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作者:孤君      更新:2020-07-07 23:19      字數:7845
  這回李書意是真的不說話了,又把頭轉回去,繼續盯著窗外發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靳言都已經裏裏外外跑了好幾趟了,他才仿佛突然想起什麽,給左銘遠發了條消息“接到人送他去醫院”。然後就把手機關了塞到枕頭下,閉上眼睛小憩起來。

  從今天過後,李書意的日子又恢複了平靜。他還是跟之前一樣,早上複健治療,下午看身體情況,或者加訓,或者讓靳言推著他到處逛逛,找個安靜的地方看書畫畫。再也不用擔心某個人會突然出現在他麵前,擾亂他的心緒。而白敬呢,走後也沒再來過電話,至多隔幾天發來一條消息,問他身體怎麽樣,腿恢複得怎麽樣,過得怎麽樣。李書意的回答也言簡意賅,永遠都是冷冰冰的幾個字:還行。還好。就那樣。真是讓人連接都不知該怎麽接下去。

  轉眼到了九月下旬,這天下午李書意在花園裏坐著看書,靳言接了個電話後就神神秘秘跑了出去,李書意也沒管他。坐了一會兒,手機突然收到傅瑩發來的消息,沒頭沒尾的三個字:交學費!他覺得奇怪,還沒把疑問的話發過去,又收到了一個視頻。

  李書意點開。

  鏡頭先四處晃了一下,能看到是在一個挺大的兒童房裏,地上鋪了防摔防滑的軟膠墊,滿地都是雜亂的玩具。靠牆還有一個小滑梯,滑梯側麵掛了個雲朵形狀的寫字板,不知道是誰在上麵寫了五個大字“魏家幼兒園”。

  李書意忍不住笑了出來。

  緊接著鏡頭往下移動,畫麵裏出現一個坐在毯子上的小朋友,額前的軟發被紮起來綁了個蘋果頭,因著低頭的動作臉頰上堆起兩團奶膘,白軟得像掛了兩個湯圓。兩隻被襪子包得圓鼓鼓的蘿卜腿分開,中間放了個小黃雞仔,他伸著手去捏雞仔的翅膀,捏了幾次那雞仔終於開始唱起歌來。一聽到音樂聲,他就抬起頭笑,抓著雞仔甩來甩去,頭頂上的小揪揪也跟著四處晃動。

  錄視頻的人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還掐著聲音略顯做作地道:“哇~念念好棒啊~小雞又唱歌了 ~”話音才落,鏡頭內就出現了穿著背帶褲的魏之辰,手上還抱著個火車頭,勾著頭嘟著嘴就去親李念。親完左邊,又換到右邊,來來回回親個沒完。李念被他親得坐也坐也不穩,東倒西歪跟個不倒翁似的,手上的雞仔都掉了下去,終於忍不住委屈巴巴地哼了幾聲。

  魏之星跑過來,兩隻手用力抓著她哥背帶褲後麵的帶子,一邊使勁往後拉,一邊急聲喊:“魏嘰辰魏嘰辰!”魏之辰被她拉得倒退幾步,還伸著手想去夠李念,魏之星拽著他臉都憋紅了,又怕一放開寶寶就要落入他手中,帶著哭腔朝鏡頭求救:“媽媽!”

  視頻到這裏才結束了。

  李書意真是哭笑不得,直接打電話過去給傅瑩,問孩子怎麽會在她那裏。傅瑩說白敬要出國一段時間,剛好最近她都在,就把兩個小孩都接過來跟雙胞胎玩。李書意沒在畫麵裏看到白意,問起來,傅瑩答:“阿姨剛把他抱到客廳去了。”又笑著道,“我說啊,白敬真是生了個厲害的主,他比魏之辰小,魏之辰要跟李念玩,一個下午被他打哭三回。不過也不怪他,我家那個熊孩子,念念的臉都要給他親腫了。”

  李書意聽她說著,臉上的笑意更深了。笑著笑著想到兩個小孩的現狀,沉吟了下,低聲道:“謝了,傅瑩。”

  “謝什麽啊,你說你和白敬都不在,就他們兩個小孩在家裏,我看著都難受。”她輕歎一聲,“你若好了,我還是希望你回來生活,至於到底跟不跟白敬在一起,再另說。不過我去家裏接小朋友的時候,看他好像瘦了許多,我們車都開走了,他還在門口一直站著。我看著他的樣子,還覺得挺心酸……”傅瑩說完,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是不是瘋了?”

