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萬佛洞山泉洗塵 濟南府金牌解圍
作者:九十四個夢      更新:2020-06-28 23:50      字數:4331
  朦朧之中,不知是誰不停的拍著我的胸脯,喉中白酒的勁力不停攪動著嗓子,我情不自禁的咽動喉結。

  “胡不愚!胡不愚!”這個聲音該是陳風沒錯了。

  眼皮如同被粘住,意識是清醒的,卻感覺動彈不得。

  他捏起我的手腕,我知是陳風在為我把脈,可嗚嗚囔囔說的什麽我卻絲毫都聽不清楚。

  依稀中,有人站了起來,響起了緊湊的腳步聲。

  我聞到了酒的味道,嘴被捏開,**的感覺席卷著那股衝勁,直灌而下。

  我全身一緊,胃牽扯著喉道劇烈運動。

  “哇”的一聲,我雙眼一睜,條件反射似的微躬身體,卻是嘴巴裏、鼻孔中將那酒盡數吐出。

  “陳風”我終於睜開虛弱的雙眼,見他們三人蹲在地上,緊張的看著我。

  “胡公子,一炷香了,你可算醒了。”柳幼南看著我緊張的說。

  “你這次夢魘可是不輕,酒激都作用甚微。”陳風神色顯得異常嚴肅。

  我伸出了一隻手,示意將我拉起來。

  陳風與穆必從兩頭使力,將我輕輕扶起。

  馬兒被拴在一邊,馬車側翻在路中。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沒有出現夢中鋼筆狠刺自己的傷口。

  “胡公子,你還好吧?”穆必從走上前說道。“不可傷神啊。”

  我擺了擺手,“無妨,無妨,大家勿憂。”

  “這是何聲?”一陣嘩啦啦的聲音傳來,似遠似近。

  三人站起身來,側耳聽著。

  穆必從忽的一拍大腿,“哎呀!胡公子,咱這是到了濟南府了,這麽大泉水聲,想是那萬佛洞下的活水所發出啊!”

  “泉水?”我緩緩的站起身來。

  我心想,原是已經到濟南府了。

  書中記載,這濟南府又稱“泉城”。

  道光年間編纂的《濟南府誌》說“總一百五十一泉”。

  乾隆時期的文人盛百二在其《聽泉齋記》中的說法則更加符合實際:“曆下之泉甲海內,著名者七十二泉,名而不著者五十九,其他無名者奚啻百數。”

  這些史書記載的大概意思就是濟南的泉多的數不清,著名的就有72處,而那些不聞名的,就更數不勝數了。

  能在這天然泉水中,浴泡全身,對人的身體、身心健康是大有益處的。

  我看了看聲音所傳之處,卻又想起穆必從與我所說之事,想想自己剛剛夢中所聞所見。我腦中一片混亂,恰想找一僻靜之處,讓這泉水滋潤,好讓腦中混沌被衝刷。

  我轉頭看了看陳風與柳幼南,“我想去看看。”

  三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胡兄莫非想去那泉中浴身?”陳風驚訝的問我。

  “正是。”

  二人見我如此說,也未再說什麽,“你且去,我與柳小姐在此等你便是。”

  “走吧,穆兄。”我看著穆必從說。

  “胡公子,我也一同前去?”穆必從疑惑的問。

  我笑了笑,“穆大哥,這濟南府我從未行至,你若不去,我何以尋得泉水所在?”

  穆必從拱手行禮,“原是如此,那我便引胡公子前去,但容我先將這路中馬車扶起。”

  陳風大吃一驚,指著傾翻的馬車,“這馬車穆兄能扶起?”

  穆必從也不應聲,自顧將袖管卷起,行至馬車處,雙手推住車輿的邊框,收腰用力,深深的將腳下黃土印出一個窩坑,大喝一聲“起”,馬車漸漸的向上直去,再一使勁,竟真真的立在原地。

  “穆兄真乃神力也!”陳風與柳幼南顯然是被穆必從扶馬車的舉動震驚了,齊聲稱讚。

  穆必從擺了擺手,走到我身邊,插手相請,“胡公子,請隨我來吧。”

  我轉身向陳風與柳幼南點頭示意,便跟著穆必從前去。

  “胡公子,你剛剛昏迷不醒,可是將我嚇的不輕。”穆必從說道。

  “我做了一夢,很怪的一個夢。”我看著穆必從認真的說。

  “何夢?”穆必從問。

  “穆兄,先容我緩上一緩,待以後再告訴你。”

  穆必從聽出了我聲音中的疲憊,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我突然想起了什麽,轉頭看向穆必從,“穆兄,還有一事,茶館之事也是齊佳鬱恒安排的?”

