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夢見滕王閣
作者:食色性野      更新:2020-07-05 07:35      字數:2392
  今天的朝堂,文化運動將會粉墨登場。

  王偉怎麽打動侯景的,侯二能想出個大概。

  詩詞歌賦是蕭衍最驕傲的地方,他自己就是竟陵八友的領軍人物。

  他著有《製旨孝經義》,《春秋答問》,《尚書大義》等,共二百多卷。

  他親自編作通史,並親自作序,樂府詩在他筆下發揚光大,獨領詩壇風騷。

  他的兩任太子都是東宮體的代表人物,前太子主持《昭明文選》,現太子至今仍是東宮體的台柱。

  他的其他幾個兒子在文學上的天賦也不遑多讓。

  前世曆史上的侯景,在蕭衍麵前何其卑微,而這一世,要不是有個侯二作參照,恐怕又是重複一遍曆史。

  誰敢說隻是因為帝王的威嚴呢?誰又說得清楚有沒有武人麵對讀書人的自卑。

  所以王偉建議從文學上斬斷蕭衍驕傲,侯景雖然態度懷疑,倒也非常支持。

  梁國文臣武將期待第二天的朝堂,期待陛下戲耍一幫沐猴。

  昨日他們已經領略到陛下的風采,雖然沒了龍的利爪,亦不減往昔分毫。

  今日他們還要看。

  侯二打量著梁臣豐富的麵色,包括皇帝也比昨日更多些神采。

  侯二腦中掠過一個詞,風骨。

  王偉舉起手中的兩遍論文,其他人手中各自收到兩份手抄搞。

  “今日我就要稱稱你們所謂風骨的斤兩。”而後是王偉抑揚頓挫的朗誦聲響徹穹宇。

  包括皇帝、太子在內的一幹梁人,驚詫萬分,又恍然大悟,原來文章可以這樣寫,痛針砭,論時弊。

  王偉越發大聲的讀書聲,如風割雷擊,將梁人所謂的風骨鞭的煙消雲散。

  讀書聲已經停下,良久良久,堂上不出一言,侯景有些憋的難受。

  他不知道眼前什麽情況,二弟的文章是好的壞的,他聽著隻是王偉的一番劈啦啪啦,就完事了。

  “文章是好文章,但是文藻略有不足,就算比得過一般詩家,要想比過漢賦還差得遠,比陛下更是差的十萬八千裏。”

  柳津出班勉強從辭藻上撈回點麵子,先給皇帝找個好台階。

  侯二緩緩開口作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草。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

  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

  將《滕王閣序》掐頭去尾,便成了侯二口中的《夢遊滕王閣》。

  “荒唐,我在江州為官數載,從未聽過豫章有滕王閣,誰知道你從哪裏抄來的?”

  又是柳津這個倔老頭子,為皇帝是瞻,皇帝的臭腳都香,侯二特想將柳津的腦袋按到蕭衍的腳下,讓後者蹦個屁給柳津聞聞。

  侯二緩緩吟出一首新詩,打臉就得狠著打,一首不夠兩首湊。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粹然無疵瑕,豈複須人為?

  君看古彝器,巧拙兩無施。

  漢最近先秦,固已殊淳漓。

  胡部何為者,豪竹雜哀絲。

  後夔不複作,千載誰與期?”

  “我將這篇文章命名《夢遊滕王閣》,所以江州有沒有滕王閣重要嗎?我夢見滕王閣我會告訴你嗎?”

  柳津瞬間便秘:“你已經告訴我了。”

  自從侯二吟出《夢遊滕王閣》,蕭衍神色瞬間落寞,不斷呢喃重複“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王偉等侯家家臣,眼神銳利的盯著蕭衍。

  不管柳津會不會拋掉文人風骨,他們絲毫不關心,他們隻想看看自詡詩壇魁首的蕭衍如何扯掉遮羞布。

  平天冠下的蕭衍還沒來得及表態,蕭綱卻是已經無地自容,臉色緋紅低頭不敢看向對麵,仿佛那裏射著一道光,會讓他睜不開眼。

  “詩賦也罷,文章也罷,朕不如你侯二。”

  蕭衍的聲音響起,這一刻滄桑無比。

  沒人看到平天冠下閃過一絲利芒,侯二忽然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侯二才華絕世,在侯公手下也有一個文曲星下凡的說法,朕今日必須承認這個說法很合適,朕現將溧陽公主許配與你,望你們琴瑟和諧,相信侯公應該不會奪弟之美吧?”

  說到玩套路,他蕭衍才是套路的祖宗,侯景借著他家裏內訌的機會,將他的江山玩壞,他無論如何要先收點利息回來。

  侯景鐵青著臉點頭應道:“陛下有旨,臣自當遵守。”

  被侯景的眼睛餘光瞟著,侯二感覺被人架在火爐上烤一般,在這些人精麵前,他還真是權謀的小學生。

  退朝的時候,侯二跟在侯景身後。

  “大哥,蕭衍老二用的是反間計。”

  侯景輕嗯一聲,繼續往前走。

  “老二,你是不是想要溧陽?”

  侯二連忙將頭搖作撥浪鼓:“小弟有桃花杏花就夠了。”

  侯景輕嗯一聲,麵無表情繼續往前走:“你們說該不該放王僧辯回去?”

  “不該”

  “該”

  侯二和王偉各自打量對方,眼中皆有深意。

  侯景停步打量兩人,緩緩開口道:“王偉你先說該放的原因。”

  “王僧辯是湘東王的大將,殺他反而會得罪蕭繹,放他回去可以借機交好荊州,正好讓荊州來阻擋北齊。”

  麵對侯景的示意,侯二想了想道:“荊州可以阻北齊,也可以攻建康。”

  侯景點頭道:“二弟說的甚是有禮,我決定了,放王僧辯回去。”

  侯二驚訝道:“大哥不是覺得我說的對嗎?怎麽還放他回去?”

  “侯公挾天子以令諸侯,湘東王再有本事怎麽敢來攻建康,不然前次何必退兵。”

  王偉一番解釋代表侯景的意思,侯二心中些許焦慮也隨之放下。

  ……

  ……

  “將軍,適才侯二讓人送來一張便簽,我真沒想到侯二竟然是個背信棄義之徒,虧我還將他當做兄弟。

  沒想到他竟然在背後使絆子,竟然勸侯景將您留下,是韋鼎瞎了眼,誤了將軍大事,請將軍責罰。”

  朱雀門前,勤王軍已經走的光溜溜,餘下不過數百營帳。

  其中一座營帳中坐著數人,說話的人此時神情憤懣,這是一種隻屬於男人間的情感,是背後被兄弟插刀後的絕望。

  王僧辯示意韋鼎息怒,讓他將情況詳細說明一下。

  韋鼎猶有不甘,將便簽遞給王僧辯。

  後者粗略瞄了一眼,豪放大笑起來。

  帳中的人各自神色狐疑,不明白何事讓主帥這般激動。

  “這侯二倒是生的玲瓏心,活我王僧辯者,侯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