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母為了這件事焦頭爛額, 本來有一場學院的期末講座, 也被她臨時推到明天了。

  “你終於回來了。”蘇母攏了攏睡衣, 隨著蘇源湛從外帶進來的冷氣打了個哆嗦。

  蘇源湛把外套脫掉, “媽, 這件事對我沒什麽影響，您不用擔心。”

  蘇母一臉憔悴，她的兒子從小到大都是優秀的, 第一次出這種事情，就算不是真的，如果被人這樣造謠爆出來之後，多少也會對他有些影響。說是沒影響, 完全是不想讓她擔心而已。

  蘇母蹙著柳眉說道：“這件事要不我讓你舅舅查一下吧, 不然這事兒橫在這兒, 真是膈應人。”

  最關鍵的是校紀/檢那邊收到的郵件是實名舉報，但是不能透露舉報人的信息，即便蘇懋是副院長和校長認識，對於校紀/檢那邊也無能為力。

  “舅舅在鷺垣市, 恐怕鞭長莫及。”蘇源湛並不想因為這件事而勞煩別人，更何況本來就是無中生有的造謠，查明真相隻是時間問題。

  蘇母抿了抿嘴，又道：“我讓你大姨查一下吧，她在市政府肯定能問出來的。”

  “不必，暫時停職兩天，我當做是放小短假了。”

  蘇母哪裏是不想蘇源湛放小短假，隻是擔心這件事會對蘇源湛造成影響。雖然這件事沒有被公開，但是研究所、醫院、大學裏的同事們很多都知道了，都在私下議論蘇源湛。

  蘇母聽了那些說三道四、空穴來風的評論，心裏很不是滋味。

  “怎麽會有這麽惡毒的女學生，”蘇母心中意難平，一想到這種惡意造謠就氣得牙癢癢，“要是查出來是誰在那造謠，非得告她不可！”

  惡毒的女學生……

  “不一定是學生的舉報，”如果不是真的被騷擾得忍受不了，哪個學生會冒險去造謠實名舉報老師，更何況一旦被發現是造謠，學位證很可能就沒了，“學生不見得有這個造謠的膽量。”

  蘇母聽完蘇源湛的推斷，思考片刻，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校紀/檢那邊說郵件和電話是女學生的實名舉報，但是實名舉報需要姓名身份證號及其他住址等信息，現在這個大數據時代，稍微用一點手段就能知道他人的詳細信息，用一個女學生的名字來打掩護造謠，也是很有可能的。

  “校紀/檢那邊成立了調查小組，今天下午和明天上午也會走訪詢問一些學生。”蘇母說道。

  蘇源湛雖然被暫時革職調查，但在工作上並沒有懈怠，晚上在家裏處理學生發來的郵件作業和論文報告。

  本以為這兩天可以就這樣平靜地度過，沒想到校調查組隔幾個小時就給他打一次電話，並且要求他手機保持隨時可以接電話的狀態。

  -

  何芷晴一個人在家待的無聊，約了桃吱來家裏玩。桃吱的家離得遠，快到下午三點才到這裏。

  “晴仔，你一個人在家呀？”桃吱在路邊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罐可樂，包包太小裝不下，一路拿著來的，手都凍紅了。

  何芷晴給桃吱找拖鞋，“對呀，我男朋友不在家，咱們可以嗨起來。”

  桃吱搓著凍紅的手進屋，到沙發邊坐下。何芷晴倒了一杯溫水遞給桃吱，桃吱道了聲謝謝，咕咚咕咚地喝了半杯。

  “哎，晴仔，你上周六的頒獎儀式沒去，真是太可惜了。”

  何芷晴坐到桃吱旁邊，笑著問：“反正拿了三次那個金獎了，我已經佛係心態了，對了，桃吱你這次獲什麽獎了？”

  桃吱才簽約兩年，每次都是網漫區的年度人氣前十五名，隻有一個證書，沒什麽獎品獎金。

  桃吱忽然被何芷晴問到自己的獎項，怔了下，輕輕說道：“主編給我了人氣最佳獎。”

