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的中午是最熱人厭的時候，沒有一絲涼風，幹燥且酷熱，簡直把人置身在一個大烤爐裏。從府邸到縣衙也不過數百步，這點點時間已經令史明全身滲出一層油膩的汗液。

  “大人好。”見到史明進門，牽著騾子的衙差急忙讓出道路，不過騾子發倔，踢了幾腳愣是不動彈。

  史明疑惑道：“把牲畜弄到這裏幹什麽？”

  衙差不好意思的撓頭道：“是隔壁的大人要的，給了一錠大銀讓我買十斤燒白和一頭能夠烤著吃的牲口，這會剛要送過去。”

  “大熱天的吃烤肉也不怕中暑。”史明喃喃的埋怨道，“趕緊領過去，這牲口賴著不動估計是要下糞，讓他們趕緊宰了省得收拾。”

  衙差應了一聲，使出吃奶的勁緩緩拖著騾子出門，沒一會就聽到隔壁傳來幾聲摻雜髒話的起哄。

  “他娘的，這騾子塊頭不錯，夠喝到今晚太陽下山。”

  “他娘的可不是，不像昨晚上一點肉味都沒聞到。”

  “……”

  史明往牆頭那邊看了一眼，哼氣道：“他娘的還真是一群殺才。”

  市集那邊又起了衝突，賣綢布的張三和賣白菜的李五不知什麽原因打了起來，陳峰領著人出去後，縣衙空蕩蕩的就沒幾個人，史明覺著無趣準備也跟去看看，剛出門卻又遇到方才牽著騾子的衙差。

  “大人，隔壁的大人叫您過去。”

  史明皺眉道：“叫我？何事？”

  “小的不知？”衙差搖了搖頭。“那邊隻說讓我回來時給您說一聲讓過去一趟，沒有有什麽，小的也沒敢多問。”

  “知道了，你去忙吧。”史明擺了擺手，自己也實在想不出金沛會因為什麽事要自己過去，如果是些雜事的話隨便找個人都行，如果是正事…自己跟他哪來的正事？

  想著想著，史明的腳步已經走到驛館門前。驛館的門是敞開，還沒進去就已經飄來一陣煙火氣，進去時正瞅見金沛提著一柄大刀給騾子開膛破肚，從張大的騾嘴可以看得出來…死得很慘，以至於史明根本不敢想到昨天還是花香鳥語的杜詩館如今成了燒烤地。

  “史大人。”金沛停下手中的活計把刀遞給旁邊的人，自己則扯過一片爛布擦了擦手上的血腥。“閑著無事，想叫大人來喝兩口酒。”

  “金大人客氣，但下官酒量不太好。”

  金沛像是沒聽見史明的話，隨便指著一個凳子笑道：“坐吧，等清理好那頭畜牲就可以生火了。”

  對方假裝無視自己的客套，史明也不敢再拒絕，拱手之後就坐上凳子，可以察覺到對方的目光一直鎖在自己身上，盯得史明心裏直發怵。

  金沛擦完手也在旁邊坐下，笑著問道：“大人今早上可有去哪？”

  “開完早會就回去吃了些東西，大人為何這麽問？”史明故作淡定的接過對方遞來的酒水。

  “無事，就是問問，那大人在早上可有看見生人？”

  史明心裏一咯噔，難道早上回去之後，那小丫頭把所有事都跟金沛說了？即便不是她說，金沛肯定已經有所察覺，否則不會這麽問，史明隻好皺眉道：“今早上開完例會，倒是有一貴氣十足的小姑娘闖入縣衙，安門縣裏大都是窮苦人家，這一想來應該是金大人這方的家眷，當時哄了幾句就勸說她離開，如果下官做得不妥還請見諒。”

  史明承認之後偷偷瞥向金沛，對方一閃而過的殺意恰好被自己捕捉，心中不免有些打鼓，越來越對那小丫頭的身份生出忌憚。

  不過金沛很快斂住異樣，拍了拍史明肩頭大笑道：“怪我怪我，沒跟史大人交代清楚，我們這一行不但因為公事，順道還要護送一位貴人的千金，便是大人早上看到的那一位，該是我賠不是，小丫頭有些調皮，給大人造成了困擾。”

  “金大人哪裏話，這事…”

  “喂，你們兩個嘰嘰喳喳的聊完沒有。”窗戶上突然冒出一個女孩的腦袋，衝著金沛努嘴道：“大胡子，我讓你叫他來是要陪我玩的，怎麽你一直在跟他說話。”

  寧爾哲琪絲毫對金沛沒有一絲畏懼，埋怨之後又向史明招手道：“傻子你快進來，等他們把肉烤熟了我們再出去。”

  史明用詢問的目光的看著金沛，得到允許後忐忑的走進房間，然後就見小丫頭重重的關上房門把也要跟進來的金沛堵在了門口。

  “那就勞煩史大人陪這位大小姐解解悶。”

  門口響起金沛的大嗓門，沒等史明應聲，小丫頭已經趴在窗口叫喊道：“他比你有趣多了，哪像你一樣隻會喝酒。”

  見窗戶也被小丫頭關上，金沛的臉色也隨之冷下，招手示意兩個兵士站到窗口偷聽裏邊的談話。

  不過即便史明看不到外麵的動靜，用屁股也能想到自己的舉動肯定會被監視，接下來都會百倍小心，所以在小丫頭出聲之前，史明隻是在房間裏踱步，順便收拾一下被到處亂扔的詩集畫作。

  最終還是小丫頭耐不住性子發文道：“喂，你怎麽不說話。”

  史明一臉疑惑道：“小姐想讓我說什麽？”

  “大胡子不讓我出去玩，我都快悶死了。”

  “所以小姐覺得隻有自己悶死不太好，找我來陪你一起悶死？”

  寧爾哲琪抓起剛剛整理好的書本砸向史明，發怒道：“你快想辦法。”

  史明接住書本又擺回桌上，無奈道：“這就為難下官了，是金大人不讓你出去，困在這小房間裏確實會無趣，否則我可以帶小姐出去逛逛市集、看看山水、騎騎馬…”

  “我想騎馬！”小丫頭突然兩眼放光的說道。

  “難道小姐會騎馬？”史明故作驚訝。

  小丫頭滿臉自豪的笑道：“當然會，而且騎術肯定比你這個傻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