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老茶館穆必從投毒 新墳坡七指郎縱火
作者:九十四個夢      更新:2020-06-28 23:50      字數:5394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我們三人就此上路。

  蘇州府,柳幼南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我定會回來的。”

  “柳姑娘,上車罷。”陳風說道。

  柳幼南點了點頭,登上馬車。

  我亦鑽進馬車,陳風在外駕車。

  坐下身,我向柳幼南點了點頭。

  “胡公子,多謝你。”柳幼南說道。

  我擺了擺手,“柳姑娘,我去也並不是為你一人。”

  難道我穿越之謎,卻也能在那紅牆之內尋得答案?我心裏暗暗的想著。

  與柳幼南一路無話。

  馬車顛簸的行駛,我拉開簾子,卻道天色已晚,兩邊的樹因過於高大,將僅剩的陽光擋的密不透風。

  “胡兄,今晚且不行了,前麵有一人家,我們且在這歇息一晚可好?”陳風在馬車外喊道。

  我鑽出馬車,來到陳風身邊,順著他說的人家看去。

  那是一間林中的屋子,“這林子,好生險惡。”我看著前方的林子道。

  “如何險惡?”陳風不解的問道。

  這林子,落日下枝幹錯落,似盤數千條赤腳老龍;怪影參差,像覆幾萬道紅鱗巨蟒。遠觀卻似判官須,近看宛如魔鬼發。

  “便是心中覺得險惡。”我盯著林子說道。“這般野林中怎會有人家?不會是那黑心店吧?”

  “胡兄,你是不是太緊張了。”陳風看了我一眼說道,“不過,我倒覺得柳小姐不對勁。”

  “怎麽說?”我問道。

  “我也說不上來,但便是,感覺不對。”陳風拍了拍身上被濺起的黃土說道。

  我回頭看了看車中,“切莫管那麽多了,先看這眼前。”我盯著林中的小屋說道。

  陳風笑了一笑,“哈哈哈,胡兄竟敏感至此。”

  我拿起陳風身旁的竹杖,在陳風身上敲打了一下。

  “人心險惡,多加防備總無錯。”

  “陳某知了,陳某知了。胡兄且放心罷。”陳風還是忍不住笑著。

  我鑽進車中,柳幼南正低著頭打盹,兩耳旁的鬢角,隨著馬車在膚上不停摩挲。

  我卻是不忍心叫醒她。

  無奈,行以將至。

  “柳姑娘,柳姑娘。”我走過去,在柳幼南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柳幼南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胡公子,怎麽了?”

  “今晚天色已晚,便不往前行了。前麵有人家,我們去投宿一晚。”我看著柳幼南說道。

  柳幼南點了點頭。

  “下來吧,到地方了。”馬車已緩緩停下,陳風在外麵喊著。

  我與柳幼南走下馬車。

  “胡兄,這還是個茶館呢。”陳風指著屋子角上插的旌旗道。

  此時屋內走來一個漢子,“幾位是打尖還是住店?”

  這人唇若塗朱,睛如點漆,麵似堆瓊。

  身上健肉雄壯,行路生風,一雙拳好似那校場沙包。

  好一個英雄氣概,真乃是“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間太歲神!”

  我走上前去,有點不知所措,印象中的掌櫃、小二卻都是沒見過這般人物。

  “你是這茶館掌櫃?”我試探著問道。

  “這位客人好生有趣,我且問你是打尖還是住店,你卻問我是不是此間掌櫃?”那漢子反問道。

  我還沒來的及再問,陳風便搶先答道:“既住店,也打尖。”

  那漢子看了我們一眼,“即是如此,裏麵請吧”。

  “幾位客官從何而來,去往哪裏啊。”漢子將我們引入屋中,安排我們坐下。

  “從徽州府來,至濟南府,今晚天色已晚,路過此地,歇息一晚。”我也學著陳風的路子,不將行程輕易告訴他。

  陳風在一旁暗暗點頭。

  漢子聽我如此說,便也沒再問,“幾位要點什麽?”