  人氣最佳獎？這個獎項一貫是給熱血漫畫的一位男作者，而且就像是給那位男作者承包了一樣年年獲得，大家心知肚明。這次突然給到不太知名的桃吱，真的挺讓人意外。

  “呀，那恭喜你啊。”何芷晴拍了拍桃吱的肩膀。

  桃吱似乎有話想說，每次想說的時候都見何芷晴笑眯眯的樣子，她不忍心讓何芷晴受打擊，所以還是忍住了。

  兩個人下午在家看了一部迪士尼的電影，天色還早，桃吱還不想走，兩個人拿家裏的洗發水牙膏等實物當做參照畫了一堆。

  “晴仔，你畫這些要做什麽呀？”桃吱畫了兩張，覺得這玩意實在太磨練人的耐心了，光看何芷晴在那塗塗改改一個多小時了，“你要重返藝考現場啊？”

  何芷晴把兩個人畫的都剪下來，按照形狀細致地剪好，收起來。

  “當然是氣人了。”

  桃吱糾正道：“你這得是捉弄禍害人吧，我看你畫個凳子差不多，一坐就塌下去了。”

  何芷晴笑得前仰後合：“要是有那麽大的畫紙我就畫了，他都氣死我了哈哈哈！”

  “哎對了，”桃吱臨走前打算還是把頒獎儀式的事情告訴何芷晴，“我和牧樑都拿了最佳獎，我是人氣的最佳，牧樑是收益的最佳。”

  何芷晴早就明白了怎麽回事兒，這個獎除了看讀者的投票，還有一部分是編輯部決定的。鄭澤是主編，話語權肯定是最大的。

  “嗯，恭喜你們啊。”何芷晴似乎並不介意的樣子。

  桃吱看不出何芷晴是不是在說反話，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真的不生氣嗎……”

  生氣嗎？她應該感謝她們那天的出手相處吧，鄭澤既然給了她們這個獎，也就相當於是封口費了。

  “說實話，我和鄭澤編輯認識五年了，我知道他那天是真的喝醉了，人都有失控的時候，我也沒必要因為這個把他弄警察局蹲幾天，是吧？”何芷晴搖了搖頭，雖然心裏並不想這麽說，她也知道鄭澤是蓄意為之，但是沒有必要讓桃吱再擔心這件事了。

  桃吱送了一口氣，“你不在意就好。”

  何芷晴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這是第一次在蘇源湛不在家的情況下，一個人過夜。

  這個房子一百五十多平米，一個人在家經常會覺得房子有些空蕩蕩的，心裏也有些空蕩蕩的。

  何芷晴睡覺有鎖門的習慣，關了燈把自己裹進被子裏。半睡半醒間，聽見臥室外好像有聲音。

  她開了床頭的壁燈，趿拉上拖鞋想開門去看看，忽然想起現在家裏隻有她一個人，如果真的是有壞人進來了，她一個柔弱的小女生也打不過壞人。更何況進屋偷盜的，多數都會隨身帶刀，要是她被發現了，說不定還會被捅一刀……

  她打了個哆嗦，與其被捅一刀，不如破財消災，裝作還在睡夢中什麽都不知道。

  她咽了咽口水，躡手躡腳地又上床，關了床頭的小壁燈。

  何芷晴努力讓自己入睡，但每隔半個小時就睜開眼睛一次。催眠自己臥室的門是鎖著的，而且門鎖很難破開，讓自己進入睡眠。

  漸漸地聽不到臥室外的聲響了，有了些朦朧的睡意，不知何時沉入了夢鄉。

  翌日起床，天色大亮，何芷晴猶豫著要不要出臥室看一下。總覺得是自己在嚇自己，這麽高的樓怎麽會有壞人進來，更何況樓下的門卡是有數量限製的，家裏的門鎖也是高級防盜，隻有指紋或者門原始配置的那三把鑰匙才能解開。

