞥眼男人的動作,覺得有些好笑他走到男人身邊,側臉貼著男人耳邊道:“湯藥。”

  蕭鐸:“……”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大娘(慈祥微笑):小娘子真俊啊,許人家了麽?

  長嬰:……

  蕭鐸(霸氣攬住):他許了,媳婦你快大聲告訴大娘,將軍被你承包了!

  長嬰(捂臉):……不認識你-_-|||

  大娘(仿佛在看智障)

  第34章 心髒

  月上中天, 四下寂寂。

  打更聲不時從坊巷傳來,被北風吹得縹緲,時遠時近模糊不清。

  屋內, 被炭火烤的暖融融。

  青紗帳子垂下, 月光灑下朦朦朧朧的光影。

  霍長嬰偏過頭, 借著月光看清楚身邊男人的側臉, 冰冷鋒利,眉眼間還帶著幾分殺伐氣。

  天寒地凍, 即便對蕭鐸哄騙蕭家姐姐的借口有些羞惱,他到底是不忍心讓蕭鐸睡地上,平日裏,逗弄調笑,其實也隻是說說而已。

  況且理智上, 他也能理解蕭鐸這樣做的原因。

  畢竟,霍家人的身份尷尬。

  眼前閃過人群中瞧見師父的背影, 霍長嬰怔了下,在心底歎口氣。

  霍家……究竟有何秘密,為何人人都諱莫如深,不敢提及?可他又偏偏直覺感到霍家的事, 似乎與他重生的原因有關。

  但, 那是什麽?

  他看眼身旁男人的側臉,原本倒背如流的長風大將軍生平,如今竟不知怎麽有些模糊,隻隱約記得曆史上蕭鐸戰死沙場, 馬革裹屍。

  每每想起, 都仿佛有針在綿密地刺著他的心髒。

  好疼。

  霍長嬰側了側身,麵向蕭鐸, 眼睛卻沒離開蕭鐸的側臉,鼻梁高挺,眉目深刻,許是蕭家祖上有胡人的血統,蕭鐸的五官比常人鋒利深邃,即便熟睡,男人眉心間依舊蹙著。

  他下意識抬手撫上蕭鐸蹙緊的眉心,觸摸的溫度從指尖傳至四肢百骸,席卷著一股暖流激起心底的一絲麻癢。

  霍長嬰愣了下,驀地抽回手。

  困惑地看著自己僵硬在半空中的手指,他這是……怎麽了?

  隆冬時節,即便是屋內生著炭火,也難以驅趕周身涼意。

  加之他今日幾次放血,體內的寒氣愈發濃烈,身側睡著的男人仿佛將一切寒冷遮擋在外,霍長嬰不由向蕭鐸身邊悄悄挪了挪。

  靠的近了些,他似乎都能聽見男人心跳聲,在黑夜中逐漸和自己的節奏相同。

  咚,咚,咚。

  不知是因為蕭鐸的體溫偏高,還是別的原因,霍長嬰隻覺臉上一陣發熱。

  也不知胡思亂想了多久,他眼皮漸漸發沉,睡過去。

  寒夜寂靜,北風呼嘯。

  紗帳內,睡得筆直的蕭鐸卻睜開了眼,抬手緩緩碰了下自己眉心,那裏似乎還殘留著少年指尖微薄的涼意。

  偏頭看眼睡在身邊的人,少年似乎很冷,本就瘦弱的筋骨蜷縮著,下意識往自己身邊靠,像隻尋找庇護的幼鳥。

  蕭鐸眸光在黑夜中閃了閃。

  他不介意將少年護在自己的羽翼下,多久他都願意,可當少年羽翼豐滿不再需要自己時,他是否會因習慣而舍不得放開手?

