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始於兩千年前的周朝，盛行於明。

  最初的清明節隻是著重春遊踏青，所以又被稱作踏青節，大多數人卻沒有掃墓祭祖的習慣，隻是因為晉文公悼念介子推讓人們有了一個模糊的概念，而真正把掃墓在清明節這天變得有重要意義的人則是朱元璋。

  相傳當年朱元璋逐鹿天下，一直忙於征戰四方，沒有時間給祖先上香祭拜。等到他真正得到天下的時候，就想著衣錦還鄉祭奠先祖從而告訴世人自己是個孝子，古代君王以仁孝治天下，感化眾民，他自然也不例外。

  可等他來到祖墳時卻發現墓地因為久不經打理而變得雜亂，不單自家的，附近的幾片墳地同樣因為疏於打理而雜草叢生，因為是亂葬崗沒有墓碑，以至於朱元璋連父母的遺骨都找不到。

  朱元璋感慨萬分，於是頒布天下，所有子民都要在清明節這天上山祭祀，紀念祖先。

  史明一直覺得朱元璋是偉大的小人，即便偉大，也是在小人二字之上建立。

  不過清明祭祀令確實讓清明節變得更具有節日氣息，但史明是個特例，他對現在活著的史家人都沒太多感情，更何況睡在墳堆裏的死人。

  於是在清明節到來的前一天，所有人都在忙著殺豬宰羊為祭祀做準備的時候，史明卻在望著連綿陰雨發呆。

  滕九州不見了，雖然經常莫名消失，但這回已經足足半個月不見蹤影。

  程吉鈺幾天前就已經趕回老家，城門口的泥濘中還能看得見那兩道長長的車轍，他老爹的書信裏提到如果他不能在清明前趕回家就把他的腿折斷，雖然不至於這麽做，但毒打一頓是難免的，怕疼的程吉趕緊連夜雇了輛馬車。

  祝善文沒走，每天依舊老氣橫秋對史明進行訓誡，史明覺得他是教書太久落下的臭毛病，何處不學堂？而今天是史明難得的安生日子，昨晚祝善文提著酒壺跟先祖遙寄相思不小心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唉。”出神的史明長歎一聲，他第一次覺得自己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咦，小老爺又歎氣了。”

  小香突然蹦了出來，雙手背在身後不知藏著什麽東西。

  自從史明告誡她在家裏不要大人大人的叫他，在家就該有在家的樣子後，小香倒是改掉了往日的稱呼，隻是非要在老爺前加個小字，自己哪裏小了？

  史明笑吟吟的看著對方道：“為何說我又歎氣？難道我經常歎氣嗎？”

  小香認真的想了想，旋即搖頭道：“往常不會，但今天足足有十六次，再加上剛才那次就是十七次。”

  史明點頭道：“這樣啊，那我以後歎氣時盡量躲著你。”

  小香努著嘴，似乎很不滿意這個回答。

  “怎麽？給你放了一天假你不去好好玩耍，特意從我身上找樂子？”

  “不是的。”小香搖了搖頭，“剛才去鄰居家看了會殺豬，覺得無趣就回來了。奴婢無父無母，想去墳前表孝也沒處去。”

  “你背後藏著什麽？”史明岔開話題。

  “呀！”小香驚呼一聲，急忙拿出藏在背後的青團，綠油油的滿滿一碟。

  “奴婢忘了，奴婢本來就是打算給小老爺送艾葉饃饃來的，剛出鍋的！”

  史明接過碟子，在一雙期盼的目光下連吞兩個，含糊不清的說著好吃。這不是敷衍的話，豆沙餡的青團軟糯香甜，而且不說廚娘胖嬸，就連小香的手藝也比程吉鈺強了不知多少，可那小子總愛搶著幹燒菜的活。

  看史明吃得津津有味，小香的兩顆大眼珠子也轉個不停，似乎是有話想說卻不好意思，史明饒有興趣的等著也不發問。

  “昨日買菜遇見西巷的柳姑娘，隻是擦肩而過就聞見一股香風，很是好聞…”

  見小香把話說到一半又不敢繼續，史明摸著她的頭笑道：“然後呢？”

  “奴婢打聽得知是塗了百花坊新進的一種香料…”

  “然後呢？”

  小香咕咚吞咽著口水，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目的：“奴婢也想買一點回來，可是錢不夠，想問小老爺先付一下這個月的月錢，奴婢會好好幹活的。”

  史明笑道：“說得好像不給你你就不會幹活一樣，去管事那裏領錢吧。”

  目送著像兔子一樣歡脫的少女，史明低聲歎了句少女懷春，轉身時差點撞上一張通紅的老臉。

  祝善文吐著酒氣幽幽道：“這小女不錯吧？”

  史明扇著酒臭捏著鼻子答道：“當然不錯，府上僅有兩個女眷，我想你也不會喜歡顧大媽。”

  “顧大媽也不錯，屁股大。”祝善文低頭呢喃了一句，意識到奇怪後又咳嗽一聲道：“我的意思是小香人不錯，長得水靈，人也善良，雖說還是小孩心性，過幾年未必不是一個持家之人。”

  “怎麽，看上人家了？”

  見祝善文氣得要揮拳頭，史明連忙收回打趣的性子正色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把小香納入房中？你一向重於禮義廉恥，讓我以官身娶一個丫鬟這種事不應該說得出口才是。”

  “怎能淪為一談？感情是俗事卻也不該有太多束縛，追求美好才是人之常情。”

  祝善文想了想，又補充道：“當然，以她的身份還不足以當妻，做個妾室未嚐不可。”

  “我無所謂呀，我並非正人君子，能多個枕邊人肯定樂意至極。

  可既然是追求美好，應當建立公平二字之上，我想娶人家是一回事，人家肯不肯嫁又是一回事。”

  “我看這丫頭巴不得喚你一聲郎君。”

  史明搖頭道：“她心智還未成熟，等他見多幾個男子才會有一個正確的選擇，我可不想以後天天麵對一個怨婦。”

  “哼，禽獸不如。”

  祝善文甩手跑回了床上繼續宿醉，史明又歎了口氣，繼續看雨發呆。

  清明時節正值四月雨季，老人都說是因為天公冬眠了幾個月，這個時候剛剛起床，順便釋放一下憋了許久的尿意。天邊灰蒙蒙的一片不知是天公的哪個部位，似乎在醞釀著一場更浩大的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