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陳神醫鬥術長春宮 東太後傳旨頤和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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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個夢 更新:2020-06-28 23:50 字數:3305
陳風的自信受到了沉重的打擊,本以為可稱為“獨門絕技”的搭線問脈,猝不及防的撞上羅裏曼的“視尿辯病”,雖然沒有給國之中醫丟人現眼,但陳風救女心切,第一陣戰平,心中不免忐忑,因為接下來,羅裏曼不知出什麽題,如果他難以應答,帷幔中的魔頭,留給他的機會便不多了。
“這位先生?怎麽了?”羅裏曼蹩腳的中國話響起。
陳風回過神來,看著羅裏曼:“無事無事,我在驚歎先生之術。”
羅裏曼聽後哈哈大笑,“這有什麽,我們西醫是很神奇的!”
陳風搪塞的點了點頭。
“那我要出題了。”羅裏曼說道。
陳風將竹杖換到右手,左手呈“請”的姿勢。
“我需要一瓣橘肉,把橘肉裏麵的果核取出來,並且不破壞橘肉的樣子,誰做到快做得好,就算贏了。”羅裏曼一字一句的說。
宮中太監遂去準備。
“橘肉?”陳風將信將疑的問道。
陳風知道這叫手術,是西洋醫術的一種,需快刀一把,施術者要手法平穩,從而進入人體或其他生物組織,以外力方式排除病變、改變構造或植入外來物。中醫之中亦有這一治療方法,但一般都不改變天人合一的身體環境,可像羅裏曼所說,對橘肉這種如此微小之物施術,陳風卻是從來未曾試過。
話雖如此,今日長春宮,陳風畢竟是代表了當今中醫的至高水準,還是能夠做到陣腳不亂。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道:“請!”
羅裏曼點了點頭,接過玉盤之中的橘肉,放在太監們剛剛搬來的琺琅桌上,羅裏曼用手遮住額頭,看看頭頂的太陽,換了個身位,點頭示意可以開始。
大家都屏住呼吸,太監宮女們也都悄悄斜著眼睛,將目光緊緊匯聚在那張桌子上。
隻見羅裏曼從懷中掏出一個皮夾,用雙手在桌上快速鋪開,裏麵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工具”,再細細一看,件件鋒利,原來都是些刀具,長的、短的、寬口的、窄口的。
“這些東西也可以帶進宮?”陳風輕聲問身旁的太監。
“太後準了。”太監回道。
羅裏曼拿出一個兩片刀刃的的刀。此刀一頭張開,另一頭連在一起,形似剪刀刀刃,卻刀口朝下。羅裏曼左手小指輕輕搭在橘肉的尾部,固定橘肉,右手大拇指食指捏刀將兩個刀片合二為一,順著橘肉的白絡,輕輕劃過。
陳風杵著杖,瞪大了眼睛緊盯著。
羅裏曼捏刀的兩個手指輕輕鬆開,橘肉上的刀縫瞬間被撐開,變成了一個小口。羅裏曼將手從刀刃拿開,刀子穩穩的立在橘肉上,並維持住橘肉被撐開的模樣。接著,他又取出一把更細更小的刀,像極了針灸銀針的長短大小。
羅裏曼慢慢的將細刀頭從小口探進果肉,用大拇指和食指緊緊的捏住細刀的上沿,小心翼翼的摩挲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
整個長春宮安靜極了,靜的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羅裏曼右手不動,收回左手,又從夾子裏取了一根挖耳勺一樣的東西,隻不過這根挖耳勺更細、更長。
他將細勺湊近橘肉,握刀的右手也慢慢作靠攏狀。突然,羅裏曼用右手小指帶動手腕巧妙回勾,左手細勺穩穩一接,當真將橘肉中的小核給取了出來。
“這這手上功夫神了。”陳風身旁的太監壓低了聲音說道。
陳風顯然也很驚訝,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羅裏曼用相同的手法,又取了三粒小核出來。
“好了,該縫合了。”羅裏曼頭也不抬,自言自語道。
隻見他從夾中取出長針一根,又摸出一段極細的線,抽拉了大概三寸的長度,將線一端與長針連在一起,對準橘肉的開口,開始穿針引線。
不一會兒,羅裏曼指尖一拈,“好了。”
太監第一時間走上前,將橘肉、取出的果核置於九龍鑲玉托盤上,向帷幔走去。
顯然,帷幔後的人對羅裏曼的快刀細活還是比較肯定的,傳出話來:“這西洋之術還真是細之又細,今日汝之技,實乃大開眼界。”
“太後過獎了,這隻是西醫的入門。”羅裏曼的聲音中分明帶著幾分傲慢。
太監端著托盤,走到陳風麵前。
“陳神醫,太後讓您好好看看。”太監低聲說。
陳風低頭看著盤中的橘肉,除了刀口上的一點點細線,外觀上竟沒有一絲絲改變,刀口周圍也沒有哪怕一點肉汁溢出,一旁的果核也幹幹淨淨的擺在旁邊,沒有多餘的果肉被連帶取出來。
“這位先生,該你了。”羅裏曼也對陳風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你的工具我都可以用嗎?”陳風看著羅裏曼,客氣的問。“因為我們中醫確實很少做這種刀刃之法,所以我身上也難有這樣的工具。”
“當然可以。”羅裏曼笑著向桌旁走去,將桌上的刀具盡數收起,隨意的插在皮夾中,又將皮夾卷了起來,遞給陳風,“請吧!”
