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作者:孤君      更新:2020-07-07 23:19      字數:3938
  話音落了才發現左銘遠身後還跟著寧越。

  左銘遠搖頭:“沒有。就上次唐雪來過電話,說他要去林城出差。”

  白敬皺眉道:“我聯係不到他,你馬上問問唐雪。”

  左銘遠應了一聲,拿起手機走了出去。

  寧越在一邊等兩人說完了話,這才開口問:“出什麽事了?”

  “沒事。”白敬不多說,轉了話題問他,“怎麽過來了?”

  寧越操控著輪椅到白敬麵前,笑道:“明早我要去醫院,不能到機場送你了,提前來跟你道個別。”

  白敬跟寧越雖然已經不會再有什麽,但到底兩人年少時的情誼還在,他當然也希望寧越趕快好起來。當下就抬手拍了拍對方的肩,沉聲叮囑道:“好好治療。”

  寧越點頭,目光卻避開了白敬戴著戒指的手,視線掃過旁邊的玻璃茶幾時,人就愣在了原地。

  黑檀木紋鋼琴漆的盒子,上麵有燙金徽記,出自世界上最知名的,擁有近兩百年製表曆史的老牌子。

  寧越的手慢慢蜷起,許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可以看看嗎?”

  白敬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什麽都沒說,拿起盒子遞給了寧越。

  寧越小心接過,打開看清裏麵的東西以後,臉上的表情差點沒維持住。

  白金表殼外是手工鐫刻而成的蔓藤花紋,表盤輪廓內嵌入了藍色琺瑯,中心區域的機芯編號和繁星均漆成了亮灰色。

  是他此前看中的那款,推出時引起了不小轟動的天文陀飛輪,也是天文係列迄今為止工藝最複雜也最精美的一塊表。

  或者,與其說它是腕表,不如說是一件藝術品。所以哪怕價格驚人,買家依然很多,寧越就是其中一個。最終沒有拍到時,他還遺憾了很久。

  現在,他心心念念的東西就在眼前,可他並不覺得這是白敬買來送給他的。

  寧越關上盒子,對著白敬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能考慮轉手給我嗎?”

  “抱歉,這塊表已經有主人了。”

  “是嗎。”寧越垂下目光,喃喃道,“是李書意嗎?”

  沒給他太多心理準備時間,白敬答了一聲“是”。

  房間裏靜默下來,不知道怎麽的,寧越突然很想笑。

  白敬拒絕他,是因為被李書意威脅了。

  白敬戴上戒指,也是因為被李書意威脅了。

  那麽,白敬把這塊獨一無二的表作為禮物送給李書意,還是因為被威脅了嗎?

  寧越心裏難受,平複了下情緒才道:“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不愛他。”

  白敬沒有否認,寧越正要繼續往下說,左銘遠回來了。

  寧越跟左銘遠見麵的次數不多,還是第一次見他神情這樣慌張。他心裏暗暗期待李書意惹了什麽大禍,可是等左銘遠開口,卻隻有一句話。

  “李書意走了。”

  “什麽意思?”白敬臉色驀地沉下來。

  左銘遠看了眼寧越不說話,寧越意會,輕聲道:“你們談,我先回去了。”說著,就操控著輪椅離開了房間。

  左銘遠等人徹底看不見了才繼續道:“他走了,靳言也不見了。還有……江曼青死了。”

  左銘遠開始問唐雪,唐雪說李書意沒去林城,至於去了哪裏她也不知道。接著他聯係靳言的醫院,得知靳言三天前就轉院了。他越來越覺得不對,打電話去怡和,那邊竟然告訴他江曼青因為心髒問題猝死了。

  左銘遠知道事情大了,這才趕快回來告訴白敬。

  “你安排一下,馬上回國。”白敬沒再多問,垂下目光開始撥號碼。

  “但、但是今天晚上的酒會……”

  “我說,馬上回國。”白敬抬起頭,薄唇緊抿,周身像覆蓋了一層寒霜。

  左銘遠怔了下,隨即正色道:“我知道了。”

  唐雪估算著時間到的白家。但飛機大概是晚點了,白敬和左銘遠都沒有到。

  她以前也來過這裏,因為白敬和李書意都是極其注重隱私的人,工作上的事並不喜歡帶回家,所以來的次數不多。

  吳伯待她極為客氣,哪怕她一再擺手拒絕,還是讓人端來了精致的點心和花茶。

  唐雪站起身,又是一陣道謝。

  吳伯看著她拘謹的動作,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唐雪和靳言每次來這裏,都是一副如坐針氈的樣子,深怕驚擾了什麽似的。可是以他們和李書意的關係,本不該如此才對。

  想來,大家心裏都清楚,李書意隻不過是暫住在這裏的外來者罷了。

  “李書意去哪裏了?”吳伯還不清楚具體情況,還以為唐雪是來找白敬談工作的。

  唐雪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吳伯搖頭,又歎了一口氣,剛好打理花園的人到了,他就起身去安排事情了。

  唐雪沒有等太久,聽到外麵汽車的引擎聲時,她站了起來。

  沒一會兒,白敬和左銘遠就進來了。

  “白總,左助理。”唐雪先叫了人。

  白敬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因為高強度的工作後長時間的飛行,再加上時差還沒倒過來,一時難掩倦容。他徑直在沙發上坐下,鬆了領帶,又捏了捏鼻梁醒神,然後才抬起頭道:“你說。”

  白敬的目光很輕,唐雪卻分明感覺到了一股沉重的壓力,以至於讓她連背都有些挺不直了。

  唐雪穩住心神,從公文包拿出文件,往前走了幾步把文件放在白敬麵前的茶幾上:“這是李總讓我交給您的,請白總過目。”

