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吟遊詩人的琴掉在地上的時候，米拉也是嚇了一跳的。

  這打斷了她精心醞釀的說辭。

  但後來，看到那位中年大叔渾身發抖，顫顫巍巍地走出旅舍之時，米拉心中頓時充滿了同情與憐憫。

  他看起來病得不輕的樣子，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雖然中年大叔的彈唱都挺難聽，是她見過的吟遊詩人中最弱的一個，也不知道是怎麽掙錢的，但他那種挺著重病之軀也要出來唱歌的意誌讓米拉深受鼓舞。

  她也要加把勁才行。

  深吸一口氣，米拉目光堅定的看向馬修。

  “馬修哥哥，我想要……”

  “砰！”

  話還沒說完，她對麵的馬修就像一條死魚一樣倒在桌麵上睡著了。

  米拉目瞪口呆。

  明明才剛剛鼓起勇氣，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才喝一點就醉得這麽厲害，真是一個沒用的男人。”

  端著盤子走來的希薇婭看著昏睡中的馬修，嘴角露出了笑容。

  旅舍之內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現在她看他順眼了不少。

  至少眼光不錯，還敢說。

  “不許你這麽說馬修哥哥！”

  米拉瞪了希薇婭一眼，很凶。

  “他一時半會醒不過來，看來你十枚銀幣打水漂了，米拉。”

  “啊……別說了。”

  心痛。

  米拉撓了撓頭發，將出發前特意整理好的發型弄得亂糟糟。

  “我不會放棄的。”

  於是，漫長的等待開始了。

  一桌子菜全涼。

  哪怕饞得她流口水也是一點都沒動。

  爐火熄滅，秋蟲鳴叫。

  等到希薇婭扶著馬修上樓，米拉也沒有等到他蘇醒。

  走出旅舍之後，她茫然的望著天上圓月。

  有點喪氣。

  一屁股坐在了旅舍的台階上。

  米拉不是很喜歡月亮，不明白有什麽好看的，但她知道希薇婭非常喜歡。

  還有……

  她的媽媽也很喜歡月亮。

  很小的時候，米拉會被她爸爸強迫性的抱在懷裏和媽媽一起看月亮，任憑她怎麽掙紮也逃脫不了。

  她的父親還老拿胡子紮她，非常討厭。

  可現在，除了她自己，誰都不在了。

  ……

  “咕……咕咕……咕！”

  聽到熟悉的聲音，馬修醒了。

  頭有點痛，但沒什麽大礙。

  “二世”的羽毛在黑暗之中依舊流動著火光。

  誰說枝杖鳥沒用？

  當蠟燭用真挺好。

  “現在是什麽時候？”

  「午夜。」

  馬修推開窗，任由銀白色的光輝灑落在房間。

  吹來的涼風讓他清醒了些許。

  低頭。

  發現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坐在台階上愣愣的看著月亮。

  “哈……”

  馬修長舒了一口氣，得出去走走了。

  經過希薇婭房間下樓的時候，他稍微停頓了一下。

  “她是不是不在？”

  「確實不在，宿主，你…怎麽做到的？」

  都趕上係統的探測了。

  “瞎猜隨便說的，畢竟也隻有在或不在兩種可能，別太在意。”

  沉浸回憶之中的米拉，聽到了門扉被打開的聲音，回過神來，看到了想要看到的人。

  “馬修哥哥，你醒啦！”

  不那麽好看的小米拉一笑，竟然變得有點好看了。

  “嗯。”

  馬修抬頭望向天空。

  月亮和原來的世界也沒什麽不同。

  “你之前想和我說什麽？”

  “我想要向您學習法術，成為您的學生，跟在您身邊。”

  在這種情境之下，米拉發覺之前那種害怕被拒絕的緊張感消失了，心裏很是平靜。

  沒有什麽彎彎繞，很流暢的將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

  “這是我所有的錢。”

  米拉從身側取出一小個袋子，鼓鼓的，是她的全部積蓄。

  “再加上我家裏所有的收藏，雖然就憑這些東西拜師還遠遠不夠，但我會很努力，您讓我做什麽都會去做的，請給我一次機會。”

  好不容易出現了能夠成為巫師的契機，她一定要抓住。

  米拉很清楚，如果錯過了馬修，成為巫師的道路會更加艱難。

  她以前也有盤算過，再多攢一些錢，就離開村子，一路向西，前往無冬城，但這無疑要耗費數年的時間。

  這種孤注一擲的感覺……

  米拉看起來是認真的，可馬修卻不會收她當學生。

  因為他不是巫師，也沒什麽好教她的。

  米拉想學的法術，他自己都不會。

  「宿主，不妨收下她。」

  「對你也有很多好處的。」

  “不收，收了教什麽？”

  「你用鍋能量換點這個世界的法術就行了，正好強化一下自己。」

  「養成不也挺好？」

  “不好，小米拉又不是什麽銀發美少女，而且我覺得她會是一個逆徒。”

  「宿主，偏見是要不得的，你又無法預知未來，怎麽能說她會成為逆徒？你也說過，她是一個好孩子，所以肯定不會做那種忘恩負義的事情。」

  “不，我對這個判斷還是有點自信的。”

