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

  入冬後下了幾場雪，天氣越來越嚴寒，趙元沅不小心受了風寒，身子益發不好了，這兩日虛弱的更是連床都下不來。

  老太妃著急上火，連飯也吃不下，隻一心巴望著葉神醫的大徒弟隳原快點到來，可是路途遙遠，再加上雪天路滑，耽擱了路程，隳原一直遲遲未到。

  老太妃眼見趙元沅臉色發紺，形容痛苦的樣子，急得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趙元沅不忍見祖母為她如此擔憂，反拚力打起精神說了許多勸慰她的話，說的老太妃心裏更加酸楚。

  說到最後，她突然握緊了老太妃的手，聲音虛弱的縹緲：“祖母，你還記得阿萌姐姐嗎？”

  老太妃似乎一下子沒想起來，愣了愣，“哦”了一聲，反握住她纖弱無力的手，聲音哽咽道：“我想起來了，是不是當年在沈家救你的那位阿萌姑娘？”

  “嗯。”趙元沅無力的閉上眼睛，咽了一下發幹的嗓子，複又無力的睜開眼，眉梢多了幾分絕望的死寂，“就是她，當年阿萌姐姐救我一命，我到現在都無以為報，若有一天我死……”

  “不……”老太妃剛剛拭去的淚又如豆子般滾了下來，顫著手輕輕放到她嘴上，“我不許你胡說，神醫隳原馬上就要來了，你的病一定能好。”

  “不管好不好，沅兒都求祖母要答應沅兒一件事。”

  她其實早就不報什麽希望了，太醫曾斷言她活不過十五歲，如今她馬上就快要十七了，也算是賺了，若真死了，也沒什麽可遺憾的，隻是有些人她放不下。

  祖母，父王，哥哥，還有阿萌姐姐……

  老太妃握緊了她的手，心如刀絞，含著熱淚點頭道：“你說。”

  “我要祖母……答應沅兒……”胸口窒悶，她用力的喘了一口氣，斷斷續續道，“不管……發生什麽……事，一定要……護著……阿萌姐姐……”

  老太妃又是痛心又是疑惑：“沅兒，好好的你怎麽突然提起阿萌姑娘了，我恍惚記得，你曾說過她失蹤許多年了，莫非人找到了？”

  “……”

  趙元沅猶豫了一下，想著薑辭身份敏感，要如何開口向老太妃解釋這件事，門外突然傳來了崔素言激動的聲音。

  “太妃，太妃……隳原，神醫隳原來了，她來了。”

  “什麽？”老太妃悲痛欲絕的眼睛裏突然放出光來，“快，速速請神醫進來！”

  稍傾，就走進來一個背著藥箱，身著品藍長褙，身材高挑平板的女子，薄薄的一張白臉，瞧上去年約二十歲左右，淡淡的眉眼，唇色也是淡淡，不過倒不失為一個美人，隻是一雙眼睛暮氣沉沉，顯得與她的年齡有些不相符。

  她身後還跟著一位身著蔥綠長褙的女子，年紀瞧上去和她差不多的樣子，身材瘦小，厚重的衣服壓得她似乎抬不起頭來，兩手插在袖籠裏，偷偷抬起頭，露出人中的一顆綠豆大小的痦子。

  初入天家富貴之地，她既激動又緊張，兩隻眼珠亂轉，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

  “太妃，這位就是神醫隳原。”崔素言臉上雖然帶著激動之色，眼睛卻紅紅的，好像剛剛哭過一般，聲音有些嘶啞，介紹道，“這位是替我尋來神醫的施葭妹妹。”

  老太妃眼裏隻有隳原，哪還看得見施葭，激動的上前道：“還請隳神醫救我孫女性命。”

  隳原倒真有一副高人的樣子，很是清淡的看了一眼老太妃，不卑不亢略略施了個禮，又瞧了一眼病床上虛弱無力的趙元沅，便直接走過去坐下來將手搭在趙元沅的手腕上，把了大半天脈，她始終一言未發，隻是眉頭凝得越來越深，豎出一個快能夾死蒼蠅的川字。

  老太妃見她麵色凝重，心裏又慌又急，忍不住問道：“隳神醫，我孫女的病怎麽樣了？”

