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薑朝娣還是被這個德國佬投訴了。

  原因是對方以為她在用“中國傳統詛咒巫術”隔著電話，咒他呢。

  薑朝娣氣個半死，又挨了領導一頓排頭。

  王耿正勁勁兒地研究網店到底賣什麽呢，閑賦在家的楚東升聽夠了網課，決定出去放放風，遛個彎兒。剛挪動著殘疾腿下得小石板路，一隻熟悉地狗子迎麵撲上來，扒著楚東升的褲腿，使勁兒搖尾巴。

  楚東升：“咦？這狗子認識我？”

  小狗崽兒嗚嗚地衝他直伸舌頭，狗主人慢悠悠地從坡下走上來，大老遠地就跟楚東升招手。

  “年輕人！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這不是上次翟爾雅去過的，那個坡下打印社的老大爺麽？

  老頭子滿頭白發，但身子骨非常健碩，走起路來虎虎生風，比單腿蹦的楚東升不知道有勁兒多少倍，“我是特意過來給你發這個東西的。”

  楚東升接過手一看，全臉懵逼。

  黑白字體打印，洋洋灑灑地寫了一篇可歌可泣的“恩怨情仇”。

  原來坡下公交站附近的那排洋房，在售賣時打出了重點學區，高檔教育，配套齊全，交通保障的口號。然而真正買了後才發現，所謂的重點學區其實就是個民辦幼兒園，除了價格很“重點”，啥都上不去；高檔教育便是周圍有幾家早教全腦開發機構，不過暫時隻是掛了個牌子，壓根兒沒開過張；配套的超市什麽的壓根兒沒有影兒就不說了，連一個小賣部都沒能幹上一年；交通更談不上便利，唯一的一班公交車，周六周天還隻跑一趟！

  於是，坡下的聯排小洋房業主揭竿而起，誓要告這奸詐地開發商售前吹牛逼，售後不保障。幾個退休無業很無聊的中老年業主一合計，幹脆先來個遊行示一示威，好叫這幫無良奸商們看看，他們業主也不是好惹的！

  養狗的老大爺未卜先知，在家開了個複印社，正對口這遊行小分隊。由一個五十出頭的老大媽牽頭兒，那遊行的小廣告是不要錢般地印刷，周圍甭管是不是洋房業主，全都發個遍，馬路頂端位置隻有28號別墅一家，這老頭兒主動請纓，親自爬坡上去，給楚東升送傳單來。

  楚東升：“可這跟我們完全沒有關係啊？這棟房子是獨立建造，不歸這家開發商管的。”

  老爺子抱著狗嗬嗬一笑，“那不一樣，超市要是建成了，你們不受利麽？學校要是建好了，你們不得益嗎？公交全通上了，你們也受惠啊！所以這不是一家的事兒。”老頭子總結陳詞，“這是我們這一片住戶的心聲，是廣大人民群眾的意誌，是我們花了這麽多錢買房子後，應該享受到的權利啊！”

  楚東升心想，這老爺子年輕時候肯定是搞思想工作的，這小詞兒整得，比我都專業。

  “可我們幾個隻是住戶，也不是業主啊？我們跟著去遊行，實在是不倫不類。”

  “那沒事兒，有錢的捧個錢場，有人的捧個人場。不用你們衝鋒陷陣，隻要跟著喊幾個口號，吆喝幾聲就夠了。”

  楚東升便將這個思想，傳達給了28號一眾住戶們。

  “哈？我們還必須到場啊？”秦楓為難極了，“我這周末還想帶小咪去打疫苗呢。”

  王耿也不太樂意，“我聯係了一家家用跑步機的貨，周末打算去看看實物。。。”

  楚東升去看翟爾雅和薑朝娣，前者老神在在地喝著水，後者支棱著下巴，一臉地不情願，“我周末想在家睡一天。”

  “睡個屁，就咱們三個去吧。”

  “啥？你瘸著個腿還想去湊熱鬧？”薑朝娣十萬個反對，“還有幾天就要去麵試了，你可別再碰個傷殘，直接退居二線。那豈不是賠死了。”

  楚東升一本正經地教育她：“我好歹也是未來的公職人員，這種群眾事件當然不能回避，跟著去看看，也能學到不少東西呢。”

  “喲喲，楚高官，沒看出來你還挺憂國憂民的啊。”

  翟爾雅一杯涼白開下肚，開始布局，“明天咱們既然代表28號別墅的，就不能讓人小瞧。別人都是業主過去，我們隻是租客。一旦開發商衝著我們來，總不能讓人說得沒話反駁。”

  眾人一愣，齊齊問道：“那你說應該怎麽辦？”

  “這種遊行，當然是有錢有權，又德高望重的人挑頭。”翟爾雅整一整衣衫，繼續道：“我們28號別墅，不也有正經的屋主在麽？”

  幾人全麵呆愣，難道他指的是那個頭兩天剛到埃塞俄比亞哈皮的春哥嗎？

  翟爾雅見幾人實在不上道，不得不直言，“老虎。”

  楚東升：“我的媽！豆哥，遊行都是人去，你要我們抱著隻壁虎？”

  薑朝娣：“得了吧，它除了會搶劫珠寶首飾外，還能幹點兒啥？”

  秦楓：“何況小壁虎神龍見首不見尾，等閑沒人找得到它啊！”

  王耿：“天寒地凍的，老虎還是冷血動物，根本出不了咱們家大門啊！”

  第二天，冬日懶洋洋地掛在天邊，冷眼瞧著一群“維護自身權益”的遊行隊伍，浩浩蕩蕩地，穿街過巷，來到了洋房二期售樓處的大門口。為首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大爺，他旁邊五十來歲的老大娘滿眼都是戲，好像隨時隨地都能躺到地上，唱一出驚天動地的竇娥冤來。

  往後看，剩下的中老年追隨者們無不是表情嚴肅，氣勢洶洶，有手拿拐棍兒當武器的，也有抽著雪茄一臉闊氣的，唯獨墜在後頭的三位，與眾不同，格外紮眼。

  楚東升、薑朝娣和翟爾雅三人把自己裹成了粽子，全副武裝到牙齒。一隻全身套在暖手娃娃裏的小生物興奮地探出頭來，嫩呼呼地小爪子上，死死地抓著一個金燦燦的項鏈兒，轉動著小眼睛，好奇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薑朝娣：“誰來幫我拿下這個小可愛，我鞋帶兒開了。”

  楚東升：“女人就是麻煩，讓你穿雪地棉就不幹，穿個運動鞋還得係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