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爛俗人
作者:生孽      更新:2020-06-29 10:44      字數:2319
  陳長安,二十八歲,單身,無業,三句話不離愛情的俗人。

  “不,是爛俗人。”

  “沒錢的,八成都是俗人,窮成我這樣,還想占人家愛情的便宜的,就是爛俗人了。”

  陳長安掰扯著手指,對著對麵的兩個女人糾正道。

  這兩個女人都是婚介所為他介紹的相親對象。

  半年前,陳長安心血來潮的在婚介所交了2400塊錢的中介費,以保證每隔半個月婚介所都會為他介紹一位相親對象。

  這次之所以是兩個女人,是因為陳長安下半個月要辦一件大事,沒功夫扯閑淡,索性讓婚介所把下半月的那次相親提前預支了。

  他相親,最開始也是想結婚的,但過了最開始的新鮮感,他隻把這當成是每半個月都進行一次的娛樂項目,找一個陌生人來傾訴他的各種天馬行空的想法,和稀奇古怪的世界觀。

  至於婚介所,他們也樂於如此輕輕鬆鬆的賺錢。

  若是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他們便讓工作人員來湊數,反正有一頓免費的下午茶,要做的也隻是忍受陳長安那惹人生厭的論調。

  隻不過,這次婚介所更過份了一些,找來的兩個女人,都是他們的工作人員,穿著工裝別著名牌,在那裏,互相討論著假期的旅行計劃,或者某家商場的品牌折扣,全然忘記了她們對麵還坐著一個叫陳長安的男人……

  “抱歉,陳先生,我要去接孩子放學了,很感謝您的下午茶。”

  “我也是,另外我可以把這些小蛋糕帶走嗎。”

  兩個女人喝完了杯中的紅茶。

  “我……當然,愛情就是這樣,我是說可以,請便。”

  陳長安眼看著兩個女人將蛋糕打包帶走,略微有些心疼,自嘲的想著下次相親去羊湯館這種地方會不會好一點。

  下午五點,結完帳又坐了一小會,聽完一段音樂。

  陳長安,才一個人走出了這家名叫星期六的咖啡館,轉了個彎,扭頭走進了一旁的胡同。

  胡同很長,有一股天然肥料發酵過的味道,這裏,也確實是充斥著大量的屎尿。

  這裏還是一條捷徑,每天住在街這麵的西裝革履的人,都會穿過這條胡同,去往另一條街上班,走這條路,足足比新開通的地鐵要快上三十分鍾。

  更加幽默和諷刺的是,這座千萬人口的城市每天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都會繞過那些高樓大廈,照向這裏。

  胡同五百米。

  另一邊,是這個城市最大商圈,臨近火車站,八九座商場,數不清的娛樂場所,人們在撒著鈔票肆意狂歡,真實而又像是虛偽的假象。

  陳長安想不起來從哪裏聽到過一句話,說是想看到一個城市的真麵目,那就應該在午夜兩點的時候出去看看。

  他曾經多次在午夜出走,剛開始他確信他看見了些什麽,但近幾年,黑夜也無法掩蓋住那股紙醉金迷的味道了。

  “錢,是世界上最該死的東西。”

  走在長亭街上,這個有著一個詩意的名字的街道上,仰頭避過高樓玻璃上折射的刺眼陽光,陳長安在群樓的空隙中找到了一塊帶著雲朵的天空。

  “好想做一隻飛鳥。”

  他喃喃自語。

  他走路像是在散步,在川流不停的人潮中像是一塊沒有方向的石子,被衝向岸,又被浪打入水中。

  他沒有什麽特別想做的事,也沒有夢想,甚至不想宅在家裏從春天睡到冬天。

  行屍走肉!

  陳長安的鄰居曾這麽形容他,被他不小心聽到了,最開始也憤怒,後來也就習慣了,人家又沒說錯,那隻是一句實話而已。

  “都挺好,是的,一切都好,如果世有罪惡都將歸於我身……”

  “……因為其他人都很好。”

  他想了想,他好像,在很久之前,也是曾有夢想的。

  陳長安嘴角不自然的流露出一絲莫名滿足的微笑。

  他曾想當一名作家,即賺錢,說出去又有麵子,還不累……

  “錢?”

  陳長安頓住了,繞了一大圈,他還是離不開錢,連夢想都帶著銅臭味。

  其實,也沒錯,就算做夢,也得讓人能去吃得飽飯……

  “喂,長安。”

  陳長安一邊想著亂七八糟的心事,一邊走向公交站點,半道遇到了熟人。

  “長安,沒想到在這遇到你了,那天跟你說的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說話的人叫王三斤,大名陳長安記不住了,隻記住了他是個早產兒,出生時才三斤重的事情。

  好像也不是很熟,他倆上的同一個小學,同一個初中,之後十多年不見,再見麵時,又像是陌生人一樣,重新交起了朋友。

  王三斤此時手裏拿著一摞傳單,雙肩包裏還有一摞,傳單上是某個足療館的廣告。

  “什麽事。”

  陳長安在明知故問,他知道是什麽事,但事情太大,大到能捅破天,這裏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他覺得有些好笑,這件事情要辦成了,或許能是件很有趣的事吧。

  誰能想象的到,一群螻蟻能把天捅出一個那麽大的一個洞來。

  但他還沒考慮好,是要做一個看客,還是當一個參與其中的遊戲者。

  “……成,晚上我去你家再聊。”

  王三斤也發覺他問事的地點和時間,都是不怎麽合時宜,匆匆撂下一句話,轉頭又去火車站門口發傳單去了。

  陳長安理解他的急切和迫不及待。

  任哪一個窮了十幾年,二十幾年的人,在看到希望,決定放手一搏,連命都不要的時候,都是這幅模樣。

  癲狂,雙目赤紅的如餓了幾十天的野狼,隻待獵物露出破綻,便要衝上去拚死撕扯下一塊血肉,無論對方是老鼠,還是一隻帶領著獅群的雄獅……

  陳長安和他們不一樣,也和這場遊戲的組織者不一樣。

  他是個爛俗人,他隻想搞明白他到底想要什麽,他恨錢,也愛錢,卻不像他們那麽瘋狂的愛。

  他想參與其中,不是為了錢去的,至少大多數時候,不是為了錢去的……

  站在公交車站點,陳長安用衣服擦了擦眼鏡,點上一支煙,又開始愣神,腦袋裏天馬行空的亂想。

  不知過了多久,等他回過神,煙已經熄滅,殘留的煙蒂將他的手指燙出了一個水泡,原本等車的人群也散去了大半,他估計他起碼又錯過了三輛開走的公交……

  “還不算太糟。”

  陳長安低著頭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