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綿綿進入醫院的次數不多，但是進醫院的時候經常能看到撕心裂肺的哭喊，以前看著新聞，也的確會感歎世事無常：“你說的對，是不是我太矯情了。”

  “也沒有，人的情緒經常會有起伏，莫名就會情緒低落，甚至會想一些自己幹脆死掉了這樣的念頭，但是當吃到一些好東西喝著非常好喝的飲料，就會想還是活著好。”

  宋唐說：“就比如說前兩天，我開了十多個小時的車過來，我男朋友又是個笨蛋隻知道坐在座位上，那個時候累得要死感覺活著特別不容易。可是今天我買到的栗子真的很好吃哦，甜甜的味道在唇齒之間蔓延的，就覺得有一種特別幸福的感覺。”

  這個世界上，每分鍾都有人死去，每分鍾都有人降生。世事是很無常的，有的人走在半路上都能被車撞死，如果真的末世來臨，最嚴重的後果其實就是死亡。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不會死的。

  宋唐衝她笑了笑：“你別看我這樣，其實我也很害怕死亡的，以前小的時候就經常想，如果自己突然一下死了，要怎麽樣。死了會不會還有意識，會不會投胎，投胎之後能不能保有記憶，到底是投胎成公主或者進入什麽超級有錢的人家，或者是變成小可憐，過上什麽悲慘的日子……”

  她說話的聲音就像是秋日的涼風，溫柔細致，楊綿綿順著她的話語聽的入神，想著自己其實也是這樣。

  “但是後來我就強迫自己不去想了，因為人總歸是逃不了一死的，萬一真的老天爺降下一個大病來，那也不能改變什麽。如果真的要世界末日的話，我希望自己在死之前，還是做著充實的有意義的事。”

  有些事情不能深想，深想了就容易發瘋。人生在世，難得糊塗。

  她在努力的時候還給自己設定了一個最糟糕的結果，就比如說，可能在末世來的當天，她就變成了那種咬人的怪物，那這樣的話努力就全都是付諸東流。

  “你現在做得其實已經很好了，相對你的同齡人來說，已經遠超了大多數人。如果水果生意和藥材生意繼續做下去的話，說不定會變成一個厲害的大老板哦。”

  楊綿綿特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短發：“哪有你說的那麽厲害。”

  她也就是仗著空間，賣一些藥材水果什麽的。

  “錢這種東西雖然說賺的越多越好，可是，多出來的那些錢，也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本來就是白手起家，肯定不會把這些錢亂花。”

  “是啊，我對奢侈品什麽的都沒有什麽追求的。”

  楊綿綿末世裏也待了好幾年，雖然回到了現在的世界，可是一些思維還是發生了變化。

  宋唐見她聽進去了，又接著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對方聽：“真的要是擔心末日還是會來，你可以拿出一部分資金，專門用於囤購一些物資，而不是把所有的錢都一股腦的投入進去，就算有非常充足的食物，人也不可能始終待在一個屋子裏麵不挪動腳步。”

  楊綿綿聽著眼前一亮，宋唐沒有訓斥她胡思亂想，而是提出假設，順著她的思路給她想分析想辦法。

  宋唐舉例子說：“像小說裏麵寫的那些新研發出來的急救食物，那是放上個幾十年也不會壞的，而且味道也不錯。萬一碰到什麽意外，比如說台風地震之類的，這些急救用品都可以用得上。買了也不算浪費。”

  “是啊是啊，我之前看到一些視頻介紹，現在的急救食物做得很好吃，存放一二十年味道都不會有任何變化，而且甚至比咱們平常吃的一些餐館的新鮮食物還要美味。”

  楊綿綿的精氣神已經回來了不少，女主顯然是一個自我調節能力不會太差的人，隻是可能經曆了大起大落，一時間鑽了牛角尖，宋唐一顆心放了下來：“對嘛，隻要末日沒有來，你就可以花時間，學習一些有用的技能，萬一末日隻是延遲一兩年來，這樣你是不是比之前做了更充分的準備，有了更多活下來的希望呢。”