  李書意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哎呀算了,你也不用理我,我就是個沒立場的牆頭草。反正隻要你好好活下去,怎樣都行。行了不說了,我陪他們玩去了。”

  李書意掛了電話,也沒心思看書了,腦海中總是浮現起傅瑩的話,覺得自己真是自私至極,憑什麽要那麽多人牽掛擔心,又憑什麽把李念丟給白敬就不管不顧了,還有白意又該怎麽辦……越想越坐立不安,一直到遠處響起靳言的聲音:“李叔,你看看誰來了!”他才回了神。

  等他循著聲音望過去,就見吳老管家在兒子吳兵的攙扶下,拄著拐杖正往這邊走,一見到他,臉上露出個慈祥無比的笑來。

  李書意懵了,下意識就要從輪椅上站起來去接人,一動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沒法站,隻能很是慚愧地看著老人慢慢朝自己走近。

  “您老怎麽過來了?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李書意看著吳伯問,又朝吳兵喊了聲“吳哥”。

  吳兵一邊扶著父親在長椅上坐下一邊答:“老爺子聽說你在這邊休養,要來看看你,到了後我才請靳言去接我們。”他看李書意一臉不讚同的表情,又道,“我們就在隔壁省,過來這裏不遠,你別擔心。”

  靳言這時湊過來,晃了晃手上提著的紙袋子,臉上露出個喜滋滋的表情:“李叔你看,吳老管家還給我們帶了吃的!”

  吳伯看他高興,笑嗬嗬接了話:“烤熟了吃,又糯又香,但是要小心裏麵的糖心燙嘴。”

  靳言咽了咽口水連連點頭,吳兵看向他:“你們住在哪個樓給我帶個路,車上還有一些其他東西,我一並搬下來。”

  李書意一聽更坐不住了:“不用不用,怎麽還要……”

  吳伯和藹道:“你就讓他們去吧,也不是多值錢的東西,就當全了我的心意。”

  等靳言帶著吳兵走了,李書意才不安地道:“我怎麽好意思,讓您大老遠過來看我,還要為我破費……”

  吳伯笑了笑:“自從聽說你醒了,我就一直想去看看你,但正好要動個小手術,就給耽擱了。”他見李書意一下抬起頭來緊張地看著他,忙擺擺手,“不礙事,已經全好了。”

  “以前說要帶給你的東西,這回帶來了。”吳伯笑得眯起眼,“雖說我是一把老骨頭了,但也要說話算話,信守承諾的。”

  李書意沒想到當時那樣隨口一句話,吳老管家能記這麽久,實在不知該怎樣回報才好,隻能不停道謝。

  “我聽靳言說你的腿也在慢慢恢複,心裏真是高興。你不知以前你昏迷不醒時,叫人看了有多痛心。”

  李書意無措地低頭:“對不起,讓您老擔心了。”

  吳伯輕歎一聲:“其實一開始,我也不知你的情況有這麽糟糕。是後來有一天……”他說著,眼睛望向遠處,陷入到回憶中,“有一天清早,我才剛起,打算在老家的院子裏摘些瓜豆,想著天熱了煮瓜豆湯喝。結果剛走到院子裏,就聽到有人敲門。我還想,大清早的誰會來找我一個獨居的老頭,等我一開門……”吳伯停頓了下,“一開門看到少爺站在門口。”