  白敬翻開文件,看著看著,下巴繃緊成了一條淩厲的線條,黑沉沉的眸子裏全是冷意。左銘遠就站在他旁邊,低頭掃了幾眼,看明白這是個什麽後,大氣都不敢出了。

  白敬和李書意相識十七年,共事的時間至少也有那麽十三、四年。兩個人的糾葛太深,不僅僅是感情上,還包括他們共有的投資。

  房產,酒莊,收藏品這些不動產,再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股份資產,真要全部算清楚,就是談個三天三夜也不一定有結果。

  所以他們分手,絕不是普通情侶那般,一句“我們不合適”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這也是為什麽,白敬當初會要求李書意出差回來後“談談”,為什麽,李書意生病時一再強調“出院再談”。

  現在,什麽都不用談了。

  因為李書意,全部放棄。

  文件翻到最後,白敬看到了李書意的簽名。如果不是因為太熟悉對方的字,他都有些懷疑,那字跡是不是偽造的。

  白敬看向唐雪,心頭怒火翻騰,麵上卻依然平靜:“你跟我說說,他這次又要幹什麽?”

  唐雪聽到他的話,有些想笑,又有些難過。

  到底要有多愛對方,要有多了解對方,才會連這人的反應和回答,都猜得一絲不差。

  唐雪收起心酸的情緒,開口道:“白總,李總知道您不會相信,所以讓我轉告您,他雖然離開了,今後也絕不會做出任何有損於白家的事。他以他的父親和姑姑發誓,請您放心。”

  左銘遠臉都青了。以李文卓和李文英發誓,這可比什麽“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下地獄”還要重得多。如果說前麵他還有所懷疑,聽到這裏完全確定了,李書意是真的走了,不是在開玩笑,更不是在玩什麽欲擒故縱。

  “最後。”唐雪輕聲道,“他祝您和寧越少爺白頭偕老。”

  說完,她微微鞠了個躬:“李總要我帶的話我都帶到了,我就不打擾了。”

  清脆的高跟鞋聲越來越遠,等到徹底聽不見了,房間就陷入到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中。

  白敬的手慢慢收攏,文件在他手心皺成一團,紙張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那個雨後的夜晚,空氣有些濕冷,那人坐在暈黃的路燈下,竟然用鞋尖攆飛蛾,跟個小孩似的。

  他瞪著眼睛問,我們認識這麽久了?眉頭皺得有點可愛。

  他離開前,在自己額上落下一個極輕的吻,笑著說了句,再見。

  原來他的再見。

  是這個意思。

  第58章 慢性病

  吳伯回來的時候,剛好聽到了唐雪最後說的幾句話,這才知道李書意已經徹底走了。想到李書意臨別時對自己的那番叮囑,吳伯心裏一陣難受。等唐雪離開好一會兒了,他才回過神來,走到白敬麵前問他想吃什麽,他好吩咐阿姨去準備。

  白敬沒回答他,隻是突然問了句毫不相幹的話:“地毯怎麽換了?”

  以前的那塊羊毛地毯是李書意從國外帶回來的,主色調是紅色,上麵有各種編織的花紋,中間有個類似太陽的圖案,環繞了一圈祥雲。白敬對這地毯印象深刻,是因為李書意非得把玻璃茶幾放在這塊地毯的正中間,讓底部的太陽和祥雲露出來。那段時間他有事沒事就去挪茶幾,白敬還笑他“折騰”。

  現在這地毯不見了,腳下換成了一塊純白色的。

  吳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但想了想白敬總歸會發現,還是說了實話:“李先生帶走了。”

  白敬從這話裏意識到了什麽,抬頭去看樓梯處,牆壁上的畫果然也不見了。

  其實白敬原先不是很喜歡那幅畫,因為那畫實在太過普通。不是出自什麽名家之手,也沒有多高超的技藝,就是一副普普通通的油畫,畫了深秋中的兩排梧桐樹。金黃的梧桐葉鋪了一地,還有落葉乘著微風輕輕飄在空中,整個畫麵不顯蕭瑟,倒從靜謐中透出一股溫馨充實之感。

  李書意好像對這幅畫很滿意,偶爾看書或者處理工作累了,就端著杯咖啡站在畫下欣賞半天。有一次白敬實在好奇,跟過去和他一起看了半晌,實在看不出什麽名堂來。問他為什麽買了這麽幅畫,他輕飄飄看了白敬一眼,扔了三個字出來。

  “我喜歡。”

  白敬當時又好氣又好笑。

  “畫也是他拿走的?”白敬問。

  這三年來李書意往這個家裏裝點了不少東西,吳伯覺得這麽一樣一樣地問下去也不是個事,就道:“李先生把他買回來的東西都帶走了。”

  “是嗎。”白敬低頭,忍不住笑了起來。

  左銘遠從看了那份文件後就一直不敢說話,可是白敬這一笑,嚇得他回了魂,當下就道:“我馬上讓人去找。”說著拿出手機就要往外走。

  “別找了。”

  他一步都還沒邁出去,就被白敬的話震在了原地。左銘遠轉身,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白敬收起臉上的笑,淡淡道:“他安排這些事也不是一天兩天,現在去找,晚了。”

  “但是……”左銘遠猶豫著開口。

  “再說,走了就走了吧。”白敬一邊說話,一邊把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緩緩往外轉。

  戒指戴的時間不算久,很容易就摘了下來。

  白敬抬手,把戒指丟進茶幾上的煙灰缸裏。銀色的指環與玻璃相碰,發出清脆的“叮鈴”聲。

  “找他回來幹什麽。”他說完了最後一句話,站起身往樓上走,沒再看左鳴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