  而且就算想最壞的，昨夜確實有強盜進來偷東西了，既然沒有來她的臥室撞門，就說明是不想被人發現。現在天色已經大亮，就算偷東西，怎麽說這個時候也應該走了。

  何芷晴鼓起勇氣把臥室的門打開，客廳並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亂糟糟地一片，她看見玄關處的門鎖完好無損，沒有被撬開的痕跡，她才鬆了一口氣。

  走到廚房，看見廚房的窗戶半開著，窗邊的花盆東倒西歪，這才想起來，昨天和桃吱在廚房吃完外賣後，開窗戶換新鮮空氣後忘了關窗戶。

  呼，果然是自己嚇自己。何芷晴再也不想一個人在家過夜了，總是瞎想一些亂七八糟的。

  -

  翌日上午，上午在家裏吃完早飯，陪蘇母在花園裏逛了逛，打算下午回家陪何芷晴。想起來自己前陣子太忙，每次回家的時候蛋糕店和奶茶店已經關門了，所以很久沒有給她買小蛋糕了。

  蛋糕店在中午開門，蘇源湛把車停在蛋糕店附近，等蛋糕店開門了就進去買蛋糕。

  蛋糕都是上午剛做的，每天都有上新，蘇源湛買了近期比較有人氣的動物形狀蛋糕，一個兔子一個大熊貓，都是圓形的，看起來可愛又好吃。

  與此同時，調查組也在校園裏走訪學生，詢問相關問題。

  古冉冉是在圖書館接到班長的電話，說校領導要找她談話，她以為自己犯了什麽事兒，急急忙忙地跑到了主教的校領導辦公室。

  “古冉冉同學，我是這次的調查組副組長，今天為什麽叫你來這裏，想必你心知肚明。”副組長笑著拉開椅子，請古冉冉坐下。

  古冉冉第一次來校領導級別的辦公室，這裏富麗堂皇的裝潢和普通的教職工辦公室完全無法比較。她的麵前擺著一杯咖啡，咖啡上麵有精致的拉花，長長的桌子上還有開心果、鬆子等堅果拚盤，看起來簡直太高級了。

  “您好，我是古冉冉。”古冉冉鞠了個躬，規規矩矩地坐下。

  副組長坐在古冉冉的旁邊，臉色和藹：“這次的事情我們還在調查中，上午的時候給古冉冉同學打過電話，可是古冉冉同學郵件留下的電話關機，在學院的檔案裏留下的電話也處於關機狀態，我們這才聯係的班長通知你。”

  古冉冉聽得雲裏霧裏的， “啊我上午在圖書館，手機關機來著，確實有個未接電話，但是我見是陌生號碼就沒回撥過去……”

  副組長點頭：“是這樣的，您前幾天也給我們紀/檢處打過檢舉電話，我們這幾天一直在查這件事情，也叫了蘇源湛教授本人來談這件事情，但是學生們和同事們都說過，不曾見過蘇源湛教授和哪位女學生特別親密的，所以對於您提供的證據暫時無法判定事情的真偽。我們希望您能提供更多的證據，比如錄音或者有沒有錄像之類的……”

  古冉冉雖然沒完全聽懂，但是大概明白了一些，聲音緊張得發抖：“我、我沒有給紀/檢處打過電話呀，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

  副組長見古冉冉情緒激動，知道古冉冉是怕被人報複，於是安撫道：“古冉冉同學，我們對於舉報人的信息會進行保密絕不透露給其他人，所以古冉冉同學有事可以現在直接和我說明。”

  古冉冉突然站了起來，嚇得眼淚都快掉了下來：“我真的沒有舉報蘇老師，我為什麽要舉報蘇老師啊？！我是蘇老師組裏的學生，舉報了他誰幫我改論文呀！你們一定是認錯了！”