“你這是怕我記住了你用刀的順序?”陳風笑著說。
羅裏曼聳了聳肩。
陳風心裏暗道這洋人心機好生之重,不過,他還真記住了。
陳風自小學醫,五歲便能過目不忘,不管多晦澀難懂的醫書古籍,隻需三遍,都能倒背如流,不管多錯綜複雜的配藥偏方,隻需一次,都能手到擒來。
這次羅裏曼若是沒有讓陳風看到實操過程,他斷斷敗下陣來。可羅裏曼無遮無攔的施術操刀,他早已把各個步驟要點記在心中,用什麽刀、割什麽地方、發幾分力,早已熟計於心,隻需照葫蘆畫瓢即可。
陳風杵著竹杖,接過皮夾,一瘸一拐的走到桌前,突然轉身看著羅裏曼,一股傲氣散發開來:“休說中醫比不上西醫,乃因你未遇見我。”
羅裏曼情不自禁的接了個茬:“你是誰?”
“鬆江府陳風。”
說罷,陳風將竹杖靠在桌上,攤開皮夾,目光掃視一圈,從眾多道具中,抽出一把細刃,卻是分毫不差,還真是剛剛羅裏曼用的那把雙開刃的刀。
羅裏曼的樣子,陳風甚至學到了每一個細節,連搭小指的姿勢、位置都是一模一樣。
兩旁的太監宮女竊竊私語,羅裏曼看出了不對,宮中帷幔也輕輕的掀起了一角。
“你怎麽跟我一樣操作?”羅裏曼問。
陳風頭也不抬,“前患用藥,後患莫不可用?”
這句話,陳風在反駁羅裏曼,意思是前麵的病人吃這個藥吃好了,莫非後麵有一樣的患者就不能用這個藥了?
也不知道羅裏曼是聽懂了還是故意裝作沒聽懂,他轉身麵向宮中,“太後,他作弊!他記住了手術方法!”
帷幔中傳來輕聲一笑:“汝道西洋醫術精細,他人怎能一次就記住更莫說做到呢?”
“這這”羅裏曼竟被反問的啞口無言,卻也沒有任何理由再爭辯什麽。
陳風已經撐開果肉,將長刀伸進去找果核。
羅裏曼是越看越緊張,難道世界上真的有這種人?想想他自己,回想當初跟著導師勤學苦練多日,才將此術運用嫻熟,小有所成,已屬大才。
看著陳風跟自己一模一樣的手法步驟,他難以理解,眼前的這個人竟然看一遍就會了?
“好了。”陳風將果核盡數取出,笑著說,“是這樣嗎?”
羅裏曼瞪大了眼睛:“你你怎麽能做到?why?”
陳風湊到了羅裏曼耳邊,輕聲說:“這就是中醫的玄妙。”
“還有縫合!”羅裏曼情緒變得激動。
陳風點了點頭,取出針線,笑著說:“記得、記得。”
這兩個“記得”可把羅裏曼氣的夠嗆。
陳風穿針引線,他的速度,甚至快過了羅裏曼。
突然,一陣聲音傳來。
“爹爹!我要爹爹!”
陳風心頭一顫,這不是婉兒的聲音。
心這一顫,手也就顫了。
“你縫歪了!”羅裏曼大聲喊道,“縫歪了!”
陳風聞聲低頭一看,進入收尾的橘肉取核,因為剛剛的走神,針頭將果肉後側戳破了一個小洞,黃色的汁液正在滲出。
自己是輸了嗎?剛剛那個聲音,是婉兒嗎?
陳風心急如焚。
也顧不得禮儀,轉身便跪向帷幔。
“太後,剛剛小人聞得一聲,可是小女?”
等來的卻是雷霆怒斥:“汝之心在何處?”
陳風涕泗橫流:“我心早已死去,枯骨之命,皆係在小女一人之上。”
“大膽!”
這時,羅裏曼走上前,不解的問:“太後,這是怎麽一回事?他剛剛明明已經快完成了,怎麽突然就分心刺破了橘肉。”
整個長春宮,鴉雀無聲。
許久,帷幔中傳出太後的聲音:“這一陣汝自亂陣腳,丟了臉麵,再多給汝一次機會,若勝不了,剛剛便是汝最後一次聞汝女之聲。”
陳風的頭叩在地上,雙手的拳捏的緊緊的,背上似負千斤石,心中猶生萬根樹。
他想起了胡不愚,想起了覲天寶匣改命,想起了這些年學醫的點點滴滴。
“婉兒,爹來救你了。”陳風扶著膝蓋,艱難的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