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作者:孤君      更新:2020-07-07 23:19      字數:8144
  廖飛站在原地想,早晚都是要知道的,與其晚死不如早死,到底把電話打給了易天。

  等穆然手機響了,一看名字心裏就咯噔了一下,他也沒想到自己被出賣得這麽快,扭頭對廖飛露出個控訴的眼神,廖飛苦笑,朝他做了個請罪的動作。

  穆然接起電話,那邊低沉的男聲道:“你還記得走前答應過我什麽嗎。”

  眼見時間差不多了,穆然伸手把煲著鬆茸雞湯的火關小了些,輕聲答:“記得呀,我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穆然。”易天語帶不悅,“不準你做飯給別人吃。”他這個人有多霸道呢,日常生活中不準穆然下廚,到了逢年過節,也就隻有他自己,穆槿易航能享受這種特權。

  “李書意是我的朋友。”穆然皺眉,努力想讓自己嚴肅些,但天性使然,說話還是那麽溫吞吞的,一點威懾力也無,“你不可以無理取鬧噢。”

  廖飛在他身後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實在是沒辦法想象,他們家那位老板在那頭聽到這種哄小朋友的語氣會是什麽表情。

  穆然在這裏待了一個星期,什麽都沒幹,就盯著李書意吃飯。李書意從醒來後胃口就不怎麽好,可他隻要吃得稍微少了些,穆然就坐在他旁邊,垂著頭看著地麵,多愧疚多難受地道:“對不起,都怪我做的不好吃……”每每至此,李書意隻能把剛剛才擱下的碗筷拿起來,哪裏還顧得上有沒有胃口這種事。

  就這樣被穆然養了幾天,李書意還真的長了不少肉,連氣色都好了許多。

  說來也是奇怪,他跟穆然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人,性格上更是兩個極端,可是他總能在穆然身上,找尋到遺落在遙遠的記憶之中的,年幼時和家人在一起的熟悉感。這種感受跟靳言不一樣,靳言在他眼中永遠都是個小孩,李書意就算再病弱,麵對他時也拿自己當長輩。穆然給與的是更成熟的關心,是在各種微小的事上悄無聲息的體貼。就像他來這裏這麽多天了,從來不提及李書意過去,更不問及白敬,好像對這背後那些複雜隱秘的故事毫無興趣,在意的,隻是李書意這個人罷了。所以跟他在一起時,哪怕不說什麽話,李書意也能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這個人本性討嫌,等易天來接人的時候,舍不得穆然這種溫柔的陪伴和照顧,當著人家的麵就挖牆腳。雖是開玩笑,看易天的表情,估計短時間內是別想再看到穆然了。

  除此之外,白敬也沒有完全淡出他的生活。偶爾會來個電話問及他的身體狀況,或者發來兩個小朋友的視頻。

  李書意不是什麽喜歡小孩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這兩個小團子還挺有趣。有一回白敬在視頻裏逗李念,把他放在玩具堆裏,又在他挑中心儀的玩具後故意拿走,反複幾次,他不但不生氣哭鬧,下回幹脆自己把玩具搖搖晃晃遞過去。隻是白敬才剛伸手,坐在李念旁邊的白意抬起頭來,多費勁地才握住了他一根手指頭,再艱難地試圖把他的手推開。

  李書意常被逗笑,回給白敬的消息卻克製很多,兩個人像是真的變成了君子之交的朋友。

  時間就這麽慢慢流逝著,複健的日子辛苦又枯燥,好在一切付出都有回報,李書意的上半身逐漸恢複如常,基本能自如活動。

  轉眼到了八月立秋,不知怎麽的,連著下了幾天的雨。

  好不容易等到天氣放晴,李書意早上在康複中心做完訓練,午覺醒來後,便讓靳言把自己推到樓下的花園裏。

  雖是晴天,不過天空上鋪著麵團似的白雲,隻雲層浮動間偶爾漏出幾縷金色的陽光來,一點也不曬人。李書意這幾天在房間裏被悶得難受,此時此刻藏在樹蔭下,吹著伴有花香的微風,實在是身心愉悅。

