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作者:孤君      更新:2020-07-07 23:19      字數:4674
  白敬麵容冷硬:“不用。”

  左銘遠瞬間都無奈了。他們這位萬事以工作為先的大老板,明明想李書意想得精力都沒法集中了,還這麽別扭嘴硬。

  罷了罷了,他也不管了,他就看看他能忍到什麽時候。

  左銘遠接著道:“老宅那邊昨天來過電話,請你回家一趟。”他皺了皺眉,“估計是為了白恒的事。”

  白敬點頭:“知道了,你讓司機備車。”

  晚上白敬在外麵吃的飯,到老宅時已經快八點了。白正元和趙芝韻自不用說,奇怪的是白恒竟然也在。要知道他向來怕白敬,以前聽說白敬要回來,都會提前躲出去。

  白敬叫了人,趙芝韻對著他一陣噓寒問暖,隻是說話的語氣表情太過刻意,反倒莫名尷尬起來。

  白敬在白正元對麵坐下,白恒站在沙發前,看到他走近了,低著頭小聲喊:“哥。”

  白敬看也沒看他一眼,淡淡應了一聲。

  白恒不敢再說話,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白敬這幾天心情極差,懶得跟白正元繞圈子了,單刀直入地問:“父親找我回來什麽事?”

  白正元每每見到這個大兒子,為了不在氣勢上落入下風,都會故意擺出一副不耐厭煩的樣子,以此來彰顯自己做父親的威嚴。聽到白敬主動問起,他緊皺著眉頭,帶著命令的口吻,要白敬把李書意那個副總的位置給白恒。

  白敬答:“那位置已經有安排了。”

  “安排了誰!不管誰也給我撤下來!”白正元說話的情緒很激動,趙芝韻趕忙伸手輕拍他的胸膛,連聲勸他。

  白敬往後靠了靠,手肘支在靠墊上,手指撐在太陽穴處,懶洋洋的樣子。他這個父親玩樂了一輩子,沒正經管過事,大概以為開公司就跟辦家家一樣,想如何便如何。要不然,他也教不出白恒這麽蠢的兒子。

  白敬轉頭問旁邊始終一言不發的人:“你想當副總?”

  白恒掀起眼皮,對上白敬的目光,哆嗦了一下,咽了咽口水,結結巴巴地答:“不……不想當。”說完了,又趕忙把頭低下去。

  他也知道他沒骨氣,可他控製不住自己。他小時候最怕白偉堂,老爺子威壓太重,小輩裏就沒幾個人敢抬頭跟他說話。白敬從小跟在他身邊長大,好像連這種壓迫感也繼承了下來。

  白恒記得,以前逢年過節家族聚會時,他爺爺,二叔公,三叔公,這些輩分最高的老祖宗坐在最中間一桌。他爸,堂叔們在外圍一些,小孩有時候連廳內都進不了。隻有他哥能被爺爺帶在身邊,跟叔公們坐在一起吃飯,還能說得上話。

  他爺爺年輕時忙於工作沒怎麽帶過他爸,老了就把所有心血都花在他哥身上。他哥本來就極聰明,又被爺爺親自教養,家族裏沒人能比得上他。

  白恒在公司裏搞出來的那些事,都是小打小鬧,真讓他跟白敬爭,白敬還沒怎麽,他可能就先把自己嚇死了。隻是白正元不管這些,老想著要把他推上去,還說要把自己的股份都給他。

  白恒想到這裏抽了抽嘴角,他爸那點股份,還是留著養老吧。

  白正元大概也沒料到小兒子這麽沒用,當麵就能打他的臉,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誰知道趙芝韻也在一旁搭腔道:“白恒以前不懂事胡來,他知道錯了,他哪當得了什麽副總!”

  管家許叔站在他們身後,突然就感歎起白老爺子的眼光和魄力來。這要是把白家交到白正元或白恒手上,也不知道能撐幾年。

  白敬看戲看夠了,這才對白恒淡淡道:“你要回公司可以,但再讓我知道你亂來,以後就不要說自己是白家人了。”

  這話是什麽意思不必言明,白恒和趙芝韻都白了臉。白正元則被激怒,指著白敬又是一頓責罵。

  趙芝韻在旁邊攔他,白敬一句也沒回,站起身跟許叔打了招呼就走了。

  回程時白敬臉上難得露出了疲憊的表情。

  這叫什麽家,叫什麽家人,不過是捆綁拖拽著他,隻剩利益糾葛的累贅罷了。

  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李書意,想起那人冷著一張臉說:“你願意忍就忍,不願意就交給我去做。那些老東西要是不滿,你就推到我頭上。”