  他自認為準得和明天太陽會升起一個樣。

  比起這個，馬修倒是對於係統為什麽非要讓他收下米拉更感興趣。

  “小米拉，你為什麽想要成為巫師呢？”

  馬修回過頭，對身旁的米拉問道。

  米拉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氣。

  她意識到這很有可能是馬修的考驗。

  “因為…我想要複活已經死去的爸爸媽媽。”

  “我曾經請教過神父，但他說已經死去的人絕不能複活，這是踐踏規則，會違背曙光之主的意誌。”

  “我聽說巫師的法術無所不能，強大的巫師已經從夜空之中摘下了星星。”

  “我也想變得那麽強大，到時候，一定就能把他們複活。”

  “我想再見到他們，告訴他們，我已經成為偉大的巫師，已經變成高貴的王後，讓他們高興。”

  “我要為他們建造一座城堡，也給他們摘下天上最漂亮的星星，讓他們永遠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眼神無比誠懇，話語鏗鏘有力。

  「你看，多好的孩子。」

  “是啊，在某些方麵做我老師都綽綽有餘了。但這和她會成為逆徒沒有關係，越是善良，就越有可能與我對立。”

  「嚐試去相信別人並不是壞事。」

  「宿主，你才經曆過多少事，才見過多少人，憑什麽輕易斷言他人的未來？」

  “係統，你說得好有道理，我對你好感度都上升了20點。”

  「不要陰陽怪氣。」

  「有些事情你遲早都要麵對。」

  「我不會眼看著你一個人走向末路。」

  一陣風拂過，讓馬修覺得有點冷。

  都怪深夜的風很涼，讓秋蟲仿佛也叫得更為淒厲了。

  “這些話你要是和幾年前的我說，我保證二話不說就跟你混了，係統小姐姐。”

  假使能將時間往前推幾年。

  那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孤立無援卻始終懷揣著希望的少年能夠遇到一個這麽像人的係統，該有多好。

  “係統，我們打個賭吧！”

  馬修凝視著米拉那雙靈動的雙眸。

  “就賭我收下了小米拉之後，在不刻意針對她的情況下，她會不會向我這個老師揮起叛逆之劍。”

  “如果她會，那就是我贏。你把那些偷偷摸摸藏起來的數字，比如係統你能夠支配的鍋能量之類的給我透明化，也跟我說說你的來源。”

  “如果她不會，那就算你贏。我以後就乖乖聽你的話。”

  “怎麽樣？賭嗎？”

  「賭。」

  「本係統沒有任何關於創造主的信息，這一點還請宿主理解。還有如果我贏了，不指望宿主乖乖聽話，你隻需要真正意義上開始思考我的一些建議就可以了。」

  “不愧是我的係統小姐姐，就是爽快。”

  馬修伸出右手兩指，輕輕往米拉額頭一點。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學生了。”

  聽到這個回複，米拉臉上浮現出了欣喜之色。

  “是！老師！”

  這樣一來，關係確立。

  雖然這賭約無論從哪方麵看起都來特別幼稚，但是當真正需要米拉做出抉擇的時刻來臨，那就是……

  “係統，這場賭約，贏的一定是我，你信不信？”

  「不信。」

  隨隨便便來到了高度危險的世界，非常莽撞的一頭紮進了危機四伏的黑森林。

  在瀕臨破碎的薄薄冰麵之上奔跑，於下臨無地的懸崖峭壁邊緣起舞。

  她唯一的宿主似乎有嚴重的自我毀滅傾向，會將手中一把好牌全部撕成碎片。

  急需矯正。

  “走著瞧。”

  時間可能會讓他可愛的係統明白一點東西。

  馬修用1點鍋能量向係統換了一麵鏡子。

  「名稱：殘破的石鏡。」

  「分類：飾品。」

  「品質：破損。」

  「評價：作為一麵鏡子，除了堅硬以外，它還勉強可以拿來照，你換這破玩意幹什麽？」

  “小米拉，把你的錢收回去，我也不需要你家裏的收藏。”

  馬修微笑著將殘破的石鏡遞給自己剛收的學生。

  米拉接過這一麵造型奇特，又十分破爛的鏡子，摸不著頭腦。

  “這麵鏡子叫做魔鏡，其中封印著一個大秘密，一旦揭開就能獲得驚天動地的力量。剛剛成為你的老師，也沒有準備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這麵魔鏡就當我送給你的禮物了。”

  「宿主，騙小孩可恥。」

  “謝…謝謝，老師。”

  魔魔……魔鏡？大大……大秘密？

  米拉再看這麵鏡子的時候，觀感就完全不同了。

  這別具一格的觸感，這特立獨行的造型，這恰到好處的斷裂麵，到處都散發著一種神秘的氣息。

  越看越覺得不凡。

  不愧是魔鏡。

  好寶貝，好寶貝。

  可憐她剛才還以為是破鏡子，真是眼瞎。

  米拉輕輕摩挲著殘破的石鏡。

  “魔鏡啊魔鏡，誰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銀白色月光的照耀下，破損的鏡麵上映照出了她稚嫩的臉龐。

  “嘿嘿……唉嘿嘿嘿……”

  女孩有些滲人的笑聲在小村之內回蕩。

  夜幕之中，場麵一度顯得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