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作者:孤君      更新:2020-07-07 23:19      字數:4885
  吳伯看著愣在原地的左銘遠,勸道:“左先生回去休息吧。”

  左銘遠皺眉問:“李書意……真的不找了?”吳伯到底是從小看著白敬長大的人,他心裏拿不定主意,忍不住跟這位老者征詢。

  吳伯看了眼靜靜躺在煙灰缸裏的戒指,歎了一口氣,搖頭道:“兩個人沒有緣分,也不合適。別找了。”

  如果說以前吳伯還會顧及白敬,那他現在說這句話,就完全是為李書意了。李書意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離開,找他回來幹什麽呢?又讓他陷入到這種求不得又舍不下的惡性循環中?又或者,過了幾天安心日子,再眼睜睜看著白敬帶哪個需要照顧的情人回來?

  何苦呢。

  對他隻是折磨。

  左銘遠想了想也是。雖然他總覺得,聽到李書意離開的那刻白敬並不開心,甚至是有些著急失控,但這兩個人的確不合適。他也不擅作主張瞎操心了,照著白敬的話做就是。

  左銘遠彎腰,把那份被白敬捏得皺巴巴的文件收好,跟吳伯道別後就離開了。

  李書意走後第三天,唐雪辭職了,李書意副總的位置也很快被人頂替。他能力出眾,可還沒到離了他就不行的地步,這世上出眾的人太多,他並不獨一無二。

  隻是李書意的辦公室,白敬沒讓人動。

  就這麽放在那兒,不準人進去,更不準人亂動裏麵的東西,隻允許保潔阿姨定期清掃打理。

  除此之外一切都很正常,就連公司裏最愛聚在茶水間八卦的那一群人,也不再討論李書意了。

  說來也是,每天都有那麽多新鮮事,有那麽多博人眼球的新聞和話題,誰會一直記得他呢?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樣子,他的聲音,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會徹底消失不見。

  左銘遠原先也是這樣認為的。

  畢竟白敬一直表現得很冷淡,甚至冷淡到讓他有一點心寒。那麽多年啊,不要說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就是一個沒有生命的小物件,也會有感情了吧。可是白敬連多問一句也沒有,李書意的辦公室,雖然留著了,他也沒去看過一眼。

  直到有一天,他們在開會時,白敬突然蹦出來一句:“李書意怎麽看?”

  話音一落,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白敬自己也反應過來了,臉色難看得可怕。

  這件事很快揭過,大家都默契不提,都當白敬隻是一時口誤。

  可是左銘遠卻苦不堪言,他是跟白敬接觸最多的人,也是最受到這些“口誤”衝擊的人。

  他們討論工作,白敬有時會把某份文件挑出來,張口就是:“這個給李書意送過去。”

  又或者,有什麽活動要出席,他還提醒左銘遠“通知一下李書意。”

  甚至有一次,左銘遠請他簽名,他簽完了左銘遠拿起來一看,大大的“李書意”三個字。

  當時左銘遠站在那兒,感覺自己好像被泥漿灌了一遍,整個人都凝固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白敬其實也察覺到了自己的不對,每每李書意三個字出口,旁邊的人還沒怎麽,他自己的臉就先沉了下來。

  可這很奇怪,他並不覺得他在想李書意,也並不覺得這人離開後會對自己有什麽影響。可是這三個字好像就是含在了他嘴邊,滾在了他舌頭上,他一張嘴,它們就迫不及待從他身體裏跑出來。

  他壓抑控製,它們就往他身體裏鑽,落在心口處,一點一點地磨,讓他連正常思考都做不到。

  左銘遠小心翼翼地勸他:“這段時間太累了,你給自己放兩天假吧。”剛好他有個老友約大家聚會,他就應了。

  聚會地點定在了海邊的一個度假村,他們幾個老友坐在一起聊天,帶來的人就自己找樂子。想遊泳的遊泳,想開賽艇的開賽艇,隨他們去玩,也不多限製。

  白敬沒帶人,這些人都知道李書意走了,都當他是和寧越定下了,打趣他“寧越不在也這麽守身如玉”。

  白敬淡淡回:“我沒跟寧越在一起。”說完了覺得不對,又補了一句,“沒在一起過。”

  這下是炸開了禍了,白敬麵對著七嘴八舌問個不停的人,喝了口酒,沒說話。

  “喂白敬,我說你該不會是喜歡李書意吧?”這人說完了自己都覺得尷尬,忍不住幹笑起來。

  “開什麽玩笑,他喜歡李書意還能把人趕走?”