  李書意怔住。

  “當時可把我嚇壞了,問他怎麽了他也不說,就叫了我一聲。進屋後他在院子裏坐著,也沒個動靜,就這麽跟丟了魂似的。”說到這裏,吳伯也跟著回憶露出了擔憂的表情,“我也不知怎麽回事,也不敢離開,給他端來吃的喝的他也不要,就這麽從天亮一直坐到天黑,他才突然跟我說了一句‘我以前為什麽不聽您的話。’”

  “……不知道是不是我老眼昏花了,他說這話時,我聽他的聲音,看他臉上的神情,總覺得他是哭了。”

  李書意猛地握緊手,書皮邊緣堅硬的直角紮得手心都痛了起來。

  吳伯搖搖頭接著道:“不瞞你說,你要讓我回憶他以前什麽時候哭過,就連他小時候,我都沒有什麽印象了。也不知他是壓抑到了什麽程度,才會跑這麽遠,到我這個老頭子跟前來說這麽一句話。”

  李書意根本無法想象。無法想象白敬哭的樣子。要知道哪怕在他爺爺的葬禮上,他都沒有一絲失禮頹唐,最多也就是在葬禮結束後,避開人自己待了一會兒。李書意跟他相識到現在,從未見他哭過。

  “我以前勸他好好對你,他說的後悔,大概是指這樣的話吧。”吳伯歎息一聲,“可說來不怕你生氣,其實我那樣說,也不全是為了你……我從小看著他長大,不敢說有多了解他,可他若有異常,總是能察覺出幾分來的。以前你沒住進家裏時,他什麽時候在意過家裏的花花草草,等你在了,連哪盆花放外麵,哪盆花放裏麵,都要跟你爭論不休……他這個人,表麵上看著溫和有禮的,其實是誰都不放在眼裏,誰都不在乎。在老宅時你也見過,他把他父親氣得麵紅耳赤地指著他罵,還能自個兒坐那兒慢條斯理地吃飯……反而對著你,他那些風度翩翩就全沒有了。說他一點不在意你,我也是不信的。”吳伯本來都說笑了起來,又皺起眉頭,“可是你啊,什麽都好,偏偏嘴上不饒人。就說花這個事吧,你把他氣走了,最後還不是照著他的意願放。可他哪能注意這麽多呢,下回看見了,也以為是我或者花匠放的,白白錯過了你的心意……我有時候看著你們,心裏著急,可我終究是個下人,不好多說什麽。”

  這些生活中的小事,如果吳伯不說,李書意都快想不起來了。他也知道自己性子別扭,尤其對著白敬,就算是一句簡簡單單的話,也要彎彎繞繞七拐八轉才能說出來,再加上他那冷冰冰的語氣,哪怕話裏是關心,最後的意思也不知偏離到哪裏去了。白敬呢,又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才導致兩個人總是在爭吵。

  “我現在已經不是家裏的管家了,腆著老臉把你當後輩,囉囉嗦嗦說了這麽多,希望你不要介意才好。”

  李書意慌忙搖頭:“沒有,我怎麽會。”

  “我也不知你們現在如何了,但我過來他並不知曉,你千萬不要誤會,以為我是受他之托才來當說客。”吳伯語重心長道,“老爺子雖從小教導他,但教不了他感情的事,他父親也沒給他一個好示範,讓他走了許多彎路。你那三年是怎麽過來的,我都看在眼裏,不求你原諒他,隻是別再拿他那些錯,來懲罰自己。”

  李書意眼睛已經濕了,不敢跟吳伯對視,也不敢出聲,隻用力點了點頭。

  吳伯見吳兵回來了,拄著拐杖站起來,看著他最後道:“以前在家裏,都叫你李先生,今天不這麽叫了。”他把手放到李書意肩上,輕輕拍了拍,神情裏都是慈愛,“書意啊,你是個好孩子……走到今天不易,萬望你一定好好珍重自己。”

