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慕九高高興興的一手拉著馮袖，一手拉著趙元翌的手朝著屋外走去。

  走到屋門口，趙元翌又回頭目光複雜的看了一眼薑辭，隻見她沉默的坐在那裏，雪白的臉氤氳在熱茶蒸出的白霧裏，叫人瞧不分明，卻那麽好看。

  他有些懂了。

  懂，元祈為何舍不下她。

  這是個寧折不彎，剛烈直爽，不畏權勢的女子，若一天她知道元祈不是沈獻，定然不會委屈求全，到時元祈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誰先愛上，便輸了。

  所以，他不會愛上任何人。

  ……

  今日鋪子開的晚些，薑辭以為下了一夜雪，應該沒什麽人，沒想到趕過去時鋪子已經被人圍上了。

  薑辭連忙叫呂律將一扇一扇的門卸下，已有那心急的人幫著上前卸門了。

  不到一上午的功夫，百來塊香肥皂被人一搶而空，就連鎮店之寶迷迭香香肥皂也被趕來的富戶買走了。

  有沒買到的，隻能等到明天，因為香肥皂製作不易，每天隻能限量供應。

  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香肥皂成了洛河鎮最時興暢銷的東西，但凡家裏有點錢的，必要買上一塊。

  一來顯身份，二來這香肥皂的確好用，效果比澡豆好，還比澡豆耐用了許多。

  有不差錢的，用香肥皂洗澡，連身上的皮膚都變得細膩潤滑起來，還香噴噴的，這惹得多少富貴人家的姑娘夫人競相購買，引起一股香肥皂熱潮。

  最關鍵的是，澡豆仿製的太多，現在幾乎整個縣城乃至省城都有花樣澡豆賣，卻唯獨仿製不出這香肥皂來。

  一時間，香肥皂成了最炙手可熱的商品，沈記香料鋪的招牌也成功打響了。

  很快，薑辭就盤下了一個作坊，又招了好些工人，逐漸加大香肥皂的生產量。

  遠近周圍各個香料鋪聞風而動，從四麵八方跑來，競相爭奪沈記香料鋪香肥皂的供貨權，薑辭經過層層篩選，在各地選了幾家信譽上好的香料鋪，擬定加盟契約，成為他們的供貨商。

  同時，薑辭又想著要多開幾家分店，她是個行動派，不過短短三月時間，又在春城，梅龍縣，滄水鎮開了三家分店，其中在縣城的一家分店專賣高檔香肥皂和高檔香料，生意一樣出奇的火爆。

  此是後話，暫且不談。

  隻說孫家鋪子，自打薑辭弄了香肥皂之後，她家鋪子的生意就一落千丈，成堆的貨堆積在院子裏搞的錢婆子頭疼不已，整日介在家裏打雞罵狗，與孫有財吵嘴，夫妻二人彼此埋怨，離心離德。

  她悄悄命人買了香肥皂回來絞盡腦汁的研究，隻是研究的眼睛都快瞎了，也沒研究出個所以然。

  眼看著就要被打壓的關門大吉，賠個血本無歸，錢婆子實在無法，腆著老臉拎著厚禮求上了薑辭，求她可以給自家鋪子供貨權。

  薑辭並非以德報怨之人，何況兩家鋪子離的太近，容易形成不良競爭，她很不客氣的回絕了，錢婆子惱羞成怒，不顧臉麵當街破口大罵，罵薑辭是個不守婦道的破鞋，專會賣笑勾搭男人。

  這一次，還沒等到向嬤嬤發揮，官差就趕來了，以誹謗誣蔑罪將她抓了，連審都沒審，直接關入了大牢。

  孫有財早就與她吵嘴吵得心生厭惡，再加祖業毀在他手上，哪有心情去拿銀子救人，整日大門緊閉，在家中買醉。

  其女聽聞母親遭了難，家中生意也倒了，哭出了兩大缸的眼淚來，終於說動了香會會長高誌懷出麵。

  高誌懷滿以為憑自己在香界德高望重的身份，沈記香料鋪掌櫃沈獻一定會親自到場，結果來的是薑辭，身邊還跟了一個雄糾糾氣昂昂的嬤嬤。

  如傳聞中所言，的確是個美人。

  身材高挑，英姿煥發，烏黑的發間隻插了一支殷紅如血，散發著瑩潤光澤的鳳凰花簪，卻襯得她容色照人，燦若朝霞。

  若非要雞蛋裏挑骨頭，那就是太平公主。

  美歸美，哪有婦道人家出席這麽重要場合的，在眾者無一不是男人，她一個婦道人家跑進來算怎麽回事？

  看來，她家相公亦如傳聞中所言，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否則，怎麽幾乎無人見過沈獻，都是薑辭在衝鋒陷陣。

