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愛同罪89
作者:北傾      更新:2020-06-28 02:22      字數:4065
  ,(首字母+點)!

  第八十九章

  “我寧願戰死沙場,也不想在戰場上見到你。”

  海上越來越大的風聲裏,他這句話很快被海風吹散,一字一字揉進翻騰的海水裏。

  燕綏心尖滾燙,下意識鬆了手。

  他長身玉立,一身墨色的特戰服襯得他身形格外挺拔。

  傅征喉結輕滾,壓抑下想親吻她擁抱她的衝動,最後看了她一眼,謔地一聲轉身,大步離開。

  軍靴踩在甲板上的聲音堅實有力,一步一步。那背影由清晰漸漸變成線影,在燕綏的視野裏徹底模糊。

  她渾身繃著的勁徹底鬆懈,倚著欄杆靠住,才發現手腳都在不受控製的發抖。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後怕。

  舌尖有些發澀,她舔了舔唇,遠遠聽見螺旋槳的機動聲,一轉頭就看見幾海裏外閃爍著燈光正往燕朝號飛來的直升機。

  她脊背一僵,驀然湧上一股不妙的感覺。

  ——

  船身被海浪拍浮得微微搖晃,甲板上方的瞭望台忽然打量了探照光,明亮刺眼的燈光由上而下筆直打向甲板。

  燕綏側目,在看清甲板上淋漓的血跡時,腦中嗡得一聲,像是被人重重錘擊,餘音如環繞的3d音響,盤亙在她耳邊。

  她緩緩站直身體,被她忽略了很久的陸嘯突然躍進腦中。

  陸嘯受傷了?

  失去思考能力多時的大腦終於恢複運轉,燕綏邊往甲板上走去邊回想——

  傅征壓住她後頸阻止她暴露行蹤時,說梭溫有槍。

  她也親眼看見傅征空手奪了梭溫的槍。

  時間再往前一點……

  她追梭溫至船舷時,以為陸嘯的閃躲是暴露了,其實那時候陸嘯是中彈了?

  她如同撥記憶碎片一樣,一幀幀一幕幕地回憶著。

  直到看清甲板上躺著的陸嘯時,她臉色瞬間煞白。

  ——

  陸嘯的意識還清醒著,就是擔心自己快死了,哭得涕淚橫流。什麽形象啊風度的統統不要了,死死攥著辛芽的手交代後事。

  跪在陸嘯左側的是燕朝號上一名略通醫理的船員,平時也就幫忙看個頭疼腦熱,見血的不是切菜時傷了手指頭就是上火流鼻血。

  頭一次處理槍傷,他緊張得滿腦門汗,一直叨叨:“這這這我不行啊,子彈把身體都打穿了……”

  陸嘯哭得更大聲了。

  那場麵……燕綏看了覺得怪內疚的。

  ——

  不知道誰先叫了聲“燕總”,圍著陸嘯的人,自動讓出一條路來。

  她一來,這群人似有了主心骨一般,紛紛鎮定。

  燕綏借著頭頂燈光看了眼陸嘯的傷勢,傷口明顯偏離心髒也未傷及重要器官。及時做了止血消毒處理,滲透襯衣的血跡並不多。

  “貫穿傷。”傅征不知何時過來的,輕握了一下替陸嘯止血消毒的船員的肩膀:“沒傷及要害,及時止血消毒,休養一段時間就好。”

  被陸嘯狠狠一瞪,傅征慢條斯理地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必要的詳細檢查和後續處理必不可少,越快越好。”

  話落,數海裏外在軍艦上起飛的直升機終於抵達,隨隊軍醫老翁領了一支軍醫小隊匆匆下了飛機,直奔甲板。

  燕綏下意識給老翁讓出位置,她這一讓和老翁的眼神一對,後者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我是不是見過你?”

  沒等燕綏回答,他放下醫療箱,對陸嘯緊急施救。

  老翁見多了槍傷,見陸嘯麵無人色好心安慰:“子彈貫穿傷,又沒傷及要害,及時處理連後遺症都不會有。”

  怕陸嘯不信,他還舉例:“傅隊。”

  他努努嘴,示意陸嘯看傅征:“那位首長,子彈穿透傷都是我處理的,你看他活蹦亂跳的,能看出那次中彈後差點見閻王嘛?”