  陳風看著我與柳幼南,“可有什麽想食的?”

  我與柳幼南搖了搖頭,一路顛簸,卻是沒有何胃口。

  陳風轉過頭去,“盡管來些粗茶淡飯便好。”

  漢子應聲離去。

  漢子剛離去,我便讓柳幼南和陳風湊了過來,“這漢子好似有問題,生的如此威猛,卻是在這野林中經營這等生活,叫人好不奇怪。”

  柳幼南聽我這麽一說,也附和道:“我也有此感覺,要不,我們就此離去?”

  陳風擺了擺手,“現在離去,反而叫人笑話,一會飯菜茶水,你二人可看我行事,我若不飲不食,便是這漢子下藥於裏。”

  “這些你也能看出?”我驚訝的問道。

  “但凡投毒下藥,陳某盡能識辯。”陳風杵著竹杖堅定的說道。

  有陳風這個話,我心裏踏實了許多。

  不一會,那漢子端著飯菜走了過來,一一放在桌上,又給我們三人一人將了一杯茶,“三位,且慢用吧。”

  我見陳風準備察菜,便抬頭看那漢子,“這位大哥,我見你身材健壯,眉目剛烈,何以在此地經營這類生活?”

  漢子聽我這麽一問,轉過身來,拱手作揖說道:“不瞞客官,此地本是小人之家,我本是從軍之人,因前幾年老母生病便從軍中退下至此地照顧老母。”

  我點了點頭,看著陳風,陳風對我和柳幼南點了點頭,便拿起碗筷食用起來。

  “幾位客官慢用,我且去後堂準備明日茶水。”漢子拱手說道。

  “這菜怎盡是土豆?”我指著桌上菜問道。

  桌上,拌土豆、炒土豆、水煮土豆。

  “客官,今日來晚了些,若是覺得土豆不好,小人且去做麵?”

  “罷了罷了,就此將就吧。”

  漢子作揖告退,進了後廚

  我問陳風,“飯菜之中無異?”

  陳風夾了一大塊土豆放到碗中,“胡兄且放心用,我之醫術你還不信?”

  聽陳風這麽說,我便也放鬆下來,端起碗,夾了一口菜,吃了起來。

  “柳姑娘,且用吧。瘸子不會看錯的。”我對柳幼南說道。

  柳幼南點點頭,也用起來。

  吃著吃著。

  “不對!胡兄。”陳風突然捂著腹部說道。

  我一看便道不好,“你且說沒有異常!”

  柳幼南見陳風這樣,將手中吃了一半的碗,“砰”的一聲丟在桌上。

  “胡兄,我檢查過了,確是沒有投毒下藥!”陳風頭上冒出了汗珠,“隻是這腹中何以痛如刀絞?”

  我看的正焦急,一旁的柳幼南摸著頭張口說道,“胡公子,我頭甚痛。”

  “這這這!”我看著陳風與柳幼南,“陳風,這是什麽毒啊!”

  “我且說了,那飯菜中無有異常。”陳風捂著腹部齜著牙說道。

  剛問完,我發現自己嗓子一頂,確是惡心作嘔,趕忙趴到窗台,“哇哇”的吐了起來。

  “瘸子,這飯菜好生厲害,卻叫我們三人各有症狀。”我趴著窗台說道。

  這時,那大漢從裏屋走了出來,手裏拿一把紅尾銀刃月牙刀。

  “幾位,飯菜吃的可好啊?”漢子笑著說。

  我抬起頭,“你這賊人,我們前來住店,你何以作此下賤之事?”

  那漢子仰頭大笑:“可笑,我卻又沒有叫你三人住將進來。”

  陳風捂著肚子,看著那漢子:“藥聖所著《本草綱目》中藥物1892種、藥方11096條我皆熟記於心,今日飯菜我早已勘驗,卻道是無有藥毒在裏,你這飯菜之中,到底所有何物?卻叫我三人各有症狀?”