  楊綿綿覺得宋唐說的好有道理，說起來她也是重生過的人，可能加起來年齡還要比送堂姐要大一些呢，結果好像自己隻是長了年紀沒有長人生閱曆，一點都不成熟豁達。

  她眼巴巴的看著宋唐，希望對方能夠再多說一些。

  宋唐潤了潤嗓子：“如果末世在你離開人世之後，都沒有來，那不就更好了嗎……說句沒有什麽責任心的話，人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人活了幾千年，千年前的人可不會天天想著未來如何，小學時候，咱們不是還笑話過杞人憂天呢。”

  楊綿綿：對，對哦，她現在好像就變成了那個憂天的杞人。雖然末世可能推遲了，她喪失了一點預知的能力，可是隻要憑借著空間，她依然比這個世界大部分人都強。萬一末世根本就不來了，她就能過得更好。

  說到底隻是人心不足，她擁有的東西已經比別人更多了。往好的方麵想，她上一次的時候什麽都不會，弱雞的不行，身體素質又差，還是苟活了好幾年，這一次，她努力的鍛煉身體，又早早的利用起空間，總不會變的更差。

  宋唐順利把楊綿綿的情緒安撫了下來，又同她講了一些生活瑣碎中的趣事，希望楊綿綿能夠多關注一些生活，把自己的人生過得有趣一點。

  差不多又過了兩三分鍾，鈴聲打斷了楊綿綿的詢問，宋唐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果然是袁青茗的來電。

  “時間也不早了，我男朋友還在下麵等我，我現在得回去了，這樣吧，下次你還要聊的時候可以找我。到了A市那邊，你還可以來找我玩，隻要你不嫌棄我囉裏八嗦話多就行。”

  楊綿綿總算是把袁青茗記起來了，她忙跟著起身：“沒有沒有，我特別愛聽你講話，對了，我去給你拿一點水果吃，現在咱們村的麻橘不甜，我家裏種的橘子可甜了。”

  宋唐剛推開門，袁青茗就站在了門口，他手裏還提著那個剝好的紙袋子。

  裏麵的每一顆板栗都被他小心地剝了出來，袋子裏盛放著幹淨的板栗仁，雖然因為冷掉了沒了那種撲鼻的香氣，但還是聞著就讓人口水泛濫。

  一般人的眼睛都是深褐色的，袁青茗的瞳孔就特別黑，過於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宋唐，清澈幹淨又執拗，他的聲音裏還帶了一點委屈：“你說了，接了電話就馬上下來的。”

  這都過去了兩分鍾！他走上來的時候隻要十五秒。

  “是啊，接了電話我就馬上來開門了，但是我也不會飛嘛。”

  宋唐搖了搖小男朋友的手：“好了，剛剛楊綿綿說要我留下來，再去摘點菜，但是我想著要去，陪你就拒絕掉她了。”

  袁青茗的神色這才好一些。

  宋唐安撫完自己的小男朋友，轉過頭抱歉地朝著楊綿綿搖搖頭。

  楊綿綿也沒有多過挽留，她總感覺袁青茗過於黏人了，而且占有欲很強。

  但是作為一條單身狗，也不好對別人的情侶之間指手劃腳，畢竟的時候都是你情我願的事。

  雖然從對方一見不到人就一臉控訴的情況來看，袁青茗真實的性格應該很霸道，占有欲強的令人發指，而且能幹出那麽喪心病狂的事情，肯定骨子裏不是什麽好東西。

  但是他在宋唐姐麵前好像也是挺乖的，說讓在下麵等就在下麵等，而且還把那麽難剝的栗子剝得幹幹淨淨。

  希望他們兩個之間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吧。畢竟有好多的女孩子，就是喜歡這種黏人的男朋友。

