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阿辭,你終於來了
作者:墨雪千城      更新:2020-09-08 11:34      字數:4347
  老太妃心如刀絞,淚光滾滾,咬著牙道:“好——”

  待二人一起走後,屋內突然安靜下來,空氣好像變成了凝膠,壓抑著叫人窒息。

  老太妃沒有立刻離開踏月閣,隻是無力而悲痛的癱坐在椅子裏,極力平靜著將要爆發的情緒。

  她答應過沅兒的,她就應該要做到。

  不僅崔素言,連燕王妃都變得異常小心翼翼,二人像犯了錯的小孩子,站在那裏互相對視一眼,也不敢輕易說話。

  正進退不得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一個男子焦急的聲音。

  “母妃,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說話間,燕王趙棠急步走了進來,“我怎麽一回府就聽說那神醫隳原是假的,如今人已經被扣下了?”

  昨日皇上連夜宣召他入宮商議緊急軍情,他正想回來同獾兒商量,撤出駐守在聚風山的燕洲騎,交由太子人馬去駐守。

  皇上有意讓太子再一次披帥掛陣,讓關蒼軍打頭陣,隨太子一起前往陳關清剿亂黨,不過這一次副帥不再是獾兒,而是四殿下趙元煜。

  皇上疑心病重,他這是有意要收回獾兒兵權,而且在出了太子設計出假江州王,意圖謀害獾兒之事之後,無論是皇上,皇後還是太子都不可能再信任獾兒。

  一旦它朝太子登上皇位,依他睚眥必報,陰狠毒辣的性子,不僅是獾兒,乃至整個燕王府都將在朝夕間覆滅。

  所以,新一輪的奪嫡之戰又將是一場血雨腥風,不管他想不想參與其中,他都已經被卷了進去,並且泥足深陷。

  隻能進,不能退。

  退一步,便是萬丈懸崖。

  這一次,陳關之地獾兒不去也好,因為該剿滅的不是什麽所謂的亂黨,而且太子黨羽於令坤。

  他本來想好好同獾兒商量商量,結果一回來就看到他匆匆帶著沅兒走了,他們父子兩連話也沒來得及多說兩句。

  他也不解,沅兒明明已經大好了,怎麽神醫就是假的了?

  他不問還好,一問反激起了老太妃心裏好不容易才壓下的悲憤情緒,伸手指著崔素言,顫聲道:“你問她,問問你的好義女,她到底是弄了什麽人進來了,害得沅兒她……”

  她又哭了出來,哭的嗓子嘶啞,痛捶著椅子扶手。

  崔素言膝蓋一軟,撲通跪在地上:“不,不是的,我不是有意的,太妃,父王,母妃,我真的以為她就是神醫隳原啊!”她已淚水漣漣,誠惶誠恐,“你們看到的,沅兒妹妹她已經能站起來走路了呀……怎麽會是假的呢?”

  老太妃痛抹了一把眼淚,憤怒道:“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難道神醫的徒兒連自己的師姐也不認得嗎?來人啦!”她沉聲一喝,“速將那個施葭一並拿來。”

  她用一種懷疑的眸光看了崔素言一眼,突然放低了聲音,“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引狼入室,還是你本來就是狼?”

  崔素言頓時像被劍刺了一下:“太妃,你這是懷疑素言和假神醫是一夥的麽?”

  “不,不會的……”燕王妃連忙護著她,“素言她不會的,她待沅兒是真心的,怎麽可能會害沅兒?”

  老太妃冷笑道:“一葉障目,你又能看清誰?”

  “我……”

  燕王妃被噎在那裏,眼淚水汪汪的看向燕王。

  燕王眸光不忍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母妃,兒子也相信素言事先是不知情的,這件事等審了那假隳原和施葭才能知道。”

  “你放心!”聽燕王這樣說,老太妃終於稍稍找回了一絲理智,“我不會憑白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若沅兒無事還好,若有事,必要讓害我沅兒之人一同陪葬!”

