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有妖氣[重生] 第7節
作者:秋白鴿      更新:2020-07-08 01:22      字數:3122
  “將軍,”霍長嬰拍拍攬著他不放的蕭鐸,抽了抽嘴角:“放手吧。”

  蕭鐸愣了下,剛準備放手便聽見懷中人揚起熟悉的譏誚聲道:“還是你舍不得放手?”

  瞬間放手。

  蕭鐸覺得臉上一陣火辣,霍長嬰笑笑覺得這麽說很有意趣,方要再戲弄蕭鐸幾句,先前因神經緊繃而被壓製住的疼痛,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長嬰!”蕭鐸一把扶著快摔倒的霍長嬰。

  霍長嬰悶哼出聲,“舍利暫時隻能封印,一時半刻不會有事。”說著手中飛快結印,因花妖妖力的衝擊,此時倒是沒有妖邪打斷。

  “收!”

  話音落下,數道血符同鐵鏈般緊緊纏住木匣,異動的木匣頃刻安靜下來,像不同物件般落到了地上。

  蕭鐸彎腰撈起,打橫抱起快疼暈了的霍長嬰,躍上馬背。

  一陣天旋地轉,霍長嬰臉色煞白,他覺仿佛全身血液都被人抽光般刺骨冰冷,下意識靠向男人溫暖炙熱的胸膛。

  蕭鐸攔緊霍長嬰,打馬欲走,卻聽見懷中人虛弱地伸手指道:“把他帶走。”

  順著望去,蕭鐸才發現,清冷月光下,碎石泥土間,正倒著一株快要枯萎的——牡丹花。

  追電疾馳,蕭鐸感到懷中人緊繃的身體正微微顫抖,心中急躁擔憂,甚至還有他自己都不想承認的……恐懼。

  他害怕,他害怕像九年前般,懷中的人冰冷僵硬了身體。

  “駕!”

  駿馬急馳,濺起一地泥濘。

  意識飄散在虛空中,心頭牽扯起來無限的痛處。

  霍長嬰覺得全身冰冷刺骨,四肢麻木卻又能清楚感受到腦海中炸裂般的痛處。

  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漸漸清明。

  忽然,少年人清越柔和的笑聲,隨著風雪呼嘯而來。

  這是……?

  霍長嬰怔怔看著眼前大雪紛飛,寒風呼嘯著穿過陡峭懸崖。

  單薄衣衫的陌生少年攀爬在峭壁上,哈著白氣,驚喜地看向峭壁之上迎雪盛開的鮮紅牡丹。

  “你開在這兒多冷啊,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努力向懸崖上的牡丹伸手,忽的,腰間的繩子突然斷開,少年驚呼一聲直直墜向萬丈深淵。

  霍長嬰上前一步,卻發現墜落懸崖的少年已被人攔腰抱住。

  抱著他的人廣袖紅衣,墨色長發在空中飄散,一雙鳳眸修長而妖冶,珍而重之地將昏迷的少年抱在懷中。

  是花妖!

  霍長嬰瞳孔微縮,環顧四周真實卻又虛空的世界,這裏竟是花妖的記憶?!

  紅梅落雪,冬去春來,倏忽數年光景。

  邊關小城,醫館中男人身影忙碌,人人都稱讚一聲:“陸青大夫仁心仁術。”

  男人身後,紅泥小火爐,“咕嘟”冒著熱氣的藥罐,一紅衣青年正攬袖煎藥。

  診斷間隙,男人回眸正巧迎上花妖偷偷的注視,微風起,桃花陣陣飄落,兩人相視而笑,視線糾纏仿有千般情誼。

  紅衣青年走向男人,抬袖擦了擦男人額間的汗水,眸中滿是心疼:“若是太累我們就離開這裏。”

  男人握住紅衣青年的手,溫柔笑道:“不累,你在身邊哪兒都一樣。”

  紅衣青年展顏,笑容燦爛仿佛三千繁華盡開,看著男人喃喃念了句:“青青。”

  霍長嬰瞬間瞪大雙眼,青青竟……是個男子?!

  轉眼,鐵蹄踏碎祥和,廝殺哭喊聲鋪天蓋地。

  兩年前冬日,邊關。

  突厥劫掠白城後,邊關饑荒,瘟疫陡然橫行。

  還未等霍長嬰從震驚中回神,那邊醫館衝進無數凶神惡煞的人,暴喝著將陸青拉扯出門。

  手無縛雞之力的陸青大夫被人拖走。

  醫館中,卻不見花妖的身影。

  第6章 謠言

  花妖不知道去了哪裏,霍長嬰眼前卻不見了陸青的身影。

  朝中賑災糧遲遲不至。

  白城閉城門不許流民進城,城外餓殍遍野。

  餓瘋了的流民仿若野獸般瘋狂,一圈一圈圍著撕扯啃咬的是——陸青?!

  霍長嬰錯愕蹙眉,指甲不由陷入掌心,他看清了男人周圍撕扯他的,正是將他拖出醫館的人!