  男朋友肯花時間陪伴自己，總比一天到晚見不到人強。

  隻要宋唐姐永遠不變心，永遠都喜歡袁青茗，他們兩個應該就是人人看了都非常豔羨的神仙伴侶了。

  要是……要是宋唐姐有什麽意外，她一定會努力把她救出來的！

  這麽好的人，配袁青茗那種的……嗯，好吧，也說不上是鮮花配牛糞。

  宋唐出來的時候打了個噴嚏，哎，白天的時候太陽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到了夜裏秋天果然還是會有一點涼。

  袁青茗手裏還提著大袋小袋，把栗子仁要往宋唐嘴裏塞。

  糖炒栗子是甜的，但是因為澱粉含量很高，加上用了蜂蜜跟糖，越吃嘴巴越幹，她之前和楊綿綿說話太多，水都沒喝一口感覺吃下去喉嚨都要冒煙。

  偏偏袁青茗是個不好應付的，你說讓人家辛辛苦苦一個人在下麵剝栗子，剝了又不吃，總感覺不太好。

  宋唐勉強吃了一個，又給自己剝橘子吃，麻橘水分倒是很多，不過剛吃了甜的東西，原本就有點酸的橘子酸得她臉都皺起來了。

  袁青茗立馬委屈的控訴她：“你嫌棄我喂的難吃。你明明之前還說想吃栗子，我辛辛苦苦剝的。你是不是討厭我了。不喜歡我了。”

  宋唐：……就知道他會這麽說。

  不過他主動提了，她就立馬抓著台階下來：“我現在的確不想吃栗子。”

  男朋友太黏人了也不是什麽好事，順著他可以，但是偶爾也要凶一點，不能每次都順毛，不然這個家夥就要蹬鼻子上臉。

  宋唐也不去牽他的手，走到學校附近的小賣部前，問老大爺買了一瓶礦泉水：“正常的就可以了，不要加冰的。”

  咕嚕咕嚕灌進小半瓶水，她喉嚨瞬間好多了。

  這個時間點，小學已經放學了，學生差不多都已經離開了學校。

  宋唐看了一下小賣部後麵被粉刷一新的小學：“進去看看嗎？我小的時候也是在這裏上學的。”

  因為是鄉村小學，然後再加上最近在裝修的緣故，牆被敲掉了一麵，像他們這樣的人隨時都可以進去。

  袁青茗還在同宋唐生氣，不過一碼事歸一碼事，她這麽說，他又點點頭：“想。”

  其實宋唐的資料，很早之前就送到了他手裏，但是很多東西，看著冷冰冰的文字跟從當事人嘴巴裏說出來，那種感覺是不一樣的。

  過了兩分鍾之後，宋唐拿著從小賣部老大爺那裏買的若幹垃圾食品，跳跳糖兩包，那種長長的辣條各種記憶裏的口味好幾包，還有兩個五毛錢的泡泡糖，然後帶著小男朋友從那麵倒了的牆進去，走到教學樓後麵的小操場上。

  村子裏就這麽一所學校，小學部跟初中部都是在一起的，高中要到鎮子上才有的念。

  雖然不大，還是配備了基礎的操場，反正村子裏什麽都缺，就不缺地。

  沒有什麽橡膠跑道，跑道就是灰撲撲的那種土地，要是下雨了會很泥濘，中間圈了一塊草坪，不像大城市裏那些小學一年四季都綠油油的假草坪。

  操場中間大草坪的草都是真的，不過是野草，而且沒有專人打理，到了春天，就非常肆意的瘋長，而在這金秋時分，它們都變成了枯黃的顏色，被小學生們常年踩踏的地麵，看起來大部分都是光禿禿的。