  說完,垂下頭無力的擺擺手:“你們先下去吧,讓我一個人在沅兒的屋子裏安靜一會兒。”

  燕王擔憂的看著她:“母妃……”

  “去吧……”

  三人隻得退下,燕王忙著去派人捉拿施葭,審訊王姁,自覺受盡了冤屈的崔素言隨燕王妃一起回了榮禧閣,撲在燕王妃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可憐。

  她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恨,虧她還真心誠意的找來隳原想討好老太妃,她卻是個冷情冷心,翻臉無情,卸磨殺驢的死老太婆。

  不要說嫁給元祈哥哥做正妃,她能不能繼續留在王府都不知道,想到這裏,她憑生了一股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咬破手指含淚寫下血書一封,以死證清白。

  當然,她不是真的要死,她沒那麽傻。

  當晚,她瞅準時機,在小丫頭快進來時,將脖子往懸於梁上的三尺白綾上一吊,腳一蹬,踢掉了凳子。

  接下來,一聲驚叫,驚的合府都知道崔素言以死明誌。

  燕王妃哭的肝腸寸斷,摟著她,隻說她傻。

  老太妃聽了,沉默良久,案子已經審清了,崔素言的確事先不知情。

  她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在冷靜下來之後細想想,這件事的確冤枉了她,但她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而且她上吊自盡正好那麽巧就有人衝了進去,難免落了刻意。

  就算她多心吧!

  崔素言是個有心計的女人。

  ……

  時間真是個很奇怪的東西。

  你越是想要他快,他越是慢,所以才有歲月難熬,度日如年之說。

  反之,你越是想要他慢,他越是快,所以又有時光飛逝,白駒過隙之說。

  於趙元祈而言,時間越慢越好,他擔憂一月之期將近,恨不能將一秒鍾掰成無數秒,以爭取醫好趙元沅的時間。

  同時,他又恨不能飛快見到薑辭,一來害怕耽擱時間,二來思念如附骨之蛆,益發蔓延。

  隻是長陵離洛河鎮那麽遠,無論如何心焦,他也不可能立刻趕到薑辭麵前。

  於薑辭而言,時間越快越好,她幾乎是數著日子過得,漫漫二十來天的路程,她恨不能讓這二十來天變成瞬間。

  結果,在等來她以為的夫君沈獻之前,她等來了真正的沈獻。

  這一天,有西陵城來的大香料商要與薑辭商談香肥皂的供貨權事宜,他開出的條件十分豐厚,薑辭自然要去與他談談。

  冬日晚的早,晚上去見他不太方便,何況每每到了晚上十五就會啼哭,她還得早些趕回家哄十五。

  所以,剛到申時,她便命吩咐文紫和紅豆看著鋪子,自己則帶著辛夷去了他事先約好的八仙茶樓。

  今日茶樓客人還是和往常一樣多,大家喝著茶,吃著茶點談朝廷,談叛軍,談美人……

  甚至還有談到了大名鼎鼎的江州軍首領江州王。

  有說:“那江州王行軍打仗總愛戴個可怕的麵具,誰都沒見過他的相貌,估計八成是個相貌猙獰的醜八怪。”

  有人不服:“江州王乃當世英雄好漢,怎可以相貌定論,且不說他生得如何,隻說去歲契國聯合烏國率十萬大軍來犯,接連攻破我朝十一座城池,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打到陳關時,守軍於令乾昏庸無能,棄下全城百姓落荒而逃。”

  “咳咳……”這時,店掌櫃端著茶水走過來,咳了兩聲,提醒到,“勿談國事,勿談國事。”

  那人兩眼一瞪,氣憤道:“朝廷昏庸無能,任人唯奸,平時欺壓魚肉百姓在行,打起仗來就成了慫包,難道還不許我們說上一說了?”

  他氣的口水都噴了出來,不待店掌櫃接話,義憤填膺道,“當時我就在陳關,若非江州王大仁大義,率領江州軍拚死抵抗,陳關焉能在,陳關萬千百姓焉能有命在?”

  有人聽了,肅然起敬:“若這世間多幾位江州王這樣的英雄,何愁外敵來犯,何懼那些朝廷狗官。”

  店掌櫃聽了嚇得脖子一縮:“這種話不能亂講,可是要殺頭的,何況契烏兩國攻破的十一座城池俱已被燕王世子率領的燕洲騎一一收複,燕洲騎紀律嚴明,所到之處從不劫掠百姓,世子爺還派人捉住了叛逃的於令乾,下令斬了那狗官的狗頭,並將他的頭懸掛於城牆之上以儆效尤,可見朝廷中人也有忠奸之分。”

  “什麽忠?”那人更加義憤填膺,“若非他趙元祈,江洲軍怎會……”

  “莫要再說,莫要再說!”店掌櫃生怕他再說出什麽更過激的話來,急忙打斷了他,岔開話題道,“你們可知道,城裏千紅樓來了一位姑娘,生得那叫一個傾國傾城……”

  對於美人,還是傾國傾城的美人,男人大抵都是很感興趣的,紛紛將目光投到了美人身上。

  “我見過最美的美人就是沈記香料鋪的薑娘子,那傾國傾城的美人能有薑娘子美?”