  穆必從連連點頭,“正是,五年前,齊佳大人便安排小人在茶館之中等候一位貴人。”

  “哦?”我看著穆必從,“那何以穆兄自稱七指郎,還稱專門截殺官府之人?”

  “小人也是不知,這一切亦都是齊佳大人安排,包括茶館旁的空墳,小人亦是萬般不解,無奈是齊佳大人之令,小人不敢多問,隻能照辦。”穆必從道。

  “你這手指?”我看了看穆必從的手。

  “哦,小人乃是天生之疾。”穆必從回道。

  我低下頭,沒有再問。

  行了大概半炷香的功夫,穆必從停了下來。

  “胡公子,你看前方煙霧繚繞之處,便是萬佛洞泉眼。”穆必從指著前方大聲說道。

  我順著穆必從所指方向看去,隻見一岩壁之下,潺潺之聲攜風傳來,升起的霧繚似是天宮勝景。

  我對穆必從抱拳道:“有勞穆兄了,我前去浴洗一番。穆兄可自行離去。”

  穆必從抱手還禮:“胡公子且放心去,我就在此地等候。”

  滿身倦意的我,實是不願再和穆必從謙讓,還禮道謝之後,轉身離去。

  走近泉坑之前,我見泉水從岩壁上一側緩緩流下,絹細之流水清澈無比,透過枝丫射上的幾縷陽光,更添幾分奪目。

  “好泉,好泉。”我蹲下身去,將手指送入泉中。“溫度且是剛好。”

  站起身來,將頭上所附假辮,輕輕揭下。褪下身上錦袍,赤條條的向泉中走去。

  泉中的倒影倒是極有意思,橫豎錯綜的岩壁,在泉中甚是像極了那極樂眾聖,在岩壁最頂端的殘石之中,有一方黑洞隱隱顯現。

  “這萬佛洞,竟是這般由來。”我自言自語道。

  溫沁有餘的泉水,盡數包裹在身上,我握起一掌泉水,向臉上柔柔撲去,便還覺得不甚過癮,整個人癱了下去,閉目養神。

  雖說,溫泉洗風塵,暖流撲周身,我卻一點舒心不起。

  穆必從所說之事與太虛幻境所夢之況,讓我對自己現在所處的世界,充滿了疑問,但更多的,是未知的恐懼感。

  我將頭埋進泉中,試著不讓自己再去想這些。顯然,我做不到。

  我需要整理這些問題。

  放下穆必從說的話,暫且不想。

  倘若真如太虛幻境中所夢,此時此刻,這個世界上該還有我的另一化身,隻不過我與他所在的時間點不同。設想如果我所遇到的一切,都是另一個“我”所安排,那一定是這個“我”想要達到某些目的,而這個目的,很有可能是極惡的。

  我靠著岩壁,抬起頭,那泉水順著岩壁的一個殘角,成一條細線,整齊的流入泉坑之中。

  前仆後繼、連綿不絕。

  我盯著這泉水,入了神。

  倘若這潺潺泉水,是一條完整的時間線,是不是無論我怎麽用手去捂,它都會流入這泉坑之中?

  想到這,我一伸手,捂住了那細線流泉,泉水還是順著我的手指之縫,無規律的滴入泉坑之中。

  手不行,有沒有什麽東西能堵這泉眼呢?

  我低下頭,見泉坑中有一塊不大不小石頭,我伸手將它撿了起來。

  將石頭塞進殘角,沒想到竟如此嚴絲合縫。

  石頭與殘角相重的那一刹那,泉水沒有再從殘角之中流出。

  我拿開石頭,再次整個人靠在岩壁之上,泉水又從泉眼中流淌下來。

  泉水再次流出的一瞬間,我好像明白了什麽似的。

  可不可以這樣假設?

