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裴琰之旁邊的梅文玖先生臉色一黯，苦笑了一聲，說道，“這一巴掌，是提當年千千萬萬唱戲的人打的。”

  裴琰之在一旁也是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因為他經曆過那個年代，當年的自己也是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不過，由於自己的師父手腕強硬，才讓自己免遭毒手。

  在德正社的相聲裏，於德剛曾經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過一個小典故。

  “一位唱大鼓的老前輩，咱就不說是誰了，曾經跟我說過，小子，你們這是遇到好年代了，想當年，惡霸袁文會，弄弄就讓我們唱大鼓的到家裏去唱，唱完晚上就不讓走了！”

  “那您去了嗎？”

  “嗨，不去能行嗎？”

  下麵的觀眾們都拿這個當成一個笑話來聽。

  但是在藝人的心中，這就是當時的一個縮影。

  不光是坤角被那些惡霸們覬覦，就連一些長相俊秀的男人，也被一些內心變態的權勢之人所垂涎。

  電影繼續。

  “十三爺來了！”

  在一個會館之中，一聲恭敬的吆喝聲，燕十三器宇軒昂的走了進來。

  燕十三雖然年紀不小了，但是一身的精氣神，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一般。

  燕十三手中拿著一把扇子，穿著一件紫色的綢子馬褂，帶著一頂瓜皮帽，中間一塊翡翠的帽正，顯得是那麽的富貴。

  “十三爺您吉祥！”

  “十三爺您硬朗！”

  這些人全都是梨園行的，看到燕十三，大家都是站起來，非常恭敬的衝著燕十三拱手，嘴裏說著吉祥話。

  燕十三也不敢怠慢，一邊走著，一邊拱手向大家示意。

  來到最前麵的位置，一個胖乎乎的男子，一臉玩笑的說道，“十三爺，您遲到了！”

  什麽人敢這麽對燕十三說話啊。

  燕十三臉色不變，伸手握住了對方的手，說道，“馮董事長！”

  那個胖子被燕十三的氣勢所攝，不住的點頭，說道，“是是是，正在在下！”

  “您請的我來！”

  “是是是！”

  “那我得多大麵子啊！”

  “是是是……”馮子光這才發現自己失言了，趕緊苦笑著說道，“哪裏哪裏！”

  這位馮子光的原型，可是梅蘭芳先生身邊最重要的一個人物，被稱為梅蘭芳的錢袋子，馮耿光。

  燕十三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同行們，說道，“我心裏頭想啊，馮董事長請我來，我怎麽著也得洗洗頭刮刮臉不是！”

  馮子光陪著笑臉，被燕十三緊握著雙手，也不敢掙開。

  “您猜怎麽著，這熱毛巾一蓋到臉上，著了！”燕十三無奈的攤了攤手。

  周圍的同行們都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馮子光趕緊說道，“來來來，我給大家介紹一下啊！”

  說著，馮子光衝著對麵的門招了招手，隻見從門裏伸出來一隻手，搖了搖。

  燕十三的臉色沒有變，但是眼中已經產生了一絲不悅。

  馮子光也是有些尷尬，苦笑著說道，“別介意啊，他就是這麽個人！”

  燕十三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說道，“人家是貴人！是什麽來著……”

  旁邊的燕十三的跟包費二爺湊上來，低聲說道，“司法局長，留洋回來的！”

  燕十三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譏笑，說道，“怎麽著，咱們這是誰要打官司嗎？”

  周圍的同行們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馮子光趕緊走到台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手中夾著一根雪茄，高聲說道，“接下來，就有請司法局長邱如白先生給咱們講演！”

  坐在第一排的都是京劇界的耆老，一個個閉目無語，動也懶得動一下。

  今天要不是馮子光這位華夏銀行的董事長親自邀請，這些人也不可能來這兒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邱如白的演講。

  飾演邱如白的正是裴琰之的大師兄董虎。

  一直以來，董虎都是以武打演員的身份出現在電影之中。

  但是出身梨園行的董虎，絕對不是那種隻會拳腳功夫的莽漢。

  這不，穿上一身長衫，帶上一副黑色的圓框眼睛，梳著一個在那個時候非常時尚的中分頭，一股儒雅的氣質躍然紙上。

  坐在那裏的邱如白，如同一個大學教授一樣，溫文爾雅。

  “今兒就是跟大家夥聊聊天，既然是聊天，隻要你們覺得我有說的不對的地方，您站起來就可以駁我，反過來，如果說我覺得您說的不再理，我再反駁！”

  這個時候，少年梅蘭芳也悄然出現在了會館內，燕十三看到他之後，露出了一個發自肺腑的笑容，衝著他招了招手，點了點自己身邊的椅子。

  梅蘭芳趕緊貓低了身子，快步走了過來。

  邱如白看到梅蘭芳，眉頭微微一皺，一個戰術後仰，直接靠在了椅子背上，臉上一陣不悅。

  “這位先生！”說著，邱如白伸手示意了一下梅蘭芳。

  梅蘭芳也是一頭霧水，但是還是站了起來。

  “既然是來聽講演，幹嘛不準時啊！”

  這句話，既是說給梅蘭芳聽的，也是暗中有諷刺燕十三的意思。

  坐在那裏的燕十三臉色沒有任何的變化，一副好像沒有聽出言外之音的樣子。

  不過，一旁的費二爺，則是眼睛一眯，露出一絲不悅的神情。

  “要是聽戲也不準時，你們怎麽開鑼啊！”

  梅蘭芳也是個知錯認錯的人，趕緊一拱手，說道，“您說的沒錯，真對不住了！”

  說完，梅蘭芳就坐了下來。

  一旁的費二爺冷笑了一聲，低聲說道，“說不出什麽好話來！”

  邱如白坐直了身子，說道，“我小時候愛聽戲，就是有一件事，我一直都鬧不明白，為什麽這京戲裏的扮相都得把臉繃起來，哦，後來我算是明白了，那是得管著你臉上的表情，這旦角往臉上貼片子，為了什麽呢？是為了不讓女人大笑，微笑可以！”

  這一番話，讓台下的京劇演員們都是開始議論紛紛了起來。

  有人覺得邱如白說的有道理，不斷的點頭，也有人覺得邱如白說的狗屁不通，不住的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