  他坐在輪椅上,左手翻開一個畫本,右手握著鉛筆,垂下目光,在上麵認真描摹。這個畫本是特製的,每一頁都是一幅簡筆畫,或者是山水,或者是器物,筆法細膩,又不過分精細繁雜。隻不過畫上的線條很淺,需要李書意用筆隨著線條把整幅畫勾勒出來,算是用一種有趣的方法,鍛煉他手腕的力量和靈活度。

  現在這個時間,大多數人都在康複中心,或者就是趁著天晴到人工湖那邊遊玩。白昊今天有事去了市區,靳言剛剛啃西瓜啃得滿手黏糊糊的汁水,到樓上洗手去了。花園裏隻有李書意一個人,安靜得隻能聽到筆尖的唰唰聲。

  他全副心思都在畫上,哪怕察覺到了身邊的腳步聲,也並沒有沒放在心上,想著不是靳言,就是路過的工作人員。隻是這腳步聲停在自己身旁後,久久都沒有動靜,李書意這才覺得不對,停筆看向對方,卻看到了一個本該在兩千公裏外,絕對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這人難得在外還穿了一身休閑裝,頭發也沒上發膠,懶懶散散垂在額頭上,實在是跟他以往那種淡漠疏遠高高在上的姿態不一樣。他對上李書意的視線,居然還抬起右手揮了揮,一副稀鬆平常的口吻道:“好久不見。”

  李書意怔住,就這麽仰頭傻看著白敬,直到對方彎腰從他手中抽出畫本,自顧自地翻看起來,他才回了神,心情複雜地問:“你怎麽在這裏?”

  白敬一邊慢悠悠地看著畫,一邊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邊輕咳幾聲,皺起眉,連聲音都突然虛弱下來:“我最近身體不適,過來靜養。”

  李書意心下一陣無語,覺得這人真是連演都演得這麽敷衍,又懶得刨根問底,萬一人家真是有事才過來,豈不是顯得自己太過自以為是。

  他不吭聲,白敬也沒再開口,看完畫便合上遞到他麵前。

  李書意沒多想,抬手便去拿,隻是指尖還沒觸碰到畫本,就被眼前的人虛晃一下躲開了。

  “……你!”李書意怒視他,都不敢相信這人能做出這麽無聊的事來。

  白敬看著他笑,評價了一句:“身體恢複得不錯。”說完不等李書意反應,他突然俯下身,兩手撐在輪椅上,把人完全籠罩在了身下。

  李書意徒然麵對這樣的壓迫感,麵對白敬近在咫尺的呼吸,頓時就慌了神。白敬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目光簡直要把人燎起火來,隨即把畫本輕輕放在李書意膝蓋上,站直了身,一派閑適悠然的樣子,還又接著評價了句:“臉上也長了肉。”

  如果左銘遠在,肯定要當場嘔死。李書意身體恢複得怎麽樣,臉上長沒長肉,你還不清楚?人家康複師每天被你抓著事無巨細地問了一遍又一遍都快煩死了,李書意的檢查報告本人還沒看到就先傳到你手裏了,還在這裏演什麽好久不見呢?

  李書意才剛跟他見麵不到幾分鍾,心跳卻已經不受控製忽上忽下了兩次。他簡直不知道這個人犯的什麽病,好好的日子不過又跑來招惹他。正好靳言從樓上下來了,李書意也顧不上他嘴巴張成o形一臉詫異盯著白敬的樣子,催著他把自己推回房間。

  “就,就這樣把白先生扔在那裏會不會不太好啊李叔……”靳言在電梯裏猶猶豫豫地問。

  李書意低下頭,隻覺得剛才白敬靠近時的溫熱氣息好像還沾染在身上,不自在地蜷緊了手指,臉上卻冷冰冰道:“他那麽大個人,還能丟了不成。”

  第87章

  自從白敬來這裏之後,李書意平靜的日子就徹底一去不複返了。本來白敬對於他來說,就是“眼不見心也要煩”的人,可偏偏現在這人有事沒事都要在他麵前晃悠,怎麽可能讓他心裏不起波瀾。

