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斜陽晚照
作者:生孽      更新:2020-06-29 10:44      字數:2239
  信,和以前太平郎寄給陳長安的不一樣。

  白色的信封上用蠟筆畫著一束紅色的火焰,火焰邊上寫著一行規規矩矩的正楷——薑太公親啟

  告別了太平郎,出了防空洞,又重走過那一片墓地,陳長安跟在王三斤的後麵,手裏一直拿著這封信。

  信很重,裏麵應該是放著幾個鐵片的,用手指摸索有點像是鑰匙。

  裏麵該還有一塊硬紙殼,大概就是信了,這倒是很符合太平郎的風格,他寫東西,都是興之所至提筆就來,沒有紙,便隨手找些能書寫的東西。

  陳長安收到他寄的信最離譜的一次,是太平郎用幹樹皮寫就的,等他收到信,裏麵的樹皮都已經碎掉,若想閱讀,必須要將樹皮一點點拚湊好才行。

  偏偏太平郎的行文風格和他人迥異,書寫東西往往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當時陳長安對著那些碎掉的樹皮整整拚湊了半個月,才讀懂了其中的一半所書。

  至於另一半,陳長安實在對不上號,但也知道無所謂一些廢話,索性置之不理。

  天色已近黃昏。

  和王三斤回到來時停車的地方,原來的那輛破麵包車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輛塗著黑漆的高級老爺車,車鑰匙掛在門把手上。

  “他娘的,真不錯,沒想到我王三斤有生之年也能開上這麽好的車。”

  王三斤繞著車走了一圈,叼著煙,左看看右看看,嘴裏嘖嘖稱奇。

  “嗯。”

  陳長安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他有點累了,便沒接王三斤的話茬,鑽進了副駕駛內閉目養神,今天他想的事,說的話都有點多了,太陽穴一鼓一鼓的發疼。

  自太平郎把信給了他,他和太平郎兩人就沒再說上幾句話,他問太平郎發動計劃的時間,對方也沒說,隻是心血來潮的給計劃起了個難聽的名字——沼氣

  接下來兩人相對無言,各盤算各的心事,陳長安很想知道他在想什麽,而絕不想被他人知道自己的那點齷蹉的小心思。

  “我是個小人啊……”

  在王三斤發動汽車的時候,陳長安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呢喃著……

  車上也有一封信,信封上沒字,王三斤打開信,裏麵是一遝鈔票,還有一份油墨打印的采購清單。

  但這一看就不是太平郎的手筆,他隻會用手寫的,就算不用手寫,也會用各種奇怪材料作為打印的紙張。

  這點和陳長安很像,都是想跳脫出束縛的一類人,不過一個是在思想上,一個是在行動上。

  子非魚,魚非子,確實是像一麵鏡子……

  汽車開動,陳長安轉頭看著王三斤玩世不恭的側臉,突然想到了太平郎的另一番話。

  那是在很早很早之前了,那時的他們剛剛長成為脫離了開襠褲的小屁孩的階段。

  “王三斤這個王八犢子,腦後有反骨,如毒蛇眠於野,不似人臣,需千防萬防,處處當心。”

  裹著棉衣像一隻小胖熊,流著青鼻涕的太平郎,當年在孩童時,遊戲結束熊孩子各自歸家找娘親的時候,如此輕聲的對陳長安說道。

  王三斤從未被太平郎完全信任過,就拿現在來說,也不過是做一個采購的活兒,一趟賺個千把塊。

  說是嫡係,可太平郎還有王三斤在心裏或許從沒有這麽想過,不外是念著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

  陳長安看人沒出過大錯,他看出來王三斤心裏憋著欲壑難填的野心,這份野心和他還有太平郎不一樣,王三斤的野心會隨著得到的越多而越大。

  別看他如今拿著這一小遝錢,便美滋滋的哼起小曲,但未來的事誰也說不好,就像他自己說的,拚一把,換來幾輩子都換不來的富貴!

  舍得命的人,都不好對付……

  可以後的事,誰又知道呢……

  “聽六先生說,太平郎在防空洞裏藏了兩房女人,還高價賣來了錄影機,叫人把他們做那事的場景錄下來。”

  在途中,王三斤猥瑣的朝陳長安眨了眨眼睛道。

  “額……可能吧。”

  陳長安無辜的同樣眨了眨眼,畢竟太平郎是能寫出‘赤水嬌柔,一片烏雲橫抱’這般豔詞的男人,或許吧,這就真是他能做出來的荒唐舉動。

  隻沒想到,太平郎這種濃眉大眼,心有溝壑的梟雄似的人物,也過不去美人關。

  又細想想,陳長安愈發的覺得有可能,男人也就是這樣,凡涉及到了女人的話題,就一切往肯定的方向去想,不是事情的主人想,而是這幫子看客本就心存不為人知的齷蹉……

  “唉……”

  在陳長安還在為腦袋裏那些奇特想法仰頭歎息,王三斤駕車已停在了陳長安家的樓下。

  “下次,找你喝酒。”

  陳長安下了車,王三斤搖下車窗喊道。

  “喝茶吧,喝酒的事不適合我。”

  “也行……”

  王三斤開著車走了,此時夕陽西下,陳長安看著他的車尾消失在居民樓的拐角處,也回身上了樓。

  今天他沒遇到鄰居,反倒是在鄰居門口停留的那一會,聽見他們門裏麵傳來了吵鬧聲,是他們兩口子在吵架,隻不過吵架的話題從最開始逐漸的偏離,漸漸罵成了七大姑八大姨,還有陳長安……

  回到自己的門前,陳長安一拍腦門,他發現他忘了一件特別重要的事,他沒管太平郎要錢。

  他上了賊船,卻沒得一分安身費,太平郎沒說,他也忘記要了。

  去之前,他是想拿個萬八千的,自個兒準備賣命了,總得叫太平郎拿錢把他拖欠的房租幫他補上。

  “罷了,下次再要吧,嗯,該是能給我發工資的……”

  被自己想法逗笑的陳長安,推開門,迎麵被昨晚殘留的酒味熏的腦脹,趕緊把窗戶打開,大口呼吸的新鮮空氣。

  望著遠方的斜陽,他又想到了王三斤在車裏說太平郎的另一番話,說是太平郎已好幾年沒出過田山的防空洞,一直在那裏蹲著做鼴鼠。

  陳長安問是誰說的,王三斤說是六先生,但他想來應該是王三斤故意編排的,雖隻有一麵之緣,但他料來六先生做不出來背後說閑話的事。

  陳長安搞不懂王三斤的用意,盡用些小孩子的把戲到底為了哪般,總之全待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