  第95章

  靳言覺得從上次吳老管家來看過他李叔之後,他整個人都變了許多。吃飯時不再像以前那樣,胃口好就隨便扒拉兩口菜,胃口不好連飯也不吃,喝碗白粥打發自己。甚至去治療中心的時候,還會主動問佟安怎麽才能恢複得更快。

  他以前雖然也配合治療,不過都是被動接受,佟安他們怎麽安排就怎麽做罷了,一句也懶得多問。靳言訝異於他的轉變,問起來,他答:“你是希望我在這裏多待幾個月?不想回去看你天天念叨的人了?”

  靳言傻了似的看著他,不敢置信地問:“李李李叔,你要回去啊?回金海?”

  在靳言的預想中,他李叔是肯定不會回去的,也不知他會帶著李念去哪裏,他又沒有別的親人了,誰來照顧他呢。靳言本來都想好了,起碼等他李叔生活徹底安定下來,他才會去找白昊……沒想到李書意竟然會願意回去。

  李書意挑眉:“怎麽?金海有什麽特殊的?我不能回去?”

  靳言小雞啄米般的點頭:“能能能。”

  想象一下以後待在一個城市,他可以不用跟白昊分開,可以經常去看李書意,還可以看著李念長大,一瞬間覺得生活都有了許多盼頭。不過有一件事,他一直都不敢告訴李書意。之前左銘遠打電話跟他說,若方便的時候,就拍一些李書意的照片給他,也不用太多,隻要能知道他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好好治療,跟他日常生活相關的都可以。

  靳言開始還不情願,嘀咕道:“肯定是白先生吩咐的……”

  左銘遠也沒否認,隻是說話間透出無可奈何來:“你李叔那個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問他什麽都說還好。他身體恢複得如何,還能從康複醫師那裏打聽打聽,可要想知道他過得怎麽樣,難道還能真找人去監視你們?”

  “要是被李叔知道你們找人監視他,他肯定要大發雷霆的……”

  “所以這不才請你幫忙嗎!”左銘遠覺得自己語氣有點急了,趕忙緩了緩,又說盡好話,就差聲淚俱下了,靳言才勉勉強強答應。

  隻是他不知道自己對上李書意,一旦心虛就表現得異常明顯。更不要說在外麵拍照時,他雖然會裝作拿著手機在玩遊戲,可他那一會兒跑近一會兒跑遠恨不得爬到樹上去對著李書意取景的樣子,李書意要不知道他在幹嘛簡直是白活了。他光用猜的也能知道是誰,可他也沒攔著靳言,默許了那個人通過這種方式關注自己。

  日子一天天過去,李書意在這裏待了將近半年,從一個連床都下不了的廢人逐漸恢複如常。

  他永遠都忘不了第一次腳踩著地,不用人扶也能穩穩邁步出去時的感受。那瞬間才真正體會到自己有多幸運,體會到以前在他眼裏微不足道被隨意揮霍的所謂“健康”,到底是多麽難能可貴的東西,是多少人夢寐以求卻不可追回的東西。

  靳言當時在旁邊看著他,也紅著眼睛說不出話來。他都快記不清多久沒見到這樣的李書意了,不是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病弱得站也站不住的李書意,是這個挺直著背,身高腿長,氣質鋒利,從上往下垂眼看人時叫人噤若寒蟬的人,才是他從小熟悉的李書意。

  到了十二月,眼見著臨近年尾,天氣也越來越冷了。李書意現在的治療雖還沒有完全結束,可其實對他已無太多助益。他可以自如行走,但是不能疾跑,上下樓梯時大概也會有些吃力,但這些沒辦法一蹴而就,隻能靠他在以後的日子裏,長年累月地慢慢鍛煉才有可能徹底恢複。

