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子非魚
作者:生孽      更新:2020-06-29 10:44      字數:2285
  相傳田山的防空洞有二十山下十八曲之稱,其四通八達,暗道遍布整個田山地下三十米,宛如迷宮。

  山下村莊裏的人,堅信這裏不是人工開鑿出來的,或許大部分都不是人工開鑿出來的,在那最深處,是藏著通往鬼門關的大門的。

  這裏麵確是曾經困死過上山放羊的牧人的,那死人陳長安見過,麵目猙獰,宛若餓鬼。

  時間久了,困死的人多了,各種關於這裏莫名其妙的傳說也就多了,大多數故事都帶著妖魔神話的色彩。

  沒人知道田山下的防空洞到底有多大,陳長安想來可能隻有最初建造了這裏人,才知道這裏的每一條暗道都通向哪裏。

  甚至還有謠傳說,在防空洞的最深處還有當年沒有撤出去的大量軍火,以前也有警察或者好事的人來找過,在地下被困了幾日,最後皆不了了之了。

  有了太多的前車之鑒,他們小時候來玩,也就沒膽子深入了,隻敢在能看見光的地方玩幾場捉迷藏,也就太平郎那個傻大膽,當時敢離家出走在這裏躲上幾天。

  陳長安和王三斤,跟在大富翁手裏那盞冒著豆丁大小的火星的油燈的後麵,搖搖晃晃的在黑暗的甬道裏開回轉著彎。

  陳長安第一次見識了什麽叫伸手不見五指,那就是瞪大了眼睛,把手捂到臉上才能憑著觸感知道那是手,眼睛在這種環境下根本無用。

  “喂,三斤,太平郎是怎麽找上你的。”

  陳長安憑著腳步聲,對著身側的一片黑暗問道。

  “說我可就遠了,這沒酒沒菜的,我都知不道從哪塊開始說。。”

  王三斤幹笑兩聲,頓了頓道:“我前年從監獄出來,缺錢,做下了點事情,惹惱了個叫東爺的傻逼,太平郎給我救了出來,欠一條命,我便跟著他幹了。”

  “其實我也不想跟他幹,也賺不到多少錢,你知道我這人是窮怕了,就盼著有朝一日能大魚大肉的快活,可半年前他跟我說,要幹一件大事,弄不好得把命搭進去,我說事若是辦妥當了,能拿麻袋裝錢不,他說能,老子也就豁出去了,橫豎人都有一死,為了錢我啥都不在乎……”

  陳長安腳步停了一下,指著前麵帶路的老乞丐問道:“那他呢”

  “誰?”

  王三斤愣了一下,在黑暗中他看不見陳長安指的是什麽,緩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繼續說道:

  “他啊,我不知道,太平郎說他就是個乞丐,咱小時候都見過的,你有印象嗎,反正我沒有。”

  “想不起來。”

  陳長安搖了搖頭,抬腳又跟在了那盞油燈後麵。

  甬道彎彎曲曲,有時要下樓梯,有時要上台階,還有的時候,也不知是老乞丐帶錯了路,還是故意的,他會在某條路上故意的折返了幾次,再從某個看似沒路的地方找出一條路來。

  越走越深,四周開始變得悶熱,氧氣也越來越稀薄,衣服已經濕透了,眼鏡蒙上了一層水汽,頭發潮乎乎的,汗水說著發梢一個勁的往下淌。

  “要到了。”

  就在陳長安感覺自己會死在這裏的時候,王三斤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陳長安向前看去,果然在前麵的拐角出現了一絲昏黃的燈光。

  借著這絲亮光,他看向老乞丐和王三斤,發現他們並沒有比自己好上多少,甚至王三斤還要比他更狼狽一些,遂張嘴笑了笑。

  “城門失火了!”

  王三斤喘勻了氣,如進來時一樣,又朝著裏麵大吼了一嗓子,才帶著陳長安往裏走。

  那個老乞丐則在這停了下來,摘下掛在胸前的水壺喝了一口水,折身又往回走了。

  “呦,我當是誰,今早就聽喜鵲叫,還當是哪個貴人駕到,原來是三爺來了。”

  一個穿著黑西裝的中年男人,站在拐角亮光處,手裏端著槍,黑黝黝的槍管看得陳長安頭皮發麻。

  “就你貧。”

  王三斤指著西裝男人道:“這是六先生,一個貧嘴的保險推銷員。”

  “嘴是用來說話的,不能說話,我寧願選擇死亡。”

  六先生朝陳長安伸出手道:“你好,你可以叫我六先生,一個誓死都在捍衛自己說話權利的人。”

  “幸會。”

  陳長安與這個自稱六先生的人握了握手,看著對方滿是汙跡的西服,玩笑道:“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能在六先生這裏買一份保險。”

  “應該是沒有了,我認為我現在的這份工作比以前更加的體麵。”

  六先生笑著拍了拍身上的槍道:“不過,我為自己投了大額的保單,如果失敗,還請你們中的某一個殺死我,我要在這個肮髒的世界身上咬下屬於我的那一塊肉。”

  “呸,長安,別聽他的,淨是臭貧,走,太平郎就在裏麵。”

  王三斤拉住陳長安的衣服往裏麵走。

  陳長安向前走著,回過頭看向六先生,六先生朝他揮了揮手。

  此時,他真覺得人是一種複雜至極的生物,每個人都是扮演者,且扮演著十幾種,甚至更多的角色。

  陳長安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想到這些,就像他想不到他會來參加這一場注定沒有結局的‘遊戲’一樣。

  “你進去吧,我就不進去當誤你倆敘舊了。”

  走到一扇鐵門外,王三斤從門外的箱子裏拿出兩瓶水,扔給了陳長安一瓶。

  這裏的燈光雖灰暗,卻涇渭分明的和拐角外的黑暗分成了兩個世界,聽著遠處不知名機器的響動聲,陳長安莫名的覺得安心了不少。

  嘎吱!

  鐵門被推開,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的聲音。

  “第一,把門關上,第二,你該給自己起個代號了。”

  鐵門之後是一個房間,很小,隻擺的下一張床和一張書桌。

  床上坐著一個蓬頭垢麵,留著絡腮胡子,眼神深邃的男人。

  雖和陳長安記憶中的那個人的麵目已大相徑庭,但他仍是認出了他就是太平郎。

  “子非魚。”

  關上門,陳長安臉上的笑意怎麽也止不住,那是由內而發的,老友重逢般的喜悅。

  他和太平郎之間有太多的故事可以說,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在對別人述說著太平郎的傳奇。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這是想當莊子和惠子了。”

  太平郎起身給了陳長安一個擁抱,狠狠的拍打了一下陳長安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