  我與另一個“我”之間,存在著某種結局。

  就如這泉水一樣,如果不施加外力,結局都是匯入這泉坑之中。

  可是如果用一塊完美的石頭堵住這泉眼,那泉水便不會再流入泉坑,而是換了一種結局。

  這個結局,是不是就是另一個“我”想要的結局?

  另一個“我”,會不會已經已經參透了這個道理,才製造了一切,我遇到的人、事,甚至是這懷中金牌,都有可能是這石頭一般的存在,隻為了改變某些結局?

  通過改變我的此時此刻,改變另一個“我”的彼時彼刻,一個極惡的彼時彼刻。

  如果真是這樣,我又能做什麽呢?

  在另一個“我”的計劃中,我到底是那泉水,還是那石頭?

  我看著手中的石頭,頓了一頓,將它扔入泉中。

  濺起的水花,砸在我的臉上。

  如今,唯一的辦法,便是隻能順著眼前的這條路,走下去,無論它是不是被安排的,若是另一個“我”真有什麽貪天之謀,我盡管取了這石頭便是!

  這泉水,倒是教我悟通了一些道理,在還未落下的一刻,永遠都不能猜測自己的結局。

  想到這,我腦中有了些許輕愉,拋開一切,安心洗塵。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睡了一覺,精神大好。

  想著穆必從還在等我,我便挪步泉邊,登將上岸,一番著衣後,行至穆必從身邊。

  “胡公子,浴的如何?”穆必從見我來了,笑著問。

  “甚好,穆兄。”我笑臉相迎。

  穆必從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氣色好多了,胡公子,這溫泉想來確是甚好!”

  我點頭。

  “胡公子,我們且回?”穆必從看著我問。

  “穆兄請。”我插手相迎。

  我與穆必從一前一後的往回行去。

  “穆兄,馬車上之事,我們不與陳郎中和柳小姐說了吧。”我輕聲說。

  “胡公子,你說什麽,我就聽什麽。”穆必從答道。

  “穆兄,方才馬車之上,你連連回頭查看,可是馬車之中有何難言之事。”

  “這?”穆必從有點猶豫的說道。

  “是不是齊佳鬱恒給穆兄知會什麽了?”

  穆必從大步走到我麵前,單膝跪地,拱手言道:“不瞞胡公子,齊佳大人曾叮囑我,那二人之中有奸人內鬼。”

  我忙走上前,將他拉了起來,“穆兄,以後不必行此大禮。”

  我看著穆必從,認真的說:“穆兄,且不論那二人之中到底有無內鬼,此事往後斷不可再提,我們隻需凡事謹慎即可,切記切記。”

  “胡公子,我記下了。”穆必從說道。

  我拍了拍穆必從的肩膀,繼續往前走去。

  現在我能相信的,隻有我自己。

  前方之路,我定要步步走好,穩紮穩打,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我誰都不能相信,包括另一個“我”。

  將要行至路邊,卻聽見一陣喧雜之聲。

  定眼看去,一群官兵將陳風與柳幼南圍在馬車中間,手持短刀戒備著,陳風與柳幼南分明已經被官兵反捆拿下,陳風低頭盤腿坐在地上,柳幼南驚恐的看向四周。

  我一擺手,示意穆必從貓腰慢行。

  我與穆必從蹲在路旁草從之中。

  “胡公子,這該如何是好?”穆必從小聲的問。

  “不急。”我看著路中說道。

  “將他們二人帶走,交於知府大人處置!”一個瘦高的官兵說道。

  幾個官兵上前,將柳幼南與陳風拎起,拖拽著向前走去,陳風倒是依然淡定,柳幼南卻是已暗生泣意。

  “穆兄,見我眼色行事,這金牌,派上用場了。”我小聲說道。

  穆必從堅定的點了點頭。

  我突然站起身來,朝著官兵大喊,“大膽!”

  官兵們疑惑的看著我。

  “你是何人?”瘦高官兵看著我問。“來人,拿下,定是這欽犯同夥。”

  我回頭看了看穆必從,示意他跟上我。

  我鎮定的走上前去,從懷中拿出那金牌對向官兵:“見此物,如朕親臨!”

  官兵們看我手持金牌,站在原地愣了。

  我根本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便大喝道:“還不速速跪下!”

  聽聞此聲大喝,官兵皆拍袍撫袖,埋頭便跪:“吾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