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戰場上兩軍對峙造成的傷亡在所難免，那為何你連這樣的婦孺都不願意放過，是不是她們的存活對你造成了生命威脅？還是說她們的傷亡對你堂堂郡主來說，也是在所難免的犧牲？亦或是說她們的性命在你眼中也與螻蟻無異！殺與不殺僅在你一人的一念之間？”

  “原來一直以來，你都是這樣看我的，”鄭弦月滿目淒涼地閉上眼睛，似乎不打算再反駁。

  長呼了一口氣，再睜開雙眼時，她的眼神變得無比的堅定，“沒錯，你說的沒錯，在我眼中，所有人的性命皆如草芥，包括我自己的命！草芥雖輕，但積少成多也是有其分量的，但隻要這個世上還存在著不同的政權，則戰爭必然存在。”

  “若以我的才能，能推動三個國家合為一體，即便手段再如何殘暴那又如何，比起不斷存在的爭鬥，這個世上需要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統一，也唯有統一才是天下大勢所趨。為了大統，任何有可能妨礙我的人，我都會傾盡全力將其誅殺，而為了這個目的，即便屠遍天下人又何妨？”

  吳明冷笑一聲，“建立在屍骸上的烏托邦嗎？你隻為了你自己的想法，而不考慮普通民眾的所思所想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曆史這個巨輪可是由無數的普通民眾推動的，你就不怕他們造反不成？”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鄭弦月搖了搖頭，顯然對吳明所說的話並不認可。

  吳明滿目冷色，“我話已至此，你好自為之！但是，我是不會讓你傷害他們母女二人的。”

  “按照萬莫斯軍法，凡是刺殺主帥者，其相關牽連之人也必須處死，你包庇了他們母女二人，理當問斬，但你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能站在這裏，自然也屬於牽連之人，按律同罪。”

  郡主身邊的這幾位夏夜士兵聽了郡主如此一說，滿目悲愴地互看了一眼，毫不猶豫地皆揮起長劍自刎而死，脖頸上拋灑出的鮮血濺灑在郡主的青衫上，沿著郡主的青衫裙的邊角一滴滴的流下。

  “這……又是為何？”吳明一臉震驚地看著倒下的數十位夏夜士兵。

  鄭弦月眼簾微顫，眼中似有一絲淚光，“我剛剛說過了，但凡刺殺主帥者，相關牽連之人必須處死，因為你，我與他們也有所牽連，按律也是死罪，但是如果沒有人看到主帥被行刺的一幕，這對母女也就不存在罪行了，便如你所期望的，我也已經沒有處死這對母女的理由了……”

  “瘋子……簡直就是為瘋子製定的律法，不可理喻的理由！”吳明沒有想到他的一次阻攔會導致其他人因此而死，明明是想救人，卻不得不讓更多的人去死，這些死去的夏夜軍士，他們也有各自的家庭，也有妻兒，他們本可以不用去死，但是現在他們卻不得不死，隻為了能讓郡主和吳明撇清罪名。

  吳明看著眼前這個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眼中竟泛起了厭惡之情，或許這就是披著羊皮的狼吧，擁有著美麗少女的皮囊，看似純潔無辜，卻有著惡魔一般的毒婦心腸。

  “師父!”遠處傳來譚丘道呼喚的聲音，當他走近看到吳明時，連忙急奔了過來，“師父，蠻師兄不見了。”

  “蠻師兄早上說要出門解決一下私人恩怨，然後便不見了，本以為蠻師兄的實力去去就回，可是他卻直至現在都沒回來，我擔心他會不會……”譚丘道看著地上的殘屍血跡，再看看互不言語的吳明和鄭弦月兩人，氣氛詭異至極。

  吳明走到母女的身邊，雖然他心裏難受萬分，但是依舊伸出手，語氣盡量溫和，“願意隨我們走嗎？”

  王甜甜警惕地看著吳明，如同看著一個故作醜態的惡魔，而她的母親更是緊緊地摟住了王甜甜，在母親看來，這個男人剛剛所言已經徹底得罪了這位明月郡主，或許跟隨他才是死路一條。

  看著母女防備的樣子，吳明輕輕一歎，“譚丘道，我們走吧。”吳明最後看了鄭弦月一眼，便離開了。

  “蠻師兄還沒回來呢，我們是不是該……”

  蠻？吳明想到自己那個憨厚的徒弟，但又想到他為鄭弦月砍殺了那麽多無辜者，“不等了，他會照顧好他自己的。”說罷轉身便徑直離去。

  “你去哪？”鄭弦月忍不住問道。

  “已經與你無關了吧……”

  見吳明漸行遠去的身影，鄭弦月感覺到體內的力量正在一點點的被抽去，僅存了最後一絲勉強維持著她站立著。她愣在那裏，視野之中竟然模糊了，“或許離開自己對他才是最好的選擇吧……”心髒仿佛被什麽抓住了一般，鄭弦月痛苦地按著心口。

  良久，鄭弦月將吳明贈予的玉墜從胸口中拿了出來，雙手輕輕捧著，無比珍視地將它輕輕地握合在手心中，玉墜上的餘溫透過手心傳了過來，沒有人知道，當初自己收到這禮物時，究竟有多麽開心。

  記得在當初自己接過玉墜，看到這個玉墜正麵是個“月”字，反麵則是一個“吳”字。

  一道小巧精致的線，從白玉上的小孔中穿了過去，形成了一個美麗的玉墜，不過再如何精美的玉也要看誰送的，明月郡主看過的美玉何止千萬，若是常人送的，自己也會定然棄之若糟粕吧，不過看著那個羞澀的男子，心中竟也泛起一絲漣漪。

  鄭弦月抬起頭看著吳明，“這個很重要的吧？”

  吳明毫不猶豫地點頭，“非常重要。”

  “幫我帶上吧。”鄭弦月溫柔地回應著吳明的目光。

  “現在？”吳明麵色赤紅。

  “嗯。”

  ……

  如今玉墜依舊在這裏，而他卻走了，為什麽連一眼都不願意回頭看，就一眼。

  原來，自己竟是如此的不堪。鄭弦月心中苦澀，一陣目眩恰若針芒刺入腦中，鄭弦月回過神時，猛然捂住口，大量的血沿著指縫流著，卻沒有一滴血流下，很快的這些血竟全部凝結冰凍了起來，手輕輕一握，竟化作紅色晶瑩的冰碎末。

  一陣風吹來，冰碎末隨風吹走，在陽光下，諷刺般地顯得透亮而且美麗。

  “寒心毒……沒想到竟然發作得這麽快，本命咒的副作用確實太大了，原本還能存活幾年，現在時間卻已經不多了。”鄭弦月強撐著，剛想走一步，身體卻一個趔趄，差點支撐不住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