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平郎
作者:生孽      更新:2020-06-29 10:44      字數:2318
  “咳咳!”

  陳長安被濃烈的酒味嗆的直咳嗽,氣血上湧。

  “這就對了,男人怎能沒有酒,我給你滿上。”

  “不必了。”

  陳長安搖頭,有好奇也有困惑,還有些老友即將重逢的喜悅。

  太平郎,是他多年的好友,相識二十多年,可記憶中他們隻見過十幾麵,交流方式更是古老到用上了信件和電報。

  高山流水,知音難覓。

  他一直覺得太平郎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甚至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兩人就像是一麵鏡子……

  但這也讓他感覺到恐懼,他不想做一個透明人,或許,太平郎也是這麽認為的,所以,他們每隔半年通信一次,有時互相發送的不過是一張空白的信紙。

  陳長安知道太平郎在籌備這件事時,是在前年的除夕夜,比任何人都要早。

  那時太平郎跟他說,到時會有一個他和他都認識的人跟他聯係,暗號是太平郎。

  他以為是太平郎的玩笑,便笑著答應了,如果有那一天,他甘為他門下牛馬走。

  “幫我約個時間,我要見他一麵。”

  “好,到時候電話聯係。”

  王三斤說完這話,便和陳長安相對沉默了下來,該聊的話早在重逢時說完,再說隻能說不能說的事,或是老生常談,都是聰明人,不用把社會上的那一套帶到這裏來。

  他喝他的酒,他發他的呆,直到夜色深成墨色,杯中無酒,王三斤起身告辭,走出這間像囚籠的房子。

  陳長安站在窗戶前,看著王三斤搖搖晃晃的走遠,重重的歎了口氣。

  他想到了很久遠之前,王三斤總受太平郎欺負,還一個勁要跟在太平郎屁股後麵玩的時候。

  五歲?亦或是七歲……

  太平郎,本姓秦,和秦瓊一個姓,也用得同一個乳名,將來可能都會做了反賊,然後殺人放火金腰帶,搏一個出身……

  太平郎他爹打過仗,槍林彈雨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老頑固,他娘是黃土地裏刨食的村姑,有的他的那年,他爹七十有八,他娘芳華十六。

  太平郎說過,他娘是他爹用二十斤小麥加兩發子彈搶來的,所以他生來就兼具著農民的想法和土匪似的暴力因子。

  陳長安萬幸太平郎他爹死的早,沒遺傳太多的東西給他,更沒那個身體再生出一個太平郎第二來,要不這個世界還指不定會亂成什麽樣子。

  這一夜。

  陳長安無法安睡,他想的比平時更多了,直在半夜兩點鍾的時候,他才做了一個長夢。

  他找不到夢開始的地方,一回首又望了夢結束的時間。

  等他出門在早餐鋪子,為一碗豆腐腦拌入辣椒的時候,他連一個夢境裏的片段都記不清了。

  隻記得那是一個長夢,比人的一生都要漫長……

  王三斤是在他吃過早飯之後出現的,並沒有打來電話,原因是陳長安的手機欠費了……

  “長安,你還記得田山嗎。”

  王三斤開來了一輛年代感十足的麵包車,車廂裏有一股魚腥味,裏麵放著十幾袋日用品還有食物,從塑料袋帶上的商標來看,這些東西都來自不同的超市。

  在車廂的最後邊,還放著一個鏽跡斑斑的柴油發電機。

  “記得,我們小時候常跑去玩的地方。”

  陳長安坐到副駕駛上,把車窗搖了下來。

  “那你還記得山裏麵防空洞嗎,現在陵園裏的那一個,太平郎就在那裏,傳言一年前他就住在那裏了。”

  “像他。”

  陳長安點了點頭,這確實是太平郎那個唯恐天下不亂,又隱忍到極點的家夥能幹出來的事。

  田山,城市郊區東南方向一片丘陵的統稱,一共二十幾個山頭,現在那裏一半建成了陵園,在看不見陵園的地方,有三分之一,被開發出了一處樓盤,陳長安打聽過,一萬五一平米的封閉式小區。

  鳥瞰田山,東南西北相連,把中間圍成一個巨大盆地,像一個巨大的田字。

  四五十年代,這裏挖了許多的防空洞和碉堡炮樓,後來廢棄了,倒是平白成為了附近孩子們的娛樂場。

  防空洞建在山裏,冬暖夏涼,因此被當地人稱作乘涼洞,就此編篡出好多帶有神話色彩的故事,陳長安還小的時候便曾經被這些故事嚇的睡不著覺。

  田山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從市內出發車程三十分鍾,一路上景色倒是不錯,再和著王三斤吹牛打屁,所以並不算無聊。

  臨近田山,王三斤開著車繞了一個圈,下了公路,開進了一條山道。

  這裏其實便算是陵園了,隻不過是一條小路,知道的人不多。

  陳長安費力的把車窗重新搖了上來,他已經聞到了帶著焦香的燒烤味,那是從陵園火化房飄過來的味道。

  “他娘的,老子竟然餓了。”

  王三斤笑罵著一拍方向盤道:“完事了去吃烤肉怎麽樣。”

  “行,我之前發明了一種新吃法,用烤熟的牛肉卷著葡萄幹一起吃,能吃出微醺的感覺。”

  “好,到時候試試。”

  王三斤把車停在一處空地上,再往前過了一片小樹林便是墓地了,車開不過去。

  陳長安想幫著拿車上的東西,王三斤說不用,一會有另一夥人會來取車,至於車裏的東西被送到哪,他不知道,也從沒在太平郎藏身的地方看到過這些東西。

  那些人是誰他也不知道,他說這樣也好,幹這要命的買賣,有些事不知道也好,安心,別到時候抓到一個人就端了一鍋。

  田山上麵全是墳,一個挨著一個,也可能是一個疊著一個,墳下麵也是墳,隻是一個死在另一個前麵了。

  防空洞的入口和陳長安記憶中的一樣,在兩座小山中間的亂石堆後麵,旁邊的某棵大樹上他們曾刻下的塗鴉仍然還在,但卻是模糊了許多。

  “老虎下山了!”

  在進去之前,王三斤朝著裏麵喊了一句,不一會,一個老乞丐從黑黝黝的洞裏鑽了出來,提著一盞油燈朝王三斤和陳長安點了點頭。

  “他是大富翁,是個啞巴,在這我們都沒有名字,隻有代號,這是太平郎定下的規矩。”

  王三斤介紹著,並朝著老乞丐扔了一包煙。

  “那你叫什麽。”

  陳長安把目光從老乞丐身後背著的弓箭上移開。

  “翻譯官,太平郎給起的,不過我還是讓他們叫我王三斤,反正也不是真名。”

  王三斤笑著露出一口老黃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