  漢子將刀往桌上一坎,縱聲笑道:“卻是叫人聽聞可笑,真乃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我這飯菜中,本就未曾投毒。”

  “那為何?”柳幼南趴在桌子上無力說道。

  漢子看了柳幼南一眼,拔起刀來,“我用的是那生芽土豆,給你們做此菜肴。”

  我一聽,恍然大悟。

  土豆發芽不能食用,此是常識。

  土豆若是發芽後,芽周圍的龍葵堿含量會大幅增加。

  這龍葵堿是一種神經毒素,人攝入過多會引發嘔吐、腹瀉等症狀,嚴重時甚至威脅生命。

  “原原是如此”陳風道。

  那漢子拔了刀,走到柳幼南身邊,一把拽著柳幼南的頭發,將柳幼南的頭抬了起來,“齊佳大人愛女柳小姐,今日卻叫我抓到一條大魚。”

  柳幼南驚的大叫,我在一旁看到此狀,大喊:“你要作甚?”

  漢子看了我一眼,“還想蒙騙與我,這女子剛剛進來我便識得她是蘇州府齊佳鬱恒的女兒。”

  “今日,我可以告慰母親了,誅殺了仇人的女兒!”漢子抬著頭說道。

  說罷,便舉起刀,準備砍下去。

  “慢著!”我大喊一聲。

  “又有何事?”漢子手中刀停在空中不耐煩的問道。

  “你剛剛說你要告慰母親。莫不是,你母親讓你殺人?”我問道。

  漢子聽我這麽一問,·放下柳幼南,看了看菜盤中剩的不多的土豆,朝我走了過來,“既然你問了,我便告訴你。”

  我趴在窗台上,有氣無力的說,“願願聞其詳。”

  “我叫穆必從,早年在這蘇州府參軍。”漢子開始說道。

  “七指郎穆必從?你便是七指郎?”柳幼南艱難的抬起頭問道。

  漢子回頭看了一眼柳幼南,沒有搭話,繼續說道:“13年前,我於蘇州府從軍,為朝廷拚命殺敵,平息叛亂。

  後老母告病,我返回家中欲將老母接至蘇州府求醫問藥,不料官兵見老母病重,不放行反倒驅趕。”

  “為何?”我肚中如翻江倒海,卻還是艱難的問著。

  “正是這賊女子之父親齊佳鬱恒!”漢子指著柳幼南說道,“齊佳鬱恒稱城中惡疾肆虐,下令封閉城門,不讓人外出,亦不讓人進城,情急之下,我又馱著老母欲去濟南府求醫,路程還未到,老母老母便長眠於此。”

  “我恨透了那官府之人!”

  漢子走到我麵前伸出手指,“我於涕泗橫流之中,用這雙手刨開土堆,將老母埋葬,挖土之時,三根手指壞了血脈,再無知覺。我又在此地蓋起此茶館,將此地喚為新墳坡,專殺這官府過路之人!此後,蘇州府都知道這一帶有一賊人名喚穆必從,人稱七指郎。”

  “齊佳鬱恒下令封城,你你何以何以歸罪於其他無關之人。”我問道。

  “都一個鳥樣!這滿清已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就是要殺光這滿清官府之人!”穆必從情緒激動的說,“今天這女子落於我手中,乃是天賜,待我殺了他,再來取你二人性命!”

  說罷,穆必從便向柳幼南走去,柳幼南攤在桌子上,想動卻是又動不了。

  我看著捂著腹部已經痛得說不出話的陳風,心中焦急萬分。

  “穆必從!”我喊道。

  穆必從沒有理我,看來已經起了殺心。

  “你可知鬆江府誅殺楊浦者陳風!”我大喊道。

  穆必從轉過身來,“我自當知,楊浦此等狗官,我亦想誅殺。”

  “此人便是陳風!”我指著捂著腹部的陳風說道。

  穆必從走過來,看了看陳風,“是又當如此,與我有何幹係?”