  陸嘯抬手擦了把鼻涕,呼吸都不敢用力,小聲哼哼:“真的?”

  “等會先把你送出去,救護車已經在碼頭等著了。”老翁用手肘擦了把汗,笑笑:“你福大命大,死不了。回頭還能吹牛逼,說中過槍傷。”

  “我們戰士受得傷,都是功勳章。這條船上的,軍醫不說,這些特戰隊員,哪個執行任務時沒點刮蹭,需要零件維修的。”老翁處理好他的傷口,扭頭問:“船長呢?不然負責人來一個也行。”

  “我。”燕綏上前:“我是船東。”

  老翁一怔,朦朧的記憶在看清燕綏那張臉後終於清晰,他“誒”了聲,瞄了眼在現場調度兵力的傅征:“還真見過,熟人了……”

  他“嘖嘖”了兩聲,瞄了眼甲板上躺著的陸嘯,“我說怎麽看著眼熟,還以為自己記憶出錯了。”

  陸嘯需要盡快送醫,尋常人就是摔一跤骨折了都要去醫院接趟骨,好好休養,何況陸嘯。子彈貫穿傷比穿透傷輕微一些,雖然沒有傷及要害和髒腑,但也夠嗆。少不了要做些詳細的檢查,精細處理。

  近海離南辰市不遠,直升機到不了,需要快艇送達。

  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前,所有船員都應配合調查,但陸嘯情況特殊,做特殊安排。

  這麽一會功夫,收到消息的海警支隊也已趕到。

  傅征是第一梯隊,交接後便整隊離開。

  臨走前,他轉身看了眼站在探照燈下正和海警支隊隊長說話的燕綏,似察覺到傅征的視線,她的話音一止,側目看了眼傅征。

  他什麽也沒說,連唇形也沒有,隻定定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深刻得似要把她刻進骨子裏。

  傅征克製自持,難得流露出這樣的神情,饒是和傅征接觸不久的海警支隊隊長都有些詫異。等人一走,忍不住問燕綏:“你跟我們特戰隊隊長認識?”

  “認識。”燕綏聽著快艇漸漸遠去的聲音,低著頭,連聲音都輕弱了幾分:“他是我男朋友。”

  海警支隊隊長瞬間肅然起敬。

  ——

  梭溫和吞欽被捕,搜捕毒品的難度減小。

  除了查獲走私的毒品,還查獲了另兩支非法槍支。

  天剛亮,所有事情便已水落石出。

  梭溫借船員身份的偽裝走私毒品將近兩年,一年前因毒品需求量增大,他拉了吞欽夥同作案,直到今天事情才敗露。

  而此次走私的毒品量是這兩年來最多的一次,吞欽負責帶貨並不知道和梭溫聯係的買方是誰,隻聽梭溫提起過:“他說這次多了一位買方,要的毒品分量很大,因為是第一次合作,梭溫很謹慎,先收了買方一筆定金。”

  再問別的,吞欽一概不知。

  因走私是船員的個人行為,其餘人員既沒有參與,也不知情,並不需要擔負法律責任。

  陳蔚作為船長,有失察之責。

  燕綏作為船東,監督不力。

  警方逮捕梭溫和吞欽繼續審問,燕朝號由警方協同歸港停靠,其餘船員以及燕綏等人短期內都不許離開南辰市,以配合警方調查。

  直到午時,一切塵埃落定。

  梭溫和吞欽被海警帶走,燕朝號繼續返航。

  ——

  老翁回軍艦後,沒敢直接問傅征,和路黃昏打聽:“我剛在船上見到的那位燕總,是不是就你們打賭的那位傅隊的女朋友?”

  郎其琛落後一步,因沒和燕綏說上話,悶悶不樂。聞言,哼了聲:“不是,遲早會分手的。”

  老翁:“……”

  路黃昏:“……”

  老翁奇怪:“這孩子怎麽回事啊?”