  他們兩個人之間,一個跑一個追的戲碼,不管是當追的那個還是當跑的那個,李書意都實在是膩了。況且在他的預估中,哪怕白敬真的對他有幾分感情,也該在他的各種不識好歹和油鹽不進中耗盡了,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又來這麽一出。沒等李書意想好到底該拿他怎麽辦,這人又突然沒了影。起初李書意還以為他回去了,還是成天到處撒歡,跟誰都能聊上幾句的靳言消息靈通,說白敬好像是病了。

  李書意聽了後冷笑一聲,滿臉不信。白昊這一年來受了他舅舅的諸多照顧,到底心裏擔憂,跟李書意說了聲,就去看望了白敬。

  等白昊敲了門,得了應允,進去時就見人坐在陽台上,一手支著頭,一手懶洋洋地翻著膝蓋上的書。這回他身邊沒跟著人,連左銘遠都不在,看起來孤零零的。

  白昊跟他問了好,又問他身體如何,白敬起身走過來,笑了下答:“不礙事,小毛病。”確實是小毛病,不過就是為了快點來這裏,高強度工作了一個多月,過度透支身體引起的持續性低燒,還有在這邊住下後有些水土不服,後頸側和手臂上都長了些小紅疹。雖不是會傳染人的病,不過白敬還是有所顧忌,在身上冒出紅疹後就不願意太靠近李書意,所以才待在房間裏沒動靜。

  “你跟那位小朋友定下來了?”白敬讓他坐,一邊給他倒茶一邊問。

  白昊想到他來前靳言想跟著,又怕被李書意當成叛徒,可憐巴巴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就帶上了笑,點頭嗯了一聲。

  白敬看懂了他這個笑容的意思,調侃道:“既然如此,你這個長假是不是也差不多該結束,回去履行一下白家人的責任了?”

  “舅舅……”白昊抬起頭來,麵上很是驚訝,沒想過白敬還會讓他回去。他當初那副為了靳言什麽都不要,連前途未來都拋之不顧的態度,他以為,白敬會看不起他的。

  白敬沒多說,隻安撫地輕拍了下他的肩,又問:“李書意讓你來的?”

  白昊抿了抿嘴沉默下來,怕否認得太直接對方難堪,哪想白敬自己先接了話,笑道:“我看也不是,除非我真是沒剩幾口氣了,要不然他連個後腦勺都懶得給我。”

  “舅舅……你,是怎麽打算的?”白昊見他神色輕鬆,忍不住開口問。

  白敬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又走到床頭櫃前,把護士按一日三餐分袋給他配好的藥打開,就著水吞了藥無奈道:“能怎麽打算,隻能先耗著。”

  就李書意那臭脾氣,來硬的吧,真氣著他了心疼的還不是自己。來軟的,也不是沒試過,可無論他怎麽低聲下氣人還不是一樣心若磐石,拿他那些真心真意的話當耳邊風。他願意李書意來這裏,也是舍不得跟他起爭執,況且在金海,他們之間確實是沒什麽好回憶,換個地方換個環境,或許還有轉機。其實這段時間,身邊也有不少人勸他放棄,何必呢,他白敬過得跟個和尚似的清心寡欲守了李書意一年,也仁至義盡了吧?犯得著巴巴送上門去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別人不理解,白敬沒有多解釋,也沒辦法解釋。在此之前,他的想法跟這些人也沒差到哪兒去。感情這玩意兒呢,可以是用來交換利益的籌碼,可以是用來打發時間的消遣,甚至可以是一樁追逐快感的買賣,但絕對不是一顆不計得失,不求回報,不顧一切的真心。這種東西,對他們這種人來說太虛幻,也太危險了。他也是花了很多時間,付出了非常大的代價,才在這種虛幻中確定了一個人,才敢直麵自己的心意。反正對於李書意,他從小到大堅持的處事原則早就不管用了,他爺爺教他的那些衡量取舍的標準更是拋之腦後。他舍不得強迫李書意,更不願他勉強自己,既然李書意不相信他,一年不行,那就兩年,三年……十年。之前守著一個無法回應他的人,那樣遙遙無期的日子都熬過來了,現在隻要李書意好好的,他還怕什麽呢。