  副組長無奈地搖了搖頭，給古冉冉遞了一盒紙巾，讓她情緒先冷靜一下，然後用筆記本打開紀/檢處郵箱，將那封舉報信給古冉冉看。

  “這封郵件是你發的吧？”副組長將下麵的舉報人和聯係方式給古冉冉，那裏確實寫得是古冉冉的姓名和她的身份證號碼。

  古冉冉在高度緊張下有些崩潰得快哭了，不斷地咬著自己的指甲，總算將那封郵件看完了。

  裏麵的聊天記錄截圖，頭像是她的，另一個人是蘇源湛的微信頭像。可是這根本不是他和蘇源湛的微信聊天記錄啊！

  “這個不是我的手機號！”古冉冉看見舉報人的手機號，填寫的並不是自己的，“我隻有一個手機號，就是你們上午給我打的那個電話號，不信你們可以看，我的手機就在這裏！”

  古冉冉把自己的手機sim卡托拿出來，裏麵隻有一張電話卡。

  副組長對於古冉冉有些失常的反應有些意外，這件事突然被人當麵叫過來談話不太好，他也能理解古冉冉怕被發現的緊張情緒，但是發了郵件又打了電話，當麵卻矢口否認，副組長非常不解。

  “郵件裏寫的是你因為論文不合格，被蘇源湛教授叫到辦公室，蘇源湛教授以論文不合格的理由威脅你和他發生關係，否則期末不給你成績。是這樣的嗎？”副組長把郵件的舉報內容大意概括了一下，問道。

  古冉冉猶豫了下，對這件事還有印象：“我論文確實有過一次不合格，是因為那次……”

  “抄襲”這兩個字古冉冉難以說出口，被發現論文抄襲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雖然不是畢業論文，隻是平時作業的一個小論文，但是……

  副組長問道：“因為什麽？”

  古冉冉咬了咬唇：“我那段時間和男朋友聯係比較多，沒怎麽把精力放在學習上，也沒去實驗室親自做實驗，就參考同學的實驗報告寫了有些雷同的作業，被蘇老師叫到辦公室了。蘇老師說如果以後發現我作業還是這樣，可能平時分數就不給了。”

  白霞大學的很多科目的考試，除了期末卷麵成績外，平時作業和出勤也占很大的比例。所以不僅是卷麵成績要合格，平時分數也不能太低，否則總成績也難以合格。

  副組長繼續問道：“當時蘇源湛教授有對你做出什麽行為，或者說了不合師德的話嗎？”

  古冉冉篤定道：“絕對沒有！蘇老師是什麽樣的人大家都清楚，而且當時辦公室不止我一個人，蘇老師的女朋友還有我同門師兄也在，蘇老師怎麽可能說別的話。”

  “蘇源湛教授在同你說論文這件事的同時，其他人也在場？”

  古冉冉緊張地搓著自己的手腕，點頭：“對……”

  副組長有些為難，“如果你說的都屬實，那你認為這封郵件裏描述你的經曆的內容就是虛構的了？”

  古冉冉不斷地重複道：“這封郵件真的不是我發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它會寫著我的名字和信息，可手機號和郵箱根本不是我本人的。”

  副組長對於她說的被叫去辦公室事情打算再調監控查證一下：“你還記得蘇源湛教授大概是什麽時候叫你去的嗎？”

  “具體我也不記得了，九月剛入學那會兒吧，大概就是九月中旬，在研究所的辦公室。”

  副組長拿筆記下古冉冉所說的時間和地點。

  古冉冉咬了咬唇，繼續看郵件的內容。

  等等，論文這件事，蘇源湛答應過會為她保密的，不會公開出去。可是為什麽這封郵件的人卻知道她發生過類似這樣的事情？

  難道自己做的一切都被監視著，有人看不慣她，於是發了這封郵件，想用這件事搞死她……

  古冉冉想到這裏，忽然有些毛骨悚然，抱住自己的肩膀，身體不住地顫抖。

  “古冉冉同學，你怎麽了？”副組長看出古冉冉的不對勁，連忙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