  蕭鐸想著,眼底不由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他抬手撫了撫霍長嬰的頭發,將人輕輕圈到懷中,下巴抵著少年柔軟的發頂,閉上眼睛。

  無論曾經如何,前路又怎樣,他的長嬰……至少回來了。

  睡夢中,霍長嬰迷蒙間,眼前似乎有安西的風沙繚繞而過。耳邊響起西域獨特的音樂,隨著眼前閃過的胡女奔放妖嬈舞姿,忽近忽遠。

  安西孤月,蒼涼大漠。

  沙丘上,小小的人影獨坐,腳邊臥著一隻紅狐狸。

  霍長嬰朦朧記得,那是他剛剛跟隨師父來安西的時候,大概隻有十來歲。

  小長嬰仰頭望著天邊的月亮出神,半晌喃喃道:“安西的月亮比永安的大,”一伸手,仿佛就能觸碰到。

  抬起的手又放下,他喃喃自語,也不知是說給誰聽,這段時間,他同師父從永安到安西,離那個他生活了兩輩子的城市越來越遠。

  前世的記憶也在時間磋磨中逐漸模糊,一望無際的大漠中,他覺得自己仿佛遊蕩在時間夾層中的一顆砂礫。

  隨風揚起,又飄落。

  小狐狸有著火紅柔順的皮毛,趴在小長嬰腳邊,懶懶地閉著眼睛,對他的話興致缺缺,偶爾甩甩帶著白毛的大尾巴,表示它在聽。

  小長嬰也不生氣,笑著揉揉小紅狐狸毛毛茸茸的腦袋,抬頭瞧見遠處人影,忽的眼睛一亮。

  沙丘間,有個葛布衣袍的男人提著手中的獵物,緩步走來,男人寬大的鬥篷遮住低垂的眉眼,遠遠地看不清神情。

  安西的夜風將那人的衣袍刮的烈烈作響,仿佛下一刻便會乘風而去。

  “師父!”“……師父。”

  小長嬰和霍長嬰同時出聲。

  霍長嬰不由向前邁出一步,眼前卻仿佛有道無形的牆壁,將他隔離禁錮在原地,動彈不得。

  那廂,小長嬰遠遠瞧見打獵歸來的師父,稚嫩的臉上揚起笑意,忙胡亂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向前跑了兩步。

  忽的。

  小長嬰腳步頓住,無數的光影夾雜著安西的風沙從眼前倏忽飛過,師父的身影也在大漠風沙中扭曲模糊,永安的絲竹嫋嫋滑向耳旁。

  霍長嬰瞪大眼睛,看著眼前轉瞬即變的景象。

  從安西到了永安。

  琉璃滿堂,燈會輝煌。

  數十舞女的繡金裙擺在夜色燈火中旋轉飛舞,絲竹靡麗,回蕩在宴席間。

  少頃,絲竹漸消,舞女們長袖甩動,衣袂飄飄而散。

  鼓聲漸起,又輕轉重,又慢轉急。

  青蔥般的少年們,身著青衫長袍,帶著雪白的傀儡麵具,站在眾人眼前。

  清越的歌聲響起,隨著樂師的鼓點,霍長嬰仿佛變成了一個伶人,夜宴之上他踩著樂點,身不由己地跳著令人迷醉的傀儡戲。

  意識仿佛變成了兩個人,一個是他,冷眼旁觀,一個是……木偶?

  這是木偶的記憶,它曾為人?

  冷眼旁觀的霍長嬰不由睜大眼睛,這是木偶妖飄散的意識潛入了他的夢境,如同之前的牡丹花一般。

  是意識中最放不下的記憶。

  此刻,霍長嬰仿佛變成了那個少年,悲傷喜悅都能體會。

  帶著雪白的麵具,隱藏全部感情,跳著別人的故事,唱著自己的悲傷。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轉身,抬手,清唱。

  伶人少年的眼神卻從未離開過一個人——那個主座之上麵容模糊的男人。

  霍長嬰知曉,少年心底有那個人。

  可他自卑,怯弱,他沒有越女的勇氣,隻敢借著戲詞,唱出他對男人的愛慕。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