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湯很簡單，用最四種材料，調味料甚至僅僅用鹽。前湯又不簡單，簡單的材料，熬煮出最高級的野性風味。關鍵是不僅完成了味道的強調，同時居然還活用了前菜的餘韻。

  餘韻成了點睛之筆，讓蛇和斑鳩瞬間發生蛻變，仿佛在舌尖變成了真正的龍和鳳。龍鳳呈祥，恰如其名……慢著，山藥呢？！

  山藥甘甜，長時間的熬煮下，山藥幾乎融化在湯裏麵。這個時候的山藥，讓湯水變得更加醇厚，同時壓製了蛇和斑鳩的野性風味。可以說正是因為有了山藥作為緩衝，才沒有讓兩味主料的風味過於強烈。正所謂過猶不及，強調的同時，又要避免風味太強烈。

  一道頂級的菜肴，好壞可以說往往是一線之差。禦宴每一道菜，都是禦膳房禦廚們，在負責的領域內，不斷嚐試和完善的結果。殘次品，自然是不會端上來的。

  甚至可以說，若是出現了殘次品。負責的廚師自然要承擔責任，王庸這個禦廚主廚，也無法避免，楊修更不必說，畢竟她的職責，便是協助王庸，調配好各個禦廚的工作。

  隨著這道湯品，賓客們卻是出現了兩極分化：會吃的比如呂布，都會一臉享受的樣子，呆毛歡快的招搖起來；荀彧點評這道菜的好處，而曹操附和一兩句。三公九卿慢慢的品嚐，少不得說幾句讚美之詞。

  至於後麵兩千多名越人，基本上就隻能說：我槽，太好喝了！

  一碗湯，實在沒有多少，大口的最多的兩三口能喝完。就算用勺子慢慢品，也不過是五六口，就已經見底。不過作為前湯而言，它雖然野性十足，但同樣也非常淡雅。這個特性讓這道湯品不會太搶戲，尤其給人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作為前湯也算非常合格。

  關鍵，還是後麵的菜肴。吃了前菜和前湯之後，所有賓客都等不及進入主題！

  而就在這個時候，宦官顯然也意識到這點，當即宣布：“第三道菜——鹽池尋鹿”

  “鹽池？別是運城的那個……”王允調侃道，畢竟運城鹽池在春秋時期已經很出名。

  “應該不是，總不能為了獵殺一頭野鹿，非要跑到鹽池那邊吧？”曹操回道。

  “隻是這樣的話，又有些說不過去。畢竟總不能用大盆鹽，來熬鹿肉吧？”荀彧皺眉。

  “那絕對會齁死！”董承搖頭，直接把這個想法否定。

  “說不定是醃肉？”楊彪若有所思，與鹽有關的話，醃肉臘肉的可能性挺大的。

  隨著後廚的雜役，陸續把菜肴端上來之後，大家才發現，這肉看起來可不是臘肉！鮮嫩鹿肉，配上清香的醬汁，讓人非常疑惑，為何這道菜，要和鹽池扯上關係。

  “看來，還是要品嚐之後，才能明白！”曹操直接下筷，夾起一片肉，放入口中。

  舌尖接觸到肉，第一個感覺卻不是醬汁的味道，也不是鹿肉的味道，而是淡淡的鹽味。這個鹽味非常的純粹，仿佛在肉的外殼，包裹了一層鹽的鎧甲。

  “鹽焗，這個鹿肉是鹽焗的！”同樣品嚐了一口的荀彧，當即感慨道。

  “鹽焗的話……肉質怎麽會那麽鮮嫩？”王允想了想，“莫非是段時間鹽焗的結果？”

  “短時間鹽焗的話，的確可以避免水分流失過大的問題，但鹽焗程度也會受到限製。”曹操搖頭，“就這個肉的肉汁保留程度，怕不是鹽焗那麽簡單。”

  “所以，秘密是什麽？”劉協此刻也是有些捉摸不透的看向王庸。

  “鹽釜，說到底就是用晶體鹽，加入蛋白質之類製作成一個鹽的容器，然後把肉放入其中進行鹽焗。鹽釜的空間足夠，同時水汽無法排出也無法被鹽釜吸收，最終讓鹿肉保持了足夠的水分。當然，在鹽焗之前，鹿肉已經在去筋醃製之後，油封進入烤窯烘烤過！”王庸解釋道。

  用的是橄欖油，鹿肉選擇的是沒什麽脂肪的後腿肉，說到底就是對鹿肉進行‘補油’。

  最後鹽焗不僅是為了入味，同時也是為了把鹿肉的野性風味，徹底帶出來。不否認的是，時間的確不長，或者說不需要太長時間的鹽焗。

  “醬汁方麵，用的應該是胡椒吧？”劉協點頭，蘸了蘸醬，再品嚐了一下後問道。

  “的確，醬料是用鹿骨和鹿的內髒為基底熬製，同時加入了野胡椒，目的是真正意義上的把這道菜的野性給釋放出來。”王庸回答。

  “衝擊力非常棒的一道菜！”下首處的曹操感慨道，隔著有點遠，所以沒有聽到王庸和劉協的對話，但這道菜的美味，卻毋庸置疑。

  “?~?~?~”呂布頭上的三根呆毛，此刻已經變成了心型，顯然對這道菜非常滿意。

  “仿佛一頭來到鹽池邊上，舔舐著晶鹽的野鹿，充滿了野性和活力！”荀彧點頭，“難怪叫做鹽池尋鹿，不是鹽池去尋鹿，而是鹿跑到了鹽池之中！”

  “鹿應該是野鹿，野鹿的膻味，比飼養的鹿要強烈，這道菜沒有完全去除膻味，但保留下來的，非常稀少的膻味，卻成了這道菜的風味！”楊彪點頭。

  “比如說羊肉，明明膻味很強，但有些人就喜歡那種獨特的風味。或者說，若是沒有了那個味道，反而不像是羊肉了。”董承感慨，“隻是一般烹飪的時候，特級廚師會選擇去除那個膻味，把羊肉或者野獸肉的鮮嫩醇厚凸顯出來……專門保留膻味，這還真是……”

  “這種充滿野性的美味，實在非常難得！”王允附和，“莫非今晚的主題，就是野性？”

  “從目前的角度來看，的確很有可能！”曹操點頭。

  “雖然很像，但總覺得，似乎有什麽規律……”荀彧卻是認真思考起來，“第一道是醃製，但嚴格來說這道副菜也是醃製，這樣就有重複的嫌疑。如果不是醃製，那麽第一道菜的特點就是生吃，第二道是燉煮，第三道菜醃製和烘烤……如果換一個順序，怎麽樣？”

  “換一個順序？”三公疑惑的看向荀彧。

  “比如說，把副菜調換到前湯前麵……”荀彧想了想，“這樣就是生吃，醃製，燉煮。在蠻荒時代，人們還不會用火的時候，基本上就是生吃，然後有了火之後學會烤製食物，於是有了熟食。之後通過醃製，於是能長期保留食物。最後有了陶器，於是燉煮開始出現。”

  “的確，拿到前湯的話，的確隻有很簡單的材料，烹飪的技術要說非常的純粹，甚至可以說原始！”王允顯然也意識到了什麽。

  “你們的意思是，今晚的主題，是文明的演變？”曹操似乎明白了。

  “如果下一道菜是烤製品的話，那麽應該就是這樣！”荀彧回道。

  “說真的，我現在都有點期待下一道菜了！”董承夾起最後一塊肉，放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