  他跟佟安他們的團隊商量了一下,打算在近期回金海。本來都已經囑咐靳言開始收拾行李了,但是這幾天天氣實在糟糕透頂,每日都飄著凍雨,路麵又濕又滑,風吹起來跟針紮到骨頭裏似的。靳言的身體最怕這種冷,李書意便打算再緩緩,等天氣轉好不下雨了再走。

  早上吃了早餐,外麵還是陰沉沉一片,房間裏的暖氣很足,靳言被烤得暖呼呼的,走到窗戶邊開了個縫,用指頭感受了一下吹過來的冷風,渾身都打了個激靈,又趕快把窗戶關上。天氣太冷,李書意都懶得出門去治療中心了,待在房間裏看之前投資的一些項目報告。沒一會兒靳言接了個電話,然後就告訴他白昊晚上要過來,同行的還有白敬跟左銘遠。

  從白昊回金海到現在,來看靳言的次數也不算少了。隻不過都不久待,也不多話,從不會在李書意麵前提及白敬,更不會評價他兩人的感情,隻是每每走時問一句:“李叔,我舅舅托我問你,如果我下回來時,他也跟著一起過來看看你,行嗎。”

  李書意每次都沉默,白昊也不繼續追問,禮貌道別後便離開。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沒有答應便是勉強。他把李書意的態度帶回去,有人不管再如何想念,也不敢邁出這一步了。就這樣,他們兩人差不多三個多月沒見麵了,信息裏的對話更是簡單枯燥得像是一連串複製粘貼,任誰看了,也看不出什麽濃烈熾熱的感情來。

  李書意聽完靳言的話後還挺意外,不知道這個人怎麽突然又要過來了,甚至沒像之前一樣,還堅持非要得到他的允諾。卻也沒多問,這裏又不是他開的,誰要來,他也沒能耐阻攔。

  下午三點,白昊在機場還給靳言發了消息,說他們大概八點左右能到,靳言想到要見白昊了,人都跟著興奮起來。

  李書意在一旁看著他,心裏總有幾分愧疚。

  他們剛開始到這裏時,那會兒他連上半身都不能自如活動,靳言怕他半夜有事,就買了個小沙發床夜夜都睡在他床邊。可再是如何軟和的沙發床,人蜷在上麵能好受嗎。靳言有多喜歡白昊,大概沒有人比李書意更清楚,可為了他,靳言也沒辦法好好跟白昊在一起。李書意後來也提了幾次,讓他先回金海,都被他態度強硬的拒絕了,還反問李書意:“我生病時你照顧我,怎麽不嫌麻煩了!”

  李書意給他說得頭疼,就徹底隨他去了。他後來這麽急著想讓自己好,也是不願再耽擱靳言。

  到了晚上,吃過晚飯後靳言盤腿坐在沙發上擰魔方。他這段時間不知道怎麽突然迷上這個東西了,就是玩到現在還沒有成功複原過。

  房間裏的電視機開著,本地新聞頻道的女主播略顯機械地播報哪個領導又講話了,哪些領導又開會了,哪裏搞了活動誰誰誰出席了……

  靳言也不是真這麽關心人家龍潭市,是來這裏之後,愛上了這個頻道在新聞之後播出的一個叫“百姓幫幫幫”的節目,內容就是記者和一個身份是幫幫專家的人,去解決打電話來求助的百姓家裏的鬧心事。

  比如有兩個廣場舞老太太帶著一幫老姐妹打架表麵上看是為了爭場地實則是愛上了同一個老頭;通過欄目組深情呼喚離家出走的老伴快回家的可憐老人最後被揭穿原來是之前勾搭上小保姆還被騙光了家產;還有懷疑老公出軌追查許久最後各種線索居然指向了自己的親姐姐……真是每天的故事一個比一個精彩,一個比一個跌宕起伏。節目組還時不時搞點緊張的音樂,看得靳言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李書意每天跟他在一起被荼毒,也懶得管他了。反正連《啞巴新娘》都陪他看過了,還嫌這些做什麽。