  難得白昊來了,白敬就跟他閑聊了幾句,又問及他們近段時間的生活狀況。提到穆然,白敬心裏好笑。雖然他對易天出手阻攔,害他多耗費了幾個月才找到李書意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但他知道穆然過來悉心照料李書意後,為表謝意,托人帶了份挺貴重的禮給易天。結果這位易家家主原封不動的給他退了回來,隻留了一句話,禮不必了,請他看好自己的人就好。

  白敬無奈,先不說現在這人還是不是自己的,就算是了,這麽多年來,他拿脾氣上來就無法無天的李書意還不是毫無辦法。

  等白昊要離開時,白敬叮囑道:“他若不問,你也不用多說什麽。問起了,也不要讓他擔心。”他這點芝麻綠豆大的小病小痛,還不至於到李書意麵前去賣慘。把話說白了,是他自己要這麽折騰一番,跟李書意半點關係也無,沒資格去要人家可憐同情。

  等白昊回去後,果然一句也沒提,隻說了白敬要他回白家的事。這本來就在李書意的意料之中,他也不意外。況且白昊在這個小地方已經耗費了一個多月,即便白敬不說,他也是準備趕人的。

  “那靳言……”聽了李書意的話,白昊欲言又止地看向靳言。他舍不得跟靳言分開,可是如果要帶走靳言,好像又太自私了些。

  靳言躲開白昊的視線,跳到李書意背後,底氣不足道:“我,我是要陪著李叔的,少爺你回去好好工作,我有時間再去看你……”

  雖說早就猜到了結果,可麵對對方毫不猶豫的舍棄,白昊還是朝靳言微迷了下眼,嘴巴裏低聲吐了句:“小沒良心的。”他日常在李書意麵前極其克製,這還是第一次當著人家的麵跟靳言打情罵俏,靳言耳根唰一下就紅了。

  但他們兩人的互動李書意完全沒注意,心思全不在此處,等白昊要走了,人都已經站到了門口,他才突然問了句:“他怎麽樣了。”這個他是誰自不用說,可明明關心,他偏偏還一副問得冷冷淡淡的樣子,好像不過隻是因為兩人相識,顧著人情隨口一問。

  白昊心底暗暗發笑,麵上卻不顯,簡單答了兩個字:“還好。”說完,也不等李書意有反應,就離開了。

  李書意愣在原地。這是什麽鬼答案,還好是什麽意思?是說他病了還好病得不重?還是說他根本沒病一切還好?心裏頓時一陣火往外冒,想真不愧是親外甥,這心思學得跟他舅舅一模一樣。如果他把白敬的病故意往重了說,李書意信都不會信,往輕了說,心裏有了底自然不再過多關注。偏偏這麽囫圇兩個字,吊得人不上不下。

  可明明知道人家是故意的,李書意還是上了勾,晚上連覺都睡不著。哪怕不斷告誡自己不要沉不住氣,還是越發焦躁起來,也不管人家左銘遠休沒休息,一個電話打過去發了一通火,讓他們趕緊把人帶走。

  左銘遠在那頭都快哭了,心酸道:“祖宗!你看我帶得走他嗎?我求你快回來吧,我是真頂不住了!”雖然白敬走前已經把幾個緊急的項目都處理了,公司裏每年花著一大筆錢養的職業經理人也都不是吃素的,但領頭人突然就這麽跑了,像左銘遠這樣事事都需要上傳下達的人,能不累嗎?可白敬是他老板,他惹不起,隻得哭訴著威脅人家,好歹讓白昊先回去幫他的忙,要不然,他就過來吊死在李書意麵前,白敬這才鬆了口。

  李書意原以為這人也就來蹦躂兩天,聽左銘遠這意思他還打算長待了,不敢置信地問:“他父親呢?其他白家人呢?就這麽看著他胡來?”