  白敬莫名頭疼,伸手按了按太陽穴,問司機:“李書意……”

  話一出口,才突然意識到,這人早就已經走了。

  白敬到家時臉色難看,吳伯也不多問什麽。白敬每次從那邊回來,心情都不會好到哪裏去。以前李書意在時,為了這事沒少得罪白家人。

  白敬晚飯沒吃好,吳伯給他備了些菜,誰知才下了幾筷子,他就停了動作道:“我想喝白粥。”

  吳伯一愣,應聲去了廚房。

  吃了飯,白敬早早就上了床。他昨晚就沒休息好,連著折騰了兩天,身體很是疲憊。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迷迷糊糊間,突然聽到開門的聲音,燈也被打開了。

  白敬被燈光刺得皺了皺眉,坐起身,看清站在門口的人時,睡意一下就沒了。

  那人也不說話,跟以前一樣,徑直走進房間,換了睡衣,洗漱完,走到一貫睡的那邊躺了下來。

  白敬一直保持著起身的姿勢沒動,好幾次想說話,張嘴才發現自己竟然緊張得發不出聲音來。

  房間裏的燈已經關了,他隻能僵硬著身體慢慢躺下。但到底還是生氣,想問那人為什麽走,甚至想刺他幾句,既然說得那麽決絕,既然什麽都安排好了,現在又回來幹什麽。

  話都已經堵到嗓子眼了,又被他一點點吞了回去。

  白敬側過身,伸手把人轉過來,摟進了懷裏。

  他低頭,聞到這人身上熟悉的氣息,忍不住吻了他的額頭。

  吻了一下,又一下。

  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滿足,就好像幹渴了好幾天,終於喝到了水般。

  白敬突然就想通了。他們兩人都不年輕了,還吵什麽鬧什麽?這人想要如何,想要自己愛他,護著他,全心全意地待他,都依著他就是了,又有什麽大不了?

  他越想,手上的力度也越來越大,把李書意抱得緊緊的,深怕他會消失不見一樣。

  房間裏很安靜,白敬聽著李書意的呼吸聲漸漸入睡。

  這一睡,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第60章 夢境·過往 (上)

  教室門被“咚”一聲踹開時,寧越猛地抬起頭來,起身的動作太快,唇角甚至還帶著幾縷銀絲。

  白敬沒他那麽慌張,目光掃過教室門口,對上了一雙極冷的眼。

  沒有驚呼,沒有靠近,那人甚至連話都沒說一句,皺了下眉,重重地拉上門,走了。就好像他根本沒看到教室裏,他這兩個同學在接吻一樣。

  “怎麽辦?”寧越麵露擔憂,有些喪氣地低下頭,“對不起……都怪我。”他們這節是體育課,寧越把白敬留在教室,告了白,又情不自禁地吻了對方。

  白敬抬手輕撫他的背,淡淡道:“沒事。”頓了頓又補充,“他不會說。”

  如果今天是被別人撞見,大概真要好好做一番準備了,但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不必太過擔心。

  白敬在學校裏很少會注意誰,對於李書意,卻是想不注意都難。他們這一級的成績排名,從開學到現在,大大小小的考試,第一的位置從來沒變過。李書意的名字,全校沒有人不知道。

  可是跟乖乖學生的傳統形象不一樣,他可不熱愛集體也不團結同學,性情孤僻,永遠獨來獨往。別人跟他說話,他愛答不理,小組作業,寧願自己一個人一組,也不跟其他同學配合。鬧到老師那裏去,不管怎麽訓他罰他都沒用。時間長了,學神學霸的色彩淡了,大家私下裏都稱他為怪胎。

  白敬倒是沒覺得李書意奇怪,每個人都有自己與這個世界的相處方式,有人喜歡熱鬧,有人偏愛孤寂,不過是方式不同罷了,沒必要非得把自己的那套強按在別人身上。當然,他因為從小受到的教育,比同齡人成熟得多,班上那些同學,大多還是接受不了李書意這種異類般的存在。

  白敬預料得沒錯,接下來的幾天,學校裏的生活還是一如既往,他和寧越的事並沒有曝光。有好幾次,他在走廊上遇到李書意,兩人麵對麵擦肩而過時,對方連個眼神都欠奉,沒對他表現出半點好奇來。

  白敬很忙,忙他的學業,學生會裏的工作,還有他爺爺單獨安排的課程,沒太多精力去關注其他。

  這件事暫且就這麽過了。但後來李書意碰到麻煩時,白敬出手幫了個忙。

  事情的起因是在周三,數學老師於晴的晚自習上。

  於晴名聲很大,也很有自己的一套教學方法。她帶的兩個班,數學單科成績永遠交替第一,其他班隻有爭第三的份。她管學生也極嚴,且不怕得罪人,管你是什麽“二代”,但她那裏,隻要沒完成她的要求,照樣罵得你抬不起頭來。