  白敬聽了這話,把酒杯放在桌上,麵無表情道:“我沒趕他,他自己走的。”

  他大概是自己不好過也不想讓別人好過,這一句句的簡直讓人不知道該怎麽回。問他吧,他那表情,還真沒人敢開這個口。不問他吧,自己往深裏想,越想越膽顫。

  好在這個時候那些出去玩的人都回來了,說話的人多了,也打散了剛才那種詭異到極致的氣氛。

  別人都成雙成對的,白敬一個人,倒也沒覺得不自在。

  他在他這幾個朋友裏麵,算是最不愛玩的。他不濫交,從來不會同時養幾個人,換人換得也不快。對他來說,他不需要在一具具鮮活的肉體上找到滿足感,更不喜歡放任自己沉溺在欲望裏。他隻要一個聽話的,看得順眼的人解決生理需求就行了。至於這個人,喜歡什麽,是幹什麽的,對他用了幾分情,他統統不在意。

  也是因為了解他這點,他這些老友都很識趣,從不亂往他這裏塞人。

  伴兒來了,氣氛變了,話題也跟著變。剛剛還在談各種投資項目,這會兒就成了你討厭你好壞的打情罵俏。

  隻是嘴巴上說歸說,大家都規規矩矩沒動手。他們又不是沒點定力的暴發戶,看到個年輕漂亮的就恨不得大庭廣眾把人辦了,說兩句話逗逗小情兒可以,基本的涵養風度還是要有。

  這一個個的都在笑鬧撒嬌,安靜的那個就格外顯眼起來。

  跟在嚴維身邊的男孩看起來年紀不大,二十歲左右,但是長了一張非常漂亮的臉。標準的桃花眼,眼尾略彎向上翹,睫毛又長又密,左眼角下還長了一顆淚痣。鼻梁秀氣挺直,嘴角微勾,整個人透著一股冷淡慵懶。

  白敬開始注意到他,不是因為他這張把女人都比下去的臉,是他那對誰都愛答不理的態度。就連跟嚴維說話,他也是冷冰冰的,沒有半點溫情。

  白敬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嚴維也不管他,隨他自己愛幹什麽幹什麽。後來這人大概是覺得無聊,自己點了根煙,卻也不抽,就這麽放在桌上,專心致誌地等煙燒完,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白敬看著他的動作心口一緊,目光緊緊鎖在了這人身上。

  嚴維把白敬的反應看在眼裏,什麽都沒說。

  晚上白敬回房間時,這人正坐在床上看著他。

  白敬腳步一頓,他倒大大方方走過來,笑得漫不經心:“是嚴先生讓我過來的。”

  白敬不說話,他想了想,懶洋洋地道:“你放心,我還沒被人碰過。”

  白敬審視著他,他也回望過去。時間長了,這人的神情就有些維持不住了。

  他聽嚴維說白敬今天看了他很久,還以為這又是個為自己傾心的人,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麽回事。白敬顯然是個從身高,外貌,氣勢,身份,都完全壓製他的人。他呢,本來就是賣了自己攀附權勢,白敬不為他所動,他那點優越感就蕩然無存了。

  這人耳朵紅成一片,眼神也開始躲閃,隻是眼角下的那顆淚痣,在燈光下顯得越發勾人。

  時間一點點過去,就在這人以為白敬會讓他滾出去時,他聽到了白敬低沉的聲音。

  “去洗澡。”

  第59章 獨占欲

  這個房間設計得很明目張膽,浴室不在衛生間,而是在床邊。隔著透明的玻璃,裏麵的景象一覽無餘。

  這人也不扭捏,聽了白敬的話,一邊脫衣服一邊往裏走。他不僅臉長得好,身材比例也極好,四肢修長,皮膚白皙。

  水流聲很快響了起來,霧氣升騰,朦朦朧朧間,能看到裏麵的人抬手時撫過自己身體的動作。

  白敬在沙發上坐下,卻沒去欣賞眼前活色生香的畫麵,目光落在了玄關處。

  三年前他和李書意確定關係時,李書意就要求過,他不可以再碰別人。

  這還是白老爺子過世以後,白敬第一次嚐到被管束的滋味。其實他本來就不打算在外麵亂來,但他常年身居上位,想做什麽不想做什麽,全憑自己樂意,沒人敢對他指手畫腳。李書意那樣跟他說話,他還是覺得不悅。

  但是再不悅,這三年裏他也沒碰過別人。

  他跟李書意除了性格不對盤,不管是在工作上還是床上,兩人都很合拍。甚至因為李書意在床上對他予取予求,白敬有一段時間要他要得太狠,還把人弄病了,休養了好一段時間。

  說起來也奇怪,寧越在家裏住了這麽久,白敬竟然從沒對他產生過欲望。開始他以為自己是顧及對方腿受了傷,可是後來寧越主動親他時,他連碰都不想被碰到。

  不上床尚且能勉強說得過去,連一個親吻都不願意,又該怎麽解釋?

