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耿是高檔健身休閑所的私家教練。

  在得知他的工作後，楚東升看這位虎背熊腰的男生的眼神都不同了。

  “你那是什麽表情，我可是正經的教練。”王耿手握著推子，小心翼翼地處理著楚東升那塊兒完全跟口香糖融為一體的頭發毛兒。

  “我可是聽說很多私教都是富婆包養的小白臉兒！”

  “想挨揍是嗎？！信不信老子一拳把你屎打出來！”王耿威脅性地揮了揮電推子，楚東升成功閉嘴。

  “哪行哪業沒有敗類。”王耿對著鏡子比劃了兩下，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哥可是個正經人，以前給春哥當私教來著，這裏還是春哥介紹我來住的呢。”

  大金牙人長得很粗糙，名字也很風騷，叫陳春，王耿顯然跟他關係不錯，一直春哥春哥的喊。

  “他就介紹你住凶宅？！”

  “什麽凶宅，不就是他叔死家裏了麽。我都住了大半年了，連個鬼影都沒看見。”

  王耿邊說邊露出了一個非常遺憾的表情，楚東升不得不想起當他從自己腳底抽出那張鬼畫符一樣的黃紙條時，那副心疼和遺憾的表情。

  “總之，你要是不嫌棄這兒偏，或者距離你工作的地方也不是太遠，哥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房子挺好。別看死過人，但人早晚都會死，大部分也都是死在房子裏，有什麽關係？住哪兒不是住，哪裏來的那麽多講究。”

  話糙理不糙，而且王耿坦坦蕩蕩，渾身正氣，讓擔驚受怕了一天的楚東升莫名地想認同他的觀點。

  “而且房租也不貴，這麽大別墅一共才4000塊，上哪兒找去。”

  “4000？”楚東升驚道：“他跟我說的是800！”

  “那也沒錯，一個房間800。三樓三間，二樓兩間，一共五間房，統共4000。”王耿聳聳肩，“不用擔心，你隻需要拿你那份房租，剩下的我包了。”

  “土豪。。。”

  “好了，怎麽樣，哥手藝不錯吧。”王耿放下推子，拍拍楚東升。

  “我靠！這邊完全禿了好不好！”

  “有嗎？”

  “這麽明顯看不出來？！一邊高一邊低啊！你該不會是把我這塊兒的頭發全推了吧！”

  “別嚷嚷好不好，大不了我再給你這邊修成一樣的唄。”

  於是修了兩邊前後高，修了前後中間高，等把中間也推平後，楚東升毫不意外地發現，自己成功獲得和尚頭一枚，將他原本秀氣的臉蛋兒，襯托出了監獄風雲的酷炫來。

  “這下沒話說了吧，特麽都三點了，小子，周末難得休息，我勉強同意你跟我一個被窩好了。”

  楚東升破罐子破摔地鑽回被窩，蒙著頭一口氣睡到天亮。

  最後，楚東升還是決定留下來。不但因為他窮得可憐，又沒有經濟來源，更因為這裏麵朝大海，風景宜人，氣候。。。好吧，就是因為便宜。

  而且，這間大別墅，是真的，真的，真的很豪華。

  三樓的主臥正是王耿挑中的這間正對著大海的大床房，當然這也是春哥他叔死的地方，所以楚東升根本沒想跟他搶，他搬去了靠樓梯那邊的房間，正對著的是一大片露台。

  除了最後一個空房間外，三樓就隻有一個衛生間了，下到二樓，最大的那間書房依然令楚東升驚歎不已。書房旁邊也是個臥室，不過跟它斜對麵的那間相比要小一些，王耿說這裏原本是個衣帽間，春哥為了能多住一個人，便將櫃子和隔板全拆了，填了個門改成了個小臥室。但價格沒差上一百，所以並不建議楚東升圖便宜住進去。

  一樓是廚房、車庫以及碩大的娛樂室。王耿說原本這裏有很多健身器械，但春哥喜歡桌球，就換了個台球案子，在汪洋一片的大海景前打桌球，楚東升完全為這紙醉金迷的想象淪陷了。

  “車庫我們可以隨便改，春哥完全沒有意見。你喜歡籃球還是乒乓球？”王耿兜上帽子，帶頭往下走，“以前我自己住懶得折騰，現在可好了，你住進來我們就可以好好規劃一下了。”

  楚東升頭皮凍的發麻，但依然心潮澎湃地跟著王耿徒步走到了昨天公交站終點的位置。令他意外的是，昨天明明累死累活的路，今天居然覺得如此輕鬆。

  “趕巧兒哥我今天休息，給你搭把手，幫你搬家。”王耿如是說：“正好也不耽誤你明天上班。”

  “我還沒有工作。”

  “啥？”王耿皺著眉頭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富二代？”

  “富二代會租房子？”楚東升無奈地翻個白眼，“我剛畢業。行李還在寢室呢，反正沒多少東西，就是書有點兒多。”

  很快，當王耿看見打包成一捆捆的教輔資料和各種秘卷解析後，深覺楚東升說的有點兒多，到底是有多含蓄——這特麽跟個書店似的！

  “你要考公務員？”

  楚東升認真地推了推無框眼鏡，嚴肅地點點頭。

  “喲，搞不好我馬上要跟未來的高官住一棟房子了呢！”

  楚東升含蓄地笑了笑，指了指群書中唯一的行李箱，“那就是我的行李了，這些書我會發快遞，咱們今天就搬行李吧。”

  緊接著兩人又去超市采購了些零食水果，楚東升兜兒裏最後的零錢花光後，才施施然地來到公交站。

  “周六周天，隻有一班車會上山，而我們今天早上已經坐過了。”王耿說道：“我剛才查了，這車的終點距離咱們別墅還算近，等到了站咱再打車，剩不少錢呢！”

  周圍同樣排隊等車的人用驚悚的眼神看著這對兒青年，他們嘴裏談論著海景大別墅和車庫到底要怎麽改裝，可其中一個手拎臉盆，內置拖鞋、牙缸、刮胡刀等廉價用具，順便拖了個行李箱，另一個後背扛著行李，在粗糙的包裹中，透出了粉色帶碎花的小褥子，以及枕頭上亮白色的蕾絲邊。

  “我說了很多遍，那是我媽打折圖便宜給我買的枕套。連帶那個學校發的枕頭，一起丟了就好。”楚東升再三強調。

  “胡鬧，你都沒有工作，居然還大放厥詞的想扔枕頭！”王耿哼了哼，扛著行李率先擠上公交，“況且枕頭不能扔你不知道嗎？”

  楚東升很是好奇，“為什麽？”

  “因為，它裏麵有你的靈魂。”王耿咧嘴一笑，一臉爛燦，“除非你把它燒了。”

  在王耿陰森森的笑容下，楚東升搬家累出的熱乎氣兒全散了，狠狠地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