  於晴有個習慣,周三早上上完課後,會布置整整一黑板的數學大題。學生抄下來,晚自習之前必須完成,到時候她會先檢查了,再開始講解。

  晚自習是七點開始,六點四十彭浩才匆匆跑進了教室。他剛跟人打完球,球衣都還沒換下來,臉上全是汗。

  數學課代表廖星雨正在整理收好的筆記本,一見他就喊:“誒彭浩,你作業呢!快點!就差你了!”

  彭浩把籃球扔座位下,跑到廖星雨旁邊火急火燎地道:“我還沒做呢!快借我一本抄抄!”

  他說著,也不等廖星宇同意了,在她桌上隨便抓了一本拔腿就跑。

  廖星宇翻了一個大白眼,沒攔他。

  彭浩回到座位上,一手拿自己的本子,一手翻那本筆記找今早的答案。可是翻得太快太急,手上的力道沒控製住,隻聽“嘶啦”一聲,那本子的某一頁被他扯成了兩半。

  彭浩壓根不在意,接著往後翻,找到了答案低下頭就開始抄。

  預備鈴已經響了,彭浩越寫越快,一行行的公式數字快從紙上飛出去。他正在祈禱老於今天來晚點,一隻手就按在了他本子上。

  彭浩抬頭,李書意麵無表情地盯著他,冷聲道:“我他媽準你抄了?”

  李書意交了作業就去學校小賣部裏買了瓶水,回來時經過彭浩的座位,見這人在埋頭趕作業也沒在意。正準備收回視線,突然覺得不對,再看才發現對方抄的那本上是自己的筆跡。

  他性子很獨,極其討厭別人碰他的東西,更不要說對方還沒經他允許,頓時就火了。

  這個年紀的男孩誰不是一點就炸,尤其彭浩性子火爆,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本來他理虧在先,但聽了李書意這麽衝的話,脾氣就上來了。

  他站起身,抽出李書意的筆記本,揚了揚,嗤笑道:“我他媽就抄你的了怎麽著?”

  李書意一句話沒說,抬腿就踹在彭浩課桌上。

  彭浩站在課桌後麵,腰腹處立時被狠狠撞了一下。他家裏有點背景,學校裏沒幾個人敢惹他,他是真沒想到李書意敢這麽來,人都愣住了。直到身上傳來一陣劇烈痛意,才回過神來。

  彭浩黑了臉,額上青筋都暴了出來,扔了李書意的筆記本,踢開課桌就要過去揍人。

  李書意卻躲也不躲,臉上一點沒露怯。他這性子,從小到大打過的架自己都數不清,哪可能會怕彭浩。

  周圍的同學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有幾個男生正要去拉人,就聽教室門口一聲冷喝:“幹什麽呢!”

  一群人抬頭望去,見於晴站在門口皺著眉,旁邊還跟著白敬。

  教室裏瞬間安靜下來,於晴走近,看到倒在地上的課桌,冷下臉問:“你們在幹什麽?”

  李書意站在原地一聲不吭,他做不出告狀這種事,也用不著老師幫他出頭,他沒這麽慫。彭浩呢,自己把課桌扶正了,變臉一樣朝於晴笑嘻嘻地道:“沒沒,我們鬧著玩呢。”

  於晴懷疑地打量他,可周圍又沒人出來說話,隻好道:“鬧什麽鬧?沒聽見上課鈴響?”完了揮揮手,“行了行了,都回座位上去。”

  大家聽了於晴的話就散了,李書意彎腰撿起自己的筆記本,抬頭時對上彭浩的視線,對方眼睛裏不帶半點笑意,對他做了個口型,“你等著”。

  白敬上自習前被於晴找去說了點事,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想想進來時那氣氛,他可不覺得是彭浩說的鬧著玩。他掃了眼李書意,沒從這人臉上看出什麽來。等他回到座位,就聽到了後麵刻意壓低了的交談聲。

  “不就抄個作業,這李書意至於嗎……”

  “你不知道人家是年級第一啊,作業金貴著呢。”

  “再考第一也是個怪胎,早晚被人收拾。”

  “噓噓別說了,老於看過來了。”

  白敬聽完,這才算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那天以後,班上的同學都在等著“彭李大戰”。誰知道兩人卻都沒動靜了,相安無事地過了幾天,大家也漸漸把這事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