  唉——

  可惜了，這樣的美人偏偏嫁的不好，若換作是他的女人，他必定要金屋藏嬌，才舍不得讓她每天拋頭露麵的在外做生意呢，弄得名聲很不好聽。

  他抹抹胡須，兩隻眼睛像長在薑辭身上似的，其餘在座各家香料商亦齊齊盯著她瞧，有被驚豔住的，有默然不語的，有鄙視的，有搖頭歎息世風日下，讓一個女人跑出來拋頭露麵的，種種不一。

  但大家又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那就是拿到沈記香料鋪的供貨權。

  “請問這位可是高會長？”

  薑辭旁若無人的走上前，不卑不亢的問了一聲。

  明知是鴻門宴，她還是會來，做生意嘛，講究的是和氣生財，高會長是三鎮香會會長，在當地德高望重，三鎮香料商皆唯他馬首是瞻，她犯不著得罪他，因為得罪他，就等於得罪了所有香戶。

  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

  當然，她有自己的底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

  “咳……”高誌懷訕訕的咳了一聲，掩飾了眼睛裏的驚豔，仰起頭來，摸著胡須拿出會長的派頭來，俯視著她，明知故問道，“你就是沈記香料鋪的薑娘子薑辭？”

  “正是。”

  底下有人哂笑一聲：“婦道人家就該在家相夫教子，哪有跑出來做生意的，更不能跑到這會所來，你當這香會會所是什麽地方？”

  “是啊！”有人附合，“沈掌櫃呢，怎不見他來，莫非不將高會長放在眼裏？”

  高會長聽了，臉色果然沉了一下。

  薑辭聽他二人譏嘲之言，淡淡瞥了他二人眼：“怎麽，這香會有條律規定女人不得入內？”

  兩人愣了一下，一時間竟答不上來。

  向嬤嬤見這些人話裏話外瞧不上女人，沒好氣道：“少奶奶，既然這些人狗眼看人低，瞧不上婦道人家，那我們便走！”

  薑辭料定這些人請她來，就不會輕易讓她走，故意點頭道：“也好！”

  這一下，高會長有些急了，又見她處事泰然，完全沒有尋常小婦人的拘謹和羞怯，還有她身邊的嬤嬤，充得派頭比他還大，他不欲與一個老婆子見識，遂忍下不快，換著一副臉色，摸著胡須笑了笑。

  “薑娘子莫急，並沒這樣的規矩，隻是薑娘子你畢竟是個婦人，這裏各家掌櫃皆是男人，你在恐怕多有不便。”頓一頓，又皮笑肉不笑道，“所以，還是讓沈掌櫃來吧！”

  這薑辭應該是個精明的，否則生意不會做的這麽好，還打垮了百年老店孫記上色沉檀揀香，惹得多少香戶眼紅，可見她是個心內很有成算的婦人，與她談事恐怕不太好談。

  相反，沈獻就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能懂什麽，隻要在氣勢上壓一壓他，他還不嚇得乖乖聽話，任他為所欲為。

  何況，這麽美的小婦人，若真聯合眾人逼迫她，他還有些舍不得。

  薑辭似乎看穿了他心裏的那點打算，直接拒絕道：“抱歉，我家夫君有事務在身，暫時不得前來，你若想讓他來，那就等著吧！”

  香肥皂大賣，有許多官家富戶根本不在乎價錢，甚至以購買到最貴的迷迭香香肥皂為榮，若到哪家做客，哪家能拿出上好的香肥皂讓客人洗臉洗手，那就是身份的象征。

  她突然有了一個想法，另開一家分店，專門針對有錢人家的太太姑娘，賣高檔香肥皂，澡豆和高檔香料，所以她需要更多更上等的香料，研製出更加高檔的香肥皂。

  夫君聽聞她這樣的想法，很是支持，忙著進貨去了，這一來一回，至少得大半個月的時間。

  想到此，她像男人般將手一拱，毫不客氣道：“既然高會長不歡迎小婦人，那小婦人便先行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