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胡公子巧施連環計 神仙堂圍殺楊道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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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個夢 更新:2020-06-28 23:50 字數:4714
話分兩頭,鬆江城內,仁慶堂中,黃四呈走了進去。“掌櫃,抓藥!”
“來咯,請問要抓些什麽藥。”掌櫃笑著問道。
“麻黃二錢、桂枝一錢、甘草五分、杏仁八枚。”黃四呈看著藥櫃說道。
“喲,傷寒了?”掌櫃問道。
“你且幫我抓來就是。”黃四呈不耐煩的說道。
“這就去這就去。”掌櫃移來凳子。轉過身去,開始抓藥。
黃四呈從懷裏拿出幾張紙,將櫃台上的漿糊塗在上麵,快速將櫃台上的抓藥薄打開,貼在了當中的幾個地方。完罷,抬頭看著掌櫃,“掌櫃,稍快一點。”
掌櫃扭過來頭,“就好就好,稍等。”
陳風家中。
好酒好菜已經端上桌,陳風將竹杖放在腿上,靜靜等著楊浦前來。
門外有人敲門,陳風站起身來,前去開門。
“楊兄來了?”陳風開門看著楊浦問道,“怎的楊兄過來賞畫,還帶這麽多官兵。”
“嗬嗬,陳兄不要見怪,楊某也是習慣了。你們幾個,且在門外候著。”楊浦拉著陳風,對身後的官兵說道。
“是!”官兵答道,並四散開來,守在門外。
“楊兄請!”陳風插手相迎。
“請,請。”楊浦也回禮道。
坐將下來,楊浦便急不可耐的問,“陳兄,那畫在何處?”
“楊兄稍安勿躁,我這就去取來。”陳風拱手道。
“如此便有勞了。”
陳風抱著一個畫軸,杵著竹杖走到楊浦身邊,將卷軸遞給楊浦,在他身邊慢慢坐下。“楊兄請!”
楊浦激動的接過畫軸,將它慢慢的放在桌上,輕輕的打開。“美,實在是太美了。”楊浦稱讚著說道。
見此畫,用線流暢,筆法幹脆,畫風飄逸間又帶些許穩重,人物形象無有雷同,紙上神態各有特色。真乃書畫之中上乘之極品。
“陳郎中,此畫收好啊。這可真是極品啊。”楊浦目不轉睛盯著畫說道。
小人姿態,貪婪嘴臉。未見畫之前還口口聲聲叫著“陳兄”,畫至手中便再叫回“陳郎中”。
陳風也聽出了前後不同,卻沒有計較。隻是將酒杯斟滿,“楊大人若是喜歡,我可送與楊兄。”
“這怎麽使得呢?”楊浦癡癡地笑著,眼神卻還沒從畫上離開。
“當然使得,我在鬆江府行走這麽多年,若是沒有楊兄百般照顧,我怎能過得如此安逸?”陳風湊近了說。
楊浦抬起頭,看著陳風:“陳郎中,其實你那些事,我都知道。”
“何事?”陳風問。
“你與人說,你家人都在登州府(今山東省蓬萊市),可我一次都未見你回去過。”楊浦笑道。
“公務使然,豈敢脫身。”陳風笑著應對。
楊浦湊到了陳風耳邊,“你用家人性命換百姓性命之事,我早就知道啦。”
陳風的手捏緊了竹杖,他氣得咬牙切齒,卻還是強壓住情緒。平靜問道:“那楊兄為何不報?”
“老佛爺隻是教你取人器官,又沒說取誰的,反正陳郎中既然取都取了,又送我如此多名畫佳作,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隻當做個順水人情也好。”楊浦拍了拍陳風說道。
陳風的怒火越燃越旺,他勸說自己一定要冷靜,不可壞了大事。
“楊兄如此護我,小人真乃萬般感激!”陳風加重了聲音說道。
“哎,都是自己人,說這些做什麽。”楊浦笑著說,那眼神分明是看一個弱小可憐的人才會有的眼神。
“楊兄,我敬你一杯!今日這畫,我便送於楊兄!多謝楊兄這麽多年來,對小人的照顧!”陳風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楊浦笑眯眯的看著陳風,用手推開酒杯,拿過一旁的茶盞,“陳郎中,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收下畫了,但是今日酒就不便喝了,喝茶。”
“那楊兄,就以茶代酒,來,我再敬楊兄一杯。”陳風斟滿酒說道。
“好!”楊浦端起茶盞說道。
酒過三巡,陳風滿麵紅光,杵著竹杖說道,“楊兄,小人今日想起了傷心事,又不勝酒力,故有點微醺,可否上裏屋稍作歇息?”