  左銘遠都不知道怎麽回答。從白敬的爺爺過世後,也就隻有他二叔公白偉方的話他還能聽得進去,可老爺子去年也走了,在白家還有誰能管得住白敬?除此之外,親眼目睹了白敬這一年來的所作所為後,誰還不知道李書意在他心裏是什麽分量,幹什麽這麽沒有眼力勁兒地去攔他,白白惹得白敬不悅?

  反正說來說去,源頭都在李書意身上,他不出麵,或者他不回來,這事就沒完。

  李書意真是好久都沒體驗過這種氣得肺都要炸的感覺了,忍了又忍,才忍住不在大半夜吵醒靳言,推他這個殘廢去跟白敬吵架。

  第88章

  到了第二天,李書意吃過早餐,按例靳言該送他去康複中心的,被他拒絕了,讓靳言問好白敬住哪兒,送他過去。

  白敬住的也不遠,就在同一棟樓裏,離他們也就幾分鍾的路程。靳言看李書意神情不悅,實在怕他們起衝突,路上勸了又勸。

  等他們到了,是白敬親自來開的門。他見了人,臉上滿是意外,看著李書意問:“怎麽過來了?”

  李書意從昨晚開始就窩了一肚子的氣,瞪著白敬,斥責的話都滾到嘴邊了,眼角突然掃到他手裏拿著根棉簽,滯了下,聲音冷硬地問:“你在幹什麽?”

  白敬順著他的視線看回來,也不多說,在他麵前半蹲下來,微微低下頭,讓坐在輪椅上的李書意能看清楚自己後頸上的情況,輕聲解釋:“過敏了。”

  李書意看著那密密麻麻連成一片的小紅疹,一下就皺緊了眉。

  白敬很快站起身,視線掃過兩人,最終落在靳言身上,笑著問:“你們來的正好,要不然,勞煩靳言幫我擦個藥?”他也不是非得要人伺候,手臂上還好,但後頸的位置確實有些尷尬。本來平常送藥來後順便幫忙擦藥的是一位年長些的護理,今天不知怎麽的,來的是個小姑娘,說話間羞羞怯怯的,遞藥時恨不得貼到他懷裏。這種戲碼白敬從小到大不知經曆了多少回,雖心下厭煩,但看對方年紀實在很小,也沒有說重話,就冷淡打發了自己上藥。

  靳言一時間瞳孔都放大了,站在原地遲遲未動,嘴巴裏“我我我”了半晌也沒吐出一句完整的話。就光讓他在腦中想象一下自己近距離站在白敬旁邊擦藥的畫麵……他就差不多要窒息了。

  靳言在他身後,李書意看不見他的臉,都能感受到那股戰戰兢兢的氣息。動作蠻橫地拿過白敬手裏的棉簽,不悅地看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嚇他幹什麽?”

  白敬目的達成,也不說話,笑了笑,又轉身去拿了藥膏遞給李書意,在他麵前半蹲下來。

  李書意把他衣領往下拉了些,看那紅疹沒有蔓延到背上才微微鬆了口氣。快速給他擦了藥,又扭頭道:“靳言,你先出去。”

  靳言簡直求之不得,留下一句“李叔我在門口要走時你叫我”就飛速離開還帶上了門。

  等李書意再回頭,什麽君子之交普通朋友的定義和界限都忘得幹幹淨淨,開口便罵:“你犯的什麽毛病?你爺爺怎麽教你的?白家這些人這麽大個公司給你辦家家玩呢?你以為這麽做我就該感動得痛哭流涕?你他媽這麽瞎胡鬧外麵罵的還不是我李書意!”

  不怪他這麽生氣,他醒來後,好不容易想通了,覺得自己和白敬都三十多的人了,沒必要成天坐那兒斤斤計較的計算“你對不起我多少我又對不起你多少”,好心好意給大家留了台階下,兩人也算體麵平和地分開了。結果呢,這人非要逼他撕破臉。

  白敬等他罵完了,才笑著說了句:“也不是多大的事,用不著這麽生氣。”

  李書意被他這副不痛不癢的樣子激得怒火更盛,若不是礙於身體不便,真的要撲過去揪住這人的衣領給他一拳,嘴上接著罵:“你他媽真的有病!”