  路黃昏壓低聲音,小聲道:“我們傅隊的女朋友是他親姑。”

  老翁恍然大悟,回頭看著郎其琛,笑著問:“不怕你隊長聽了收拾你啊?索馬裏那會,他可就惦記上了。”這萬年老光棍開一次竅,還得逞了,不得心肝寶貝著!

  郎其琛負氣地哼了聲,抬腿就走。

  路黃昏解釋:“傅隊和燕總結婚後就是一家人了,不帶怕的……我們都習慣了。”

  老翁:“……哦。”話落,他又問:“今兒淩晨咋回事啊,你給我說說唄。”

  軍艦在海上一飄就是數月,日子周而複始。想當初老翁清心寡欲,捧著本《哲學》橫看豎看能看一年,如今不行了。哪有八卦往哪湊,有點新鮮事都不願意錯耳。

  路黃昏笑笑:“別問我啊,我知道的不多,你去問老大。誰的人你問誰嘛!”

  老翁被踢了皮球,狠狠一拍路黃昏的後腦勺,一路嘀咕著真去找傅征了。

  ——

  當事人敞亮多了。

  傅征:“她自個兒舉報船員走私,請求協助。我上船抓了人,海警接手處理後續,完了。”

  老翁有些懵:“完了?”

  傅征微眯著看他,好脾氣地問:“你還想聽什麽?”

  “我記得索馬裏那會你就惦記上人家了,大半年了居然真給你追上了。”

  傅征榮辱不驚地嗯了聲:“我隊裏那小子,新進來的,有印象不?”

  “有!”特別有。

  那小子橫起來連你也不怵!

  傅征點頭:“軍艦歸港頭一晚,他喝醉了衝我叫姑父。就這麽巧,把人帶到我跟前了。”

  老翁雙眼放光:“這麽有緣!”

  傅征勾唇,“還有更有緣的。”

  毫無防備的老翁頓時上鉤:“說來聽聽。”

  傅征伸手:“煙。”

  這世上果然沒有白聽的故事。

  老翁摳摳嗖嗖地從煙盒裏敲出一根遞給他。

  傅征沒接:“你打發叫花子呢?”

  老翁麵露難色:“這盒煙我剛贏來,還沒捂熱呢……”

  聞言,傅征掉頭就走。

  “別別別,”老翁連忙叫住他,把整包煙塞進他手裏:“你繼續說。”

  傅征掂了掂煙盒,說:“沒索馬裏那回事,這趟回來也差不多該認識了。跟海打交道,總有一天會在船上認識。”

  老翁覺得自己那盒煙給得有點虧:“你這句就是廢話。你們兩再晚幾年認識,沒準各自都有歸宿了……還總有一天呢!”

  他嫌棄得翻了個白眼,問:“是不是心情不好,你平常心情好的時候可不會這麽心平氣和地跟我說這些。”

  傅征從煙盒裏抽了根煙遞給他,自己也咬了根,沒否認:“我在這見到她,我心情能好?”

  老翁深有同感,斜眼睨他:“好不容易見一麵,你就一句話都沒跟她說?”

  老翁結婚兩年,和老婆待在一起的時間滿打滿算還沒一個月。平日裏笑嘻嘻沒個正形,看上去什麽玩笑都能開。可一提到妻子,瞬間沉默。

  “說了。”傅征低頭,攏著火點上煙,斜咬著含糊道:“隻顧著訓她了,別的什麽也沒來得及說。”

  不敢抱,一抱就徹底鬆不開。

  也不敢親,怕揉在懷裏,就不止心疼,而是渾身都疼。

  那種情況,陸嘯受槍傷,他進船機艙前都不知道她到底還活著沒。和索馬裏的情況不同,索馬裏再凶險,有他在,刀山火海他都能護住她。

  他滿腦子翻來覆去隻有一個念頭,不凶她她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

  可現在他後悔了。

  掌心,小臂,全是屬於她的味道。

  傅征知道,她既然來,那一定有非來不可的理由。

  她身處的困境,沒人比他更清楚。

  老翁看他垂頭不語,吐了口煙,問:“後悔了?”

  “後悔了。”傅征低笑了聲:“早知道,先抱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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