“哎,陳郎中盡管歇息,我就不打擾了。”楊浦站起身來說道。
“那楊兄便請自便了。”陳風拱手作揖,邁著醉步轉身向裏屋走去。
一個踉蹌,陳風沒扶穩竹杖,碰倒了櫃上的一個小箱,箱子跌落下來。裏麵的東西落了一地。
“陳郎中注意腳下啊。”楊浦說道。
“醉了醉了。真的醉了。”陳風也不看腳下所落何物,一瘸一拐的走進了裏屋。
“哎,可憐之人,可憐之人啊。卻叫我不費吹灰之力賺得此寶物。”楊浦笑著說道。
剛準備轉身離去,楊浦突然看到剛剛地上落下的東西中有一藍本。在一堆紙中顯得格外紮眼。
好奇心驅使著楊浦走了過去,蹲在地上撿起藍本。打開看了起來。
“原來是醫館送給陳風審視的抓藥薄。”楊浦自言自語的說道。漫步驚心的翻著。
“嗯?”突然翻到一頁,他停了下來。紙上寫著:“丙子年農曆四月二十七,東南城楊府段氏。藥方:紫梢花一錢、母丁香三錢、桂心二錢。”
接著往下翻到。“丙子年農曆四月二十九,東南城楊府段氏。藥方:紫梢花一錢、母丁香三錢、桂心二錢。”;“丙子年農曆四月二十九,東南城楊府段氏。藥方:紫梢花一錢、母丁香三錢、桂心二錢。”…
這東南城楊府便是楊浦府宅,段氏是楊浦最為喜歡的小妾。而這紫梢花、母丁香、桂心乃是古時春樓必備,相當於春藥一般的功效,又稱交合散。這小妾去藥房買這等藥物,莫不是背著自己做那苟且之事?楊浦越這樣想,越急不可耐。拿上畫軸奪門而去。
楊浦走後,陳風杵著竹杖走了出來,看著地上被翻開的抓藥薄,微微的笑了起來。
仁慶堂。
楊浦衝了進去,“掌櫃何在!”
掌櫃從堂後走了出來,一見是楊浦。趕忙行李:“楊大人,有何吩咐?”
“我且問你,這段時間我家中可有人前來抓藥啊。”楊浦背著手問道。
“這兩日?”掌櫃的想了想,便斬釘截鐵的回答:“沒有!斷斷沒有!”
楊浦走近了掌櫃,“你若敢說假話,我割了你的舌頭。”
“楊大人,小人真沒有說謊啊,這幾日府上確實無人來抓藥。”掌櫃一聽要割他舌頭,忙著急的說。
楊浦看到了櫃台上也擺著一本與陳風家中一模一樣的藍本,便走近櫃台,將藍本拿了起來。
果然,在同樣的日期下,記錄著同樣的抓藥記錄。
“來人,將他舌頭割去,眼睛剜去。”楊浦也不回頭,歎著氣輕聲說道。
“大人!大人!這是為何啊,小人未曾犯法啊!”掌櫃的帶著哭腔求饒。卻已經被拖了出去。
此時,楊浦心中已經怒火衝天,他心想,自己在鬆江府風光無比,卻被這賤人毀了聲譽。這掌櫃明知小妾前來抓藥,卻不說實話,莫不是想看我笑話?莫不是那陳風,也想看我笑話,我正好處理此人,也給陳風一個下馬威。
想罷,楊浦走出仁慶堂,叫上官兵,朝家中走去。
剛進家門,楊浦便問管家,“可曾看到段氏?”
“大人,您不是讓夫人去神仙堂尋你嗎?”管家疑惑的問道,“剛剛一官兵前來告訴夫人,說您讓人傳話,讓她去神仙堂尋你啊。夫人便跟那男子去了。”
楊浦大怒,“我何時讓人尋她!”便轉身向神仙堂趕去。
楊浦心想,莫不是這賤人在神仙堂中與那官兵私會,待我前去抓個正著,定要將那奸夫碎屍萬段。
小巷口,神仙堂。
正準備往巷子裏走去,楊浦停了一停。心中想道,若小妾在裏與人尋歡,官兵前去看到豈不是笑話於我?便對官兵說道:“你們且去府中等我,不必在此。”
“大人,天色已晚,萬一有賊人怎麽辦?”官兵問道。
“讓你去你就去,哪來那麽多廢話!”楊浦怒斥。
“是!”官兵轉身列隊離去。
“且慢!”楊浦走上前去取下一官兵的樸刀。“去吧。”
楊浦拎著樸刀,徑直朝黑洞洞的巷內走去。
神仙堂門被緩緩打開,楊浦拎著樸刀,輕手輕腳彎著腰摸了進去。往裏撇了一眼,偌大的神仙堂中空無一人,再仔細一看。果然見那小妾與一官兵在那大煙鋪上側躺相談。
楊浦此時怒火升到極點,站起身舉著樸刀來大喝,“賤人!”