  “李書意,我勸你最好別這麽跟我說話。”白敬臉上的笑意終於沒了,聲音中暗含警告,看著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李書意冷笑一聲,正想說怎麽你這副自以為什麽都在自己掌控之中遊刃有餘的樣子終於裝不下去了?就聽對方道:“要不然我這麽親上去,你也別躲。”

  李書意頓時一口氣哽在喉中,跟白敬對視幾秒,看對方沒半點跟他開玩笑的意思後,氣得連罵人都不知該如何罵。

  白敬心裏暗笑,想伸手碰碰他的臉,手才抬起又收了回來,輕歎一口氣。李書意動手術前,他成天為此事煩憂,就算晚上跟人睡在一起,腦海中也掛念他的病情,根本沒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沒的。李書意昏迷這一年就更不要說了,除了守著人期盼他快點醒來,就是在公司家裏兩頭跑,閑暇時至多逗弄逗弄兩個小孩,更起不了其他念頭。等人好不容易醒了,最初連話都說不了,看了隻讓人心疼。現在這人日漸好轉,罵人的樣子簡直跟以前如出一轍,白敬看著他因染了怒火越顯生動的眉眼,幾乎全身上下都叫囂著想要他。也不是他精蟲上腦,他跟李書意以前還不就是這麽吵的,吵著吵著就吵到床上去了。要不是顧及李書意的身體確實不能承受做愛,尚且有幾分理智拉扯著,他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白敬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低聲道:“我就是想你了來看看你。你心情好就理理我,跟我說幾句話,心情不好就全當看不見我。公司那裏我有數,你別聽左銘遠誇大其詞。”說著他走到床頭櫃前,從裏麵拿出一個純黑包裝的盒子,遞到李書意麵前道,“你今天不來,我也要過去找你。這個送你。”

  李書意嫌棄地看了一眼,都懶得伸手接,問:“什麽東西?”

  白敬低身把盒子放在他膝蓋上,嘴角帶上了笑,聲音溫柔:“李書意,今天是七夕,要給自己喜歡的人送巧克力的。”

  李書意愣住,回過神後上下打量了一圈白敬,簡直懷疑這人被鬼上身了,問:“你幾歲了還玩這種把戲,幼不幼稚?”

  白敬抬手摸摸自己的鼻子,承認得還挺坦蕩:“幼稚。”頓了頓接著道,“不過這種把戲,不管是我幾歲,還是十幾歲的時候,也從來沒有玩過。”他沒騙人,雖然學生時代有過收巧克力的經曆,但不管是送人,還是說這番肉麻兮兮的話,他的確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做過。

  這主意也不是白敬想的。他來之前,跟嚴維他們吃飯,逼著一堆人給他出主意,怎麽才能讓李書意喜歡他。正好那段時間嚴維他侄子幹了件轟動全校的事,買了幾千盒巧克力,在學校操場上擺自己喜歡女生的名字,還用無人機搞了個航拍視頻,一時間在嚴家淪為笑談。嚴維當時說完這個事,打趣道:“你要不然也送他巧克力?”邊說邊拍自己大腿,越想越覺得實在是太傻了。結果等白敬聽完,真的開始一臉認真地向這群情場浪子打聽,從哪兒能買到獨一無二,能定製的巧克力時,嚴維的笑就掛不住了,伸手指著他,顫聲道:“你,你沒救了……”

  白敬不置可否。這樣的話他已經聽了無數回了,也不知道身邊的人還要過多久才能習慣,才能不要他隨便為李書意做點什麽,就這麽大驚小怪。

  李書意哪裏知道這些,隻是他和白敬在一起的時候,哪怕是撩撥對方,也是在床上。日常生活中,兩人連句情話都沒有,更不要說送巧克力,這種幼稚純情到跟他李書意和白敬半點都不該沾上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