  店掌櫃見話題成功的被扯開,心裏鬆了一口氣,笑著搖搖頭:“這我哪裏知道,我是聽我兄弟說的,說是比天上的嫦娥仙子還要美貌動人,保管你一見便終身難忘。”

  “終身難忘?嘿嘿,那我倒要去見上一見,難道真能比薑娘子還美?”

  “咦?”有人突然發現薑辭進來了,“這不是薑娘子嗎?”

  薑辭從來都不信奉什麽女人家不能拋頭露麵之類的規矩教條,待人接物很是大方,見與她說話的正是她幾經考察,看中的一家想要合作的香料商。

  她笑著一拱手:“原來是李掌櫃,幸會幸會。”

  “薑娘子客氣了,今兒怎麽得了空閑來喝茶了?若薑娘子不嫌棄……”

  話說到一半,從樓下走下來一個衣著不凡的少年,朝著薑辭揖了揖:“這位就是薑娘子吧,我家主子已經等候多時了,還請薑娘子隨我上樓。”

  薑辭點點頭,又和李掌櫃打了個招呼便跟著那少年上了樓。

  也不知怎麽的,忽然有了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反正這種感覺不太好。

  而辛夷見這少年雖年紀不大,走路的步伐卻極為沉穩有力,應該是個練家子。

  她狐疑的又多看了他一眼,然後下意識的轉過頭環視了四周一圈,也未見有什麽異樣。

  “到了,我家主子正在雅間等你。”

  少年似乎意識到了辛夷對他的懷疑,說完,他也默默看了辛夷一眼,然後走了過去,恭恭敬敬道:“公子,薑娘子到了。”

  雅間內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嗯。”

  少年伸手一引,薑辭道了聲“有勞”便邁步進去了。

  辛夷正要跟進去,忽覺身後一痛,然後她就成了一個木頭。

  對!

  就是一個木頭。

  直直的立在那裏,不能說話,也不能動。

  她驚愕不已,怎麽說她的武功也算是上乘了,即使是自詡輕功天下第一的花霖月也不可能這樣輕易就點了她的穴道。

  這個少年,他到底是什麽人,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他的武功這般高,那他的主子會不會更厲害,裏麵的人會不會就是江州王?

  到底太大意了,若少奶奶這一次再被人擄走怎麽辦,她要如何向世子爺交待?

  心,在這一刻陷入了焦慮。

  忽然,身子一動,少年扶過直愣愣的她將她帶走了。

  這一切發生在瞬間,以至於薑辭都沒有及時發現。

  她走進去就看到一個束著玉冠,輕裘緩帶的男子背對著她坐著,手邊擺著一隻天青泥紫砂茶壺。

  茶煙嫋嫋,清香撲鼻,可惜薑辭根本聞不到,她隻是凝著眉頭打量著這個男子的背影,隻覺得不管是身形,還是氣息都有些熟悉。

  下意識的,她想逃。

  突然,耳邊傳來一個溫醇綿厚的聲音。

  “阿辭,你終於來了。”

  “……”

  薑辭一個激靈,怎麽是他?那朵爛桃花。

  他的聲音再好聽,落在她耳朵裏也如同魔音,她頭腦有一瞬間的空白,更加想逃。

  他來了,他又來了。

  怎麽辦,打又打不過,這會子又不可能再殺出一個洛城將她帶走。

  她要怎麽逃?

  為什麽,為什麽她會惹上一朵這麽執著,甩也甩不掉的爛桃花。

  “辛夷……”她輕喚一聲,轉身就想要離開,才發現哪裏有什麽辛夷。

  一下子,她又呆住了。

  “阿辭……”

  他慢慢的轉過身,漆黑的眼睛仿佛含了無數種情緒,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