  操場邊沿有是一個破破爛爛的足球門，邊的欄杆倒是金屬做的隻是鏽跡斑斑，而且足球門的洞網也破了好幾塊地方。

  宋唐帶著袁青茗從操場直接穿過去，走到操場對麵的主席台上。

  主席台邊上是幾排座位，但是沒有像體育館那樣是一把椅子並在一起：“看到沒有，我們以前開運動會的時候，凡是沒有自己班上的活動就蹲在這個地方，班長他們組織同學寫稿子，然後就遞到台子上來給我念。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會偏心班上的人，多念幾份，好給自己班加分。”

  宋唐成績很好，她從三年級開始，每年都會參加運動會，不過參與的方式不是到操場上去揮灑汗水，而是穿上宋母踩縫紉機給她做出來的裙子，然後頂著那種劣質的口紅畫腮紅的妝容，在主席台上抑揚頓挫的念著同學們寫的稿子。

  家裏還有一兩張舊照片，宋唐待在房間裏的時候給袁青茗看過的。

  袁青茗想到照片裏那個頂著兩坨迷之紅暈，眼睛明亮，紮著小辮子的小女孩，撲哧笑出聲：“你那個時候很可愛。”

  小小的宋唐就像是一顆青蘋果味的糖果，酸酸甜甜的。

  不像現在，就知道為了外人氣他，而且剛剛明知道他生氣了，都不哄他。

  袁青茗立馬抿緊唇，繃緊臉。

  這個時間點，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畢竟已經是秋冬時分，差不多下午5點左右太陽就沒臉在天上呆著，老早就回家歇了。

  但是他們在的主席台並不那麽昏暗，因為有隔了一堵牆的家屬樓把橘黃色的微弱的燈光照過來。

  宋唐看了自家氣鼓鼓的小男朋友一眼：“怎麽還在生氣啊，可是栗子那麽多，我也吃不完，因為我還得留著肚子吃別的。”

  袁青茗看了一眼她手裏拿著的垃圾食品，冷哼了一聲。

  這個借口根本對不起他忍受著孤獨，以及在楊綿綿家裏討厭的氣味辛苦剝出來的栗子，他可是沒有這麽好哄的！

  宋唐吃了一個哈密瓜口味的泡泡糖，噗得一會兒吹出泡泡。

  她剝了一個橙子味的遞給袁青茗。

  袁青茗臉頰鼓鼓，一下就吹了一個比她更大的。

  還說他笨，他聰明的很，吹個泡泡都比她吹的大。

  宋唐把多餘的糖紙給他：“嚼兩下，吐出來，別咽下去了，不然你的腸子會打結。”

  這種哄小孩子的話，誰會相信啊，當他是傻瓜嗎？

  雖然這麽說，袁青茗還是接過糖紙，泡泡糖吐出來疊好，這麽難吃的東西，一股子糖精的味道，要不是宋唐給的，他才不吃。

  等袁青茗把這件事情做好，宋唐就捧住了小男朋友的臉，又快又準又穩的親了上去。

  不是蜻蜓點水，淺嚐輒止，而是感情更激烈一些的深吻。

  後者的眼睛立馬瞪得溜圓，多大的氣都在這個親吻中消弭殆盡，漸漸的憑借著男人的本能反客為主。

  年輕的男女在樹木的陰影裏互相爭奪著微薄的空氣，漸漸氣息不穩。

  在這個時候，兩個人突然聽到一個窸窸窣窣的聲音，察覺有人來了，這對小情侶一下就分開。

  結果其實是不知道哪裏來的一隻野貓，從主席台後麵的樹上跳下來，發出了喵嗚的叫聲。

  它可能這所小學裏的常客，見到他們兩個也不怕人，抬起自己的貓爪子舔毛，宋唐注意到它的四爪還是白手套，體態有些圓潤，看起來就像是個小紳士。

  袁青茗瞪了那隻貓一眼，不管是狸花貓還是胖橘貓，沒有一隻小貓咪是無辜的！

  那隻貓咪可能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轉頭又跳走了。

  等袁青茗收回視線，他看著宋唐滿是溫柔情意的眼睛，臉頰發燙得厲害。

  呀，好害羞，想要拿手擋住自己的臉，但是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