  神思仿佛和花妖的記憶相通,霍長嬰知道那時候城外瘟疫橫向,陸青被偷潛入城中的災民強行帶走。

  本是找陸青救治他們傷病的妻兒,但不知怎的突起爭執,有餓瘋了的災民撲向陸青,生生撕扯下他手臂的皮肉,鮮紅的血肉瞬間激起了人體內潛藏的獸性。

  人瘋了,便同野獸般恐怖。

  倉稟實而知禮節,被饑餓支配的流民,腦海中就隻剩本能的殘酷欲望。

  救治災民的陸青,最終竟成了這些流民的腹中餐!

  而花妖,霍長嬰蹙眉,他仿佛感受到花妖鋪天蓋地的濃重悔恨,那是滔天恨意,恨的人——卻是自己?

  忽而,紅衣身影從空中飄下,手中青色長刀揮起,妖力暴漲!圍著陸青撕咬的流民如螻蟻般瞬間被氣勁掀飛!

  衝冠一怒為藍顏,花妖悲痛欲絕地哭喊響徹天際。

  花妖暴怒,抱起陸青血肉模糊的屍體,青黑妖氣在周身爆漲,城外流民盡數死在青色長刀下。

  元和九年,冬至,白城外血流成河。

  原來,花妖上千年的修為在那天舍去大半,隻剩數百年修為。

  也因此犯下殺戒,成為捉妖簿子上必須除掉的妖物。

  飛雪漫天,孤月高懸。

  滿身血汙的花妖抱著陸青的屍身,枯坐在雪地中,天降大雪,覆蓋住四周橫七豎八的碎屍。

  “對不起,對不起,”

  走火入魔的花妖側臉溫柔抵著陸青的額頭,一遍遍喃喃念著:“青青,我的青青……”

  赤紅色的雙眼呆滯沒有絲毫的焦距。

  霍長嬰不由歎息,那廂花妖驚醒,猛地抬頭,霍長嬰的視線直直撞進花妖赤紅色的眸子裏。

  天旋地轉,炙熱的烈火在身後“劈啪”作響。

  冰天雪地中被人抱在懷中,霍長嬰仿佛變成了陸青,大口大口吐著血,而抱著的他人……

  霍長嬰費力仰頭,入目是十四五歲男孩的青澀下巴,他疑惑蹙眉。

  男孩低頭,銳利眼神中是化不開的痛苦悔恨,卻正是——蕭鐸!

  “——蕭,蕭鐸!”

  霍長嬰猛地坐起身,頭昏腦漲又是一陣天旋地轉,猛地閉上眼下意識抓緊什麽。

  一陣耳鳴,聽不清身邊人在說什麽。

  忽而,感到背後掌間傳來溫暖醇厚的內力,逐漸安撫住他體內亂竄的內力。

  胸口起伏喘息片刻,霍長嬰抬眼才看清,此時自己正靠在蕭鐸懷中,男人結實的手臂正緊緊箍在自己腰間,低頭眼神擔憂地望著自己。

  天光將明,室內燭火未歇。

  昏黃的燭光照在蕭鐸血絲滿布的眸中,冷肅鋒利的麵容竟有瞬間的柔和。

  而自己此時正緊緊地握著蕭鐸的手臂,大力之下指甲陷入皮肉,蕭鐸卻仿佛不自知般,見他睜眼問道:“你怎樣了?”

  沉穩冷靜的聲音中似乎……有一絲慌亂?

  默默抽回手直起身,抬手揉了揉額頭,夢中最後的男人抱著他的場景究竟是真是假,霍長嬰蹙眉,他竟全然沒有印象……

  天蒙蒙亮,蕭鐸竟守了他一夜,他被花妖激烈的感情所惑,霍長嬰扶著急速跳動的心口,垂眸掩飾住眸中異樣。

  永安城,東市。

  樂平巷子,茶樓。

  砰——

  朱紅醒木敲在長桌上一聲悶響,坐下一片叫好聲。

  “各位看官,”

  年過半百的說書先生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咱們今日不說沙場征戰,也不說英雄豪傑,隻說說咱們永安城中一段綺麗繾綣的溫柔軼事。”

  風流軼事人人愛,座下眾人議論紛紛,均豎起耳朵,準備聽個仔細。

  說書先生得意地一合折扇笑道:“說得便是昨夜花燈會上的事兒。”

  窗邊雅座,趙程正夾著個剛出鍋的小籠包,咬了口,一不小心被灌湯燙了舌頭,呼啦啦地扇著風,忽然被說書先生的故事所吸引,猛地咽下小籠包,幾步擠到前排。

  說書先生的故事正講到精彩之處,眾人紛紛凝神屏息。

  “要說這位美人,那可真是國色天香,弱柳扶風啊,兩人戲台之上定情,不顧身份懸殊飄然而去,美人空中衣帶迤邐宛若仙女下凡,陣陣花瓣飄落,男才女貌,堪堪是一對兒璧人啊!”說書先生聲情並茂,仿若親眼所見。

  眾人翹首聽下文。

  說書先生一拍醒木,“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眾人扔瓜子皮兒。

  “唉,別扔,”說書先生打開折扇,擋在嘴邊神秘笑道:“明日咱們就講講,‘將軍月夜出永安,傲然狎妓足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