  “你過來,我懷中有一書信,你且過來一看。”我對穆必從說道。

  “我不看!且等我殺了這女子,再做理會!”穆必從將刀舉了起來。

  “穆必從!此事背後必有其他陰謀!”我又用盡身上氣力喊道。

  穆必從轉過身來,眼神狠毒的看著我,“你如此囉嗦,我不如先將你宰了,圖個清靜。”

  穆必從拎著刀向我走來。

  “我可一死,但你務必看一看此信。”我緩緩從懷中掏出信件,遞給穆必從。

  穆必從臉上寫滿了疑惑,他或許不懂,我為何執意讓他看這封信。卻還是接過信,讀了起來。

  “齊佳鬱恒出事了?這種騎在百姓頭上的貪官也會出事?”穆必從看著我問。

  我點頭。

  “那與我有何幹係?”穆必從再問。

  我搖了搖頭,艱難的回道:“如果這是個陰謀呢?我們三人都乃是恨透了滿清朝廷之人,此去京城,便是要查清所有,以身事賊,再圖殺賊。”

  穆必從將信將疑的看著我。

  “封城或許是齊佳鬱恒之舉,但你設想一下,好端端的蘇州府,何以會有怪疾?齊佳鬱恒此人我了解,他絕不是那種魚肉百姓的人。”我看著穆必從說道。

  見他還未動搖,我又說,“我與這陳風,在鬆江府殺了那狗官楊浦,行至蘇州府,突遇齊佳鬱恒遭禍,便同柳氏小姐三人一行前去京城,尋其背後陰謀,找這幕後黑手。”

  “穆穆必從倘若令母尚在,或是也不希望你造此殺孽。”許久沒說話的陳風,終於恢複了點精神,“你若是真想複仇便隨我們一起,去往那紅牆之下,查清所有之事!我陳風若有半句虛言這命你隨時拿走!”

  “十三年前,是我救的齊佳鬱恒,那天花之毒,似是人而故意為之。”陳風看著穆必從說道。“若是你在此截殺無辜之人,與那朝中狗賊貪官卻有何區別?”

  “你母之事背後,定有更大陰謀,這陰謀,才是令母大人逝去的直接原因。若是沒有,我陳風自當以死謝罪!”陳風繼續說道。

  許久,穆必從轉過身看著陳風淡淡的說:“你說你是那鬆江府殺楊浦者陳風,且問,你的竹杖何在?”

  “你看這桌底是何物?”陳風指著桌子底下說。

  穆必從蹲下身,撿起竹杖,放在手中,看了晌久,也想了很久。

  突然轉身向我單膝跪地作揖行禮,“穆必從不才,願隨公子赴往京城,護公子周全,忘公子成全!”

  我艱難的點了點頭,“那你快去取點熱水來。我且讓他們盡快將腹中土豆催吐出來。”

  穆必從作了一個遵命的手勢,起身跑去。

  “瘸子、柳姑娘,快將所食之物催吐出來!”說罷我便趴在窗台上摳了起來。

  就這樣,穆必從被我們說服,意決與我們一起上路,前往京城。

  而我們三人,更是催吐了兩三個時辰,才草草休息。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敲門。

  我定睛一看,這穆必從身著一身鎏銀鑲銅亮片甲,腳蹬一雙虎頭豹耳將軍靴,披一件錦緞刺綢黑披風,掛一把黑漆點色青龍劍,好不莊重!

  穆必從拱手道:“公子,可以啟程了。”

  “穆穆大哥你參軍時,是何身份?”我盯著穆必從這一身裝扮問道。

  “乃是蘇州府參將!”穆必從答道。

  我心裏暗道,是該有此級別,方有此等英姿!

  叫醒了陳風與柳幼南,收拾一番,我們三人行至門外。

  穆必從點一火把,站在門外等候。

  “穆大哥,這是為何?”我問道。

  “公子你們且先至馬車處等我,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處置。”穆必從道。

  我們沒再言語,轉身離去。

  穆必從的聲音響了起來:“娘,莫怪孩兒不孝,不能再此地為您守護,冤有頭債有主,孩兒要去這京城之中找尋當年封城之事背後答案,待我手刃仇人,定回此地。”

  說罷,穆必從將手中火把扔向茶館,大步流星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