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紫抬頭望了她一眼，不知為何，心裏有些發虛，勸道：“少奶奶放心，舅老爺是走南闖北的人，這麽晚了，他肯定在客棧……”

  正說著，她突然“呀”了一聲，“羊奶滾了。”

  羊奶咕嚕咕嚕，泛著一層層白沫。

  文紫連忙起身用手去端，又“呀”了一聲，下意識的手摸向耳朵捏了捏，再要去端，薑辭已經拿了一塊濕抹布將羊奶端了起來，又問她道：“燙得怎麽樣了？”

  “沒事，沒事。”

  文紫搖搖頭，又摸了摸耳朵，眼神飄到她的臉上，又慌忙移開了。

  她現在總算體會到釵兒在這裏時的矛盾和糾結了。

  少奶奶是個好人，從來不把她們將下人看待，難怪姑娘那麽喜歡她，她們一起這樣欺騙她好麽？

  薑辭疑惑的看著她：“你這丫頭今兒這是怎麽了，一下午都見你心不在焉的。”

  “……哦，奴婢沒怎麽，隻是聽少奶奶一直念叨著舅老爺，奴婢也想起了……自己的舅舅……”

  說著，她雙眼放空，盯著半空中某個虛無的焦點，似沉浸在回憶裏，“我舅舅最疼我了，那時候，他時常背著我去街上買冰糖葫蘆吃……”

  “原來蚊子你也有這麽好的舅舅，如今他在哪兒？”

  “他……”文紫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已經不在人世了。”

  薑辭愣了一下，心有所感的正想勸慰她兩句，門簾一動，向嬤嬤捧著一碟子洗的幹幹淨淨的芋頭走了進來，笑道：“剛剛胡娘子送來好些芋頭，正好烤著吃。”

  “有芋頭？”文紫連忙收斂了臉上的悲色，笑著站起身來，接過她手裏的芋頭，“我最喜歡吃烤芋頭了。”

  “你這丫頭，就是貪嘴。”向嬤嬤伸手往文紫額頭上戳了一下，然後撣了撣身上的雪珠子，笑道，“這麽晚了，少吃些，省得撐的睡不著。”

  “我才不會貪嘴呢。”文紫一麵笑，一麵拿了芋頭放進了火盆裏，又問道，“嬤嬤怎麽不叫胡娘子過來坐坐？”

  向嬤嬤臉上的笑容凝了凝：“她說家中還有事，隻是……”

  文紫問道：“隻是什麽？”

  “隻是我見胡娘子眼睛紅紅的，好像受了什麽委屈，我問她，她也不說，隻說被風雪吹迷了眼睛，我接過她手裏的芋頭時，不小心瞧見她手腕上好像受了傷，她卻慌裏慌張的拿袖子掩了。”

  薑辭一聽，想到那次見到胡氏時，她脖子上的傷，微微蹙起了眉心。

  文紫又問道：“難道胡娘子在家受了欺負不成？”

  向嬤嬤茫然的搖了搖頭，有些不確定道：“這個不至於吧，我瞧她家相公溫和有禮，見人臉上總是含著三分笑，不像個會打老婆的人。”

  “那必定就是那個王翠蓮。”文紫一邊撥著火，一邊氣憤道，“栽髒陷害少奶奶的事，那個王翠蓮肯定也有摻合，否則，怎會一天到晚待在孫家鋪子，與那個錢婆子嘀嘀咕咕的？”

  薑辭吹著手邊的羊奶，一回來哄了十五睡覺之後，她就忙著做澡豆了，這會子脖子有些發酸，抬手揉了揉，搖頭道：“王翠蓮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姑娘家，說她和錢婆子一起栽髒陷害我，我信，說她打了嬸子，我倒不太相信，頂多也就是個扇風點火的。”

  “誰知道呢。”向嬤嬤搖頭一歎，“胡娘子不願說，我們也不好追問，就算想幫一幫，也無從下手。”

  文紫笑道：“嬤嬤真是個熱心腸，見到誰受苦受難，都想幫一把。”

  “天下可憐人這麽多，我一個無用的老婆子能幫誰，不過是瞧著胡娘子是個好人，小初一又憨厚可愛，不想她們娘兩受欺負罷了，罷了，不說了……”她擺擺手，“我去叫紅豆和辛夷過來吃烤芋頭。”

  說完，正要離開，薑辭忽然喚了一聲：“慢著，嬤嬤，我還有話要問你。”

  ……

  稍傾，內屋。

  十五已睡熟了，薑辭便讓乳母出去和幾個丫頭一起吃烤芋頭，她坐到搖籃邊看了看睡得香甜的十五，忍不住伸手在十五嫩汪汪的小臉蛋上摸了摸。

  十五好似做了什麽美夢，小嘴角往上一翹，薑辭不由的跟著笑了笑，伸手輕輕搖了搖搖籃，抬眸問道：“嬤嬤，夫君當年摔落懸崖，到底是怎麽回事？”

  “當年少奶奶無端失蹤，少爺心急如焚，前去尋你時的確不小心摔落懸崖，差點摔個屍骨無存。”

  向嬤嬤早就想好了說辭，所以麵對薑辭的疑問，她回答的滴水不漏，隻是心裏到底存了一份心虛和慚愧，說話時，手指頭無意識的捏搓著衣角。

  “幸虧少爺命大，掛在了樹枝上整整三天三夜，才被人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