  白敬不是個沉溺情愛的人,也不曾好好思考過其中原因。他隻是記得寧越年少時的乖巧聽話和溫柔貼心,所以寧越重新出現在他麵前,坐在輪椅上向他尋求依靠時,他理所當然地選擇了對方。

  可是,白敬問自己,再出現一個人,一樣的容貌出眾,一樣的乖巧貼心,可以取代寧越嗎?他第一次開始疑惑,他到底是喜歡寧越,還是喜歡自己定下的這麽一個標準。在這個標準內,隨便套進去誰,其實都無所謂?

  浴室的玻璃門這時被推開,裏麵的人走了出來。他穿上了睡袍,胸前露出了一大片瑩白肌膚,一邊走一邊用毛巾擦幹頭發上的水,最後停在了白敬麵前。

  白敬抬頭,燈光下的五官很是英挺,眉端到鼻梁的線條也越顯深刻。隻是他表情冷然,眼神清明,絲毫沒有動了欲念的樣子。

  這人不見白敬動作,想了想,幹脆自己跪了下來。他也是男人,知道男人最想要什麽,最想被怎樣滿足。第一次就遇上了白敬這樣的,哪怕不為權勢,單單看對方的皮相,他也願意這樣做。

  皮帶上的金屬扣被修長的手指解開,西裝褲的拉鏈也被緩緩拉下。白敬垂目打量眼前的人,有些走神地想,這位看起來就不那麽安分乖巧,顯然套不進他那個標準裏,那麽,他又為什麽允許對方接近自己?

  是因為他漠然不語的樣子有些像某個人,還是因為他點煙不抽的習慣跟那人一樣?

  原來他的標準早就不管用了,所有牽動起他心緒的參照都變成了李書意。

  黑發上還帶著濕氣的頭顱低伏下去,在對方的唇即將要碰到自己時,白敬捏住了他的下巴。

  這人抬眼,跟白敬對視了一會兒,勾起嘴角笑:“真的不試試?”

  白敬鬆開手,沉聲道:“你走吧。”

  這人倒不多糾纏,識趣地起身,脫了浴袍,又從地上撿起衣物,很快就重新變得端正起來。隻是離開時,到底還是有些不甘心,他停下腳步,站在玄關處輕笑著問:“白先生,你透過我,在看誰呢?”

  白敬聞聲抬頭,表情陰沉得有些可怕。

  “跟你一直在等的,是同一個人嗎?”他又笑著丟下這麽一句,不等白敬回答,打開門走了出去。其實他早就發現了,白敬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哪怕他脫光了白敬都沒多看他一眼,反倒是時時刻刻注意著門外的動靜,像在等什麽人一樣。他忍不住露出個自嘲的笑,這些有錢人真是很煩啊,既然心有所屬,就別來玩他們了好不好?

  人走了,房間再次變得安靜下來。白敬也沒覺得惱怒,因為這人說得沒錯,他就是在等人。

  今年年初那會兒,他和李書意一起去了某個飯局。

  席間來了個小朋友,臉很嫩,長相可愛,據說是現在當紅的什麽美少年作家。白敬聽到別人介紹時,還想現在這時代到底跟他們那會兒不一樣了,什麽貓貓狗狗亂畫幾個字都可以稱得上是作家了。

  他沒把人放在眼裏,攔不住人家敬酒時往他懷裏撞,手還在他腰側輕輕撫了下,挑逗的意味不言而喻。

  白敬當時臉就沉了,還沒等他發火,李書意就把人從他懷裏拎了出去,冷聲道:“你要是沒聾,一開始就該聽清楚了,他是個有伴兒的。”

  那人還在笑,道歉道得敷衍:“對不起李先生,我喝醉了。”

  李書意不說話,從冰桶裏挑了瓶酒,掂了掂,打開瓶蓋,把酒從那人頭頂上倒了下去。一直到整瓶酒都倒完了,他才把酒瓶隨手扔在地上,問:“現在酒醒了沒?”

  那人被凍得哆嗦個不停,衣服也濕透了,慘白著臉道:“醒了。”

  這事以後,這位美少年作家就從這個行當裏消失了,帶著他來的那位什麽總,白敬也沒再來往。任憑這人找了多少關係請人帶了多少好話,他也沒理。

  後來別人談到這事,當麵打趣李書意,他看了眼白敬,淡淡道:“我不喜歡別人碰他,碰一下都不行。”

  這樣強的獨占欲,白敬不相信李書意真走了,不相信他真不在乎。所以從看到嚴維帶來的人出現在房間起,白敬就一直在等,等李書意破門而入,跟自己狠狠打一架。

  隻是一直等到現在,他想見的人也沒有出現。

  白敬第二天一早就回去了。

  他沒什麽玩樂的心思,待在那兒也是浪費時間。

  左銘遠見他臉色不好,還是忍不住道:“要不我去問問傅瑩,興許她知道李書意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