  “中毒引發心疾。”隳原很是肯定的回答道，“瞧姑娘病症，已經……”

  說著，她又轉頭看了一眼趙元沅，見她雖病到這樣的地步，眼睛裏卻難得的帶了一份純淨和天真，她下意識的又轉過頭，回避了她的眸光，欲言又止。

  “神醫，你……有話直說，不必……避諱著我……”

  趙元沅雖然已近絕望，見她這般欲言又止之態，心裏難免拂過一絲疼痛和失望。

  老太妃更急：“神醫，我孫女的病到底怎樣？”

  “……也不是不可治。”隳原想了一會兒，話鋒一轉，又道，“隻是……”

  “隻是什麽？”

  老太妃一聽說有治，失望的眼睛裏立馬又燃起了希望的光。

  “隻是有一味稀世奇藥十分珍貴，怕要萬金。”

  老太妃又聽說不過區區萬金，已激動的無所不已，不疑有它道：“別說萬金，就是十萬金百萬金也使得，隻要能救回我孫女兒，神醫你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

  隳原麵癱似的臉終於露出一絲笑容，隻是笑得有些僵硬：“有老太妃這句話，郡主的命就可以保下了，還請老太妃到屋外等著，我要為郡主施針，不能有人進來打擾。”

  老太妃連道了三聲好，又吩咐屋內一幹人等全體退下，她身邊的大丫頭明夏有些不放心的湊到老太妃耳朵邊小聲提醒道：“太妃，世子爺還沒回來，不如等他回來再說。”

  老太妃想到趙元祈在入宮之前交待的話，猶豫了一下：“這……”

  偏偏隳原耳尖，聽到了明夏的話，臉色驟然冷了下來：“醫患之間貴在信任，既然太妃對草民醫術有疑，那草民也不強求，這就告辭了，不過……”她話鋒一轉，“有件事草民需得提醒太妃，郡主的病不能再耽擱分毫，否則命不久矣！”

  說完，轉身就要走。

  老太妃頓時有些慌了：“且慢，神醫實在誤會了，你是葉神醫的大徒弟，豈能不信，還請神醫這就為沅兒施針。”

  明夏還想再說什麽，被老太妃盯了一眼，也就不敢再多說，隨老太妃一走到屋外。

  崔素言強打起精神笑著對老太妃道：“這下可好了，沅兒妹妹終於有救了。”

  老太妃滿眼歡喜，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保佑我沅兒身體康複，歲歲安康。”說著，又和悅的牽起崔素言的手，“這一次多虧了素言你，沅兒才有救，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一定辦到。”

  崔素言心裏冷笑一聲，她才不會在乎什麽側妃，她要做的是世子妃，燕王府的當家主母。

  心雖作此想，麵上卻還強裝出笑來，柔順萬分道：“素言一直將沅兒妹妹當成親妹妹，這些都是素言應該做的，素言不敢居功，更不敢有什麽非份之想，還求太妃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老太妃笑著拍著她的手：“你的心思我豈能不知，放心吧！”說著，往她臉上覷了一眼，“我怎麽瞧著你眼睛紅紅的，莫不是哭過了？”

  “……我……我隻是為沅兒妹妹高興的。”

  元祈哥哥怎能對她說出那麽無情的話，還讓母妃將她送出王府。

  不，她絕不會離開王府半步，這一輩子都不離開。

  她派了人過去，找那個外室談判，結果不僅一點消息都沒有，還讓元祈哥哥知道了，因為這事，他惱極了她。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醫好趙元沅，這樣才能令元祈哥哥對她另眼相看，她才能在王府站得穩。

  “好孩子，你有心了，對了，這位施姑娘……”老太妃這才注意起一直局促的站在崔素言身邊的施葭，和顏悅色道，“這次也多虧了你。”

  說完，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大丫頭，大丫頭會意，過了一會兒捧了一個紅木盒子過來，打開來遞到了施葭眼前。

  “這……這怎麽好意思呢！”

  施葭望著一盒子黃燦燦，亮閃閃的金元寶，兩眼乍然迸射出亮光來，搓搓手，迫不及待的想接過來，卻又不敢真的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