  大概是因為想著白昊快來了,靳言擰魔方也擰得心不在焉,李書意看他越擰越亂,幹脆合上筆記本放到一邊,站到他麵前朝他伸手:“給我。”

  靳言猶豫了一下,把魔方遞過去,見他李叔拿著魔方把每個麵都觀察了一遍,然後修長的手指就開始快速轉動那些小方塊。也沒過多久,雜亂無序的顏色就被一個麵一個麵地複原整齊了。

  靳言坐在沙發上,仰著頭張著嘴傻看著他,等李書意把複原好的魔方拋給他,他手忙腳亂接住,一臉深受打擊的表情:“李叔你為什麽連這個都會……”

  李書意以前讀初中時研究過一段時間,不要說靳言手裏最常見的三階魔方了,五階六階的他都找來玩過。正想說這東西是有技巧的,誰像你這麽蠢憑手感直覺亂擰,就聽背後電視機裏的聲音:

  “……插播一條突發消息,今晚19時35分,匯安機場高速南環段發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初步判斷是因雨天路滑導致的多車追尾相撞。事故發生後,公安交警、消防、醫療等部門已迅速趕赴現場,開展傷員救治及交通疏導工作。目前事故傷亡人數正在確認中,本台記者已……”

  靳言聽著新聞不自覺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懷裏的魔方“啪”一聲落在了地上。匯安機場是龍潭市唯一的民用機場,南環段是從機場出來後到龍潭風景區的必經之路……想著想著他又搖搖頭,哪有這麽巧的事,幹嘛自己嚇自己,卻立刻摸出手機來給白昊打電話。

  打了幾個都不通,靳言的手有些控製不住地發抖了,轉而打給白敬和左銘遠,一樣不通。他臉色唰一下就白了,抬腿就往門外跑。

  “回來!”李書意叫住他。

  靳言停下腳步回頭,腦海中全是各種可怕的畫麵,顫著聲音道:“李叔,我,他們……”都不知道該先說哪一句。

  “慌什麽,回來坐好。”李書意蹙眉,抬了抬下巴對著身側的沙發示意了下。

  等被嚇得六神無主的人乖乖回來了,他才拿出手機,想了想,撥了幾個還有印象的號碼。

  “姚秘書你好,我是李書意……對,左銘遠讓你定的幾點的飛機……他們什麽時候出發的請你確認了告訴我。”

  ……

  “喬宇,我是李書意。你們隊裏現在幾個人在,有沒有跟白敬的行程……今天誰送他們去的機場……龍潭市這邊安排的誰去接他們……好,你讓老徐給我回電話。”

  ……

  “嚴維,我李書意。金海機場安檢部的劉超認識嗎?把他電話給我。”

  ……

  他一年前為了避開金海這個圈子,主動斷了很多“朋友”的聯係,從白家離開後沒了實權,也不能像以前那般一個電話就能調動許多人,所以打聽消息時顯得有些費勁。當然也還有人可以幫他,比如宋瀟瀟,傅瑩她哥,甚至易天。但這些人,非到迫不得已他也不會去麻煩。

  靳言本來腦子裏一片混亂,看他李叔站在旁邊,聲音平穩,有條不紊地一個電話一個電話打出去,也跟著冷靜了下來。先試著把白昊他們的號碼再撥了一遍,還是無法接通後,又翻找起自己的通訊錄看有沒有能幫上忙的人。

  等待消息的時候到底是過了幾分鍾還是幾十分鍾靳言也不知道了,隻覺得每一秒鍾都像在上刑,每一秒都度日去年。直到李書意接了一個電話後,用手機輕敲了下他的額頭,淡淡道:“沒事了。他們飛機臨飛前檢修出了點小問題,耽誤了時間。現在人都還在飛機上,所以電話不通。”

  靳言一直懸著的心才終於落回了原位,往後仰倒在靠背上,任自己沒骨頭似的順著沙發墊滑到地麵,心有餘悸地喊:“真的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