鋪上躺著的女子慢慢的扭過頭來,原來是那謝英蘭。
楊浦一看鋪上女子不是小妾段氏,心生疑惑,立馬轉身想撤走。還未開門,便被門外一大漢踹倒在地。
“你是何人?膽敢暗算本官!”楊浦捂著肚子坐在地上說。
那大漢徑直走過去,一腳踢走了掉在地下的樸刀,緩緩的揭下麵具,露出那胎跡。原來正是那“亂軍餘孽”黃四呈。
“黃黃四黃四呈?怎麽是是你?”楊浦看著黃四呈驚訝的問道。
“楊大人,好久不見。”我從大煙鋪上跳了下來,笑著說。
楊浦用一種似曾相識的眼神看著我,“你是?”
“當日你在火車上用茶麻翻我。怎的今日就不認識了?”我笑著說。
“你是那瘋言人!你不是死了嗎?”楊浦的身子在顫抖。
“楊大人不死,我怎敢先死。”我蹲下來,看著他道。“是不是特別後悔將官兵都撤了?現在這十裏深巷,楊大人怕是叫破了喉嚨,也無人救你吧。”
“你你們,你們是怎麽做到的?難道,那陳風,也是與你們一夥的?”楊浦往後退了退,麵露驚恐之色說道。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摘下楊浦頭上的官帽,放在手中,說道:“楊大人計賺神仙圖,今日卻也要命喪神仙堂嘍。”
我站起身來,將他的官帽扔到一邊,低頭看著他說,“我來告訴楊大人真相,也讓楊大人死的明白。”
“昨日我算好巨龍通車之時你定在現場巡視,便故意讓陳風用墨寶誘你,你貪得無厭,必想占得此寶。陳風又用今日人多,不方便拿出來為由拖脫,我料你對此寶誌在必得,反複思考斟酌之下,楊大人隻能前往陳風家中尋寶。”我說道。
“繼續說下去。”楊浦看著我說。
“你去到陳風家中,便已中第一計。接著我讓陳風故意與你飲酒,對你說些溜須拍馬之詞。但是需得他醉你不醉。讓你感覺到自己完全占了上風,當時陳風在楊大人眼中,是不是就如一隻螻蟻一般?”
“接下來,陳風醉酒,打翻箱子。楊大人上前獵奇,無意中發現自己小妾抓藥一事,心生疑惑,不知真假,此乃中我第二計;
以楊大人之性格,必前往藥房查問,我便安排黃四呈前去買藥之時,將事先準備的藥方附好。楊大人果然上當,加上掌櫃一問三不知,更加增添了楊大人心中的怒火,隻是可憐了那藥房掌櫃。此乃中我第三計;
按我所計,楊大人必懷揣怒火回家興師問罪,我便扮成官兵,唬走了這神仙堂中客人,綁了這掌櫃。又掐準時間前去你家,故意當著貴府管家的麵,賺走你家小妾,並與她一起離去。經此三連激,我想楊大人再不衝動,那便不是男兒了。綁了你家小妾後,我讓這位女子換上其衣,與我在這神仙堂中靜候楊大人。楊大人隻身踏入此堂,便以中我最後之殺計。”
“黃口小兒。若不是我大意,帶著官兵進來,卻看你們如何收場!”楊浦惡狠狠地說。
“這便是此計最凶險的地方,我賭的就是楊大人不會帶官兵前來,試問,有哪一個男人,願意讓別人看這紅杏出牆之事呢?”我笑看楊浦說道。
“我家夫人,現在何處?”楊浦問道。
我突然轉過身來看著楊浦,“殺了!”
楊浦聽了這話,低下頭,哈哈大笑,“公子好算計,想不到我算計了別人半輩子,到頭來,竟讓一群螻蟻算計。罷了罷了。”
我向黃四呈示意可以動手了。
黃四呈手持尖刀,拎著楊浦的官服,“狗官,這一刀是為鬆江府百姓、這一刀是為陳郎中、這一刀是為我叔父”
楊浦失聲笑著,嘴裏、鼻裏都蹦出了鮮血,嘴裏含糊不清的說著什麽,兩隻手在空中寫著什麽。黃四呈見楊浦此狀,刺的更加忘形,連刺八刀,刀刀皆在要害。
鬆開了楊浦,他已沒了呼吸。地下的血,匯在一起。流到我的腳下,我趕忙向後撤去,恐留下痕跡。
“恩公,這大惡人死了,他那小妾和這掌櫃怎麽辦?”謝英蘭走過來問我。
“放了吧,等他二人自己醒來即可,我們若是也殺了他二人,那和楊浦又有什麽分別?”我對謝英蘭說道。
謝英蘭點了點頭。
夜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我看著死去的楊浦。心中百般滋味,有道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鬆江府因楊浦而死的冤魂,你們可以安息了。
“四呈、英蘭,我們走吧。”我背著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