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明月樓
作者:倆菜一湯      更新:2020-06-27 17:22      字數:3600
  明月樓!

  海陵城的高檔酒樓。

  來往客人非富即貴。

  今日明月樓來了昆曲大班,倒也吸引了不少豪客。

  昆曲“邯鄲記”,講述的是呂洞賓度盧生而使其經曆榮辱夢幻的故事。

  呂洞賓是仙,淩雲修仙。

  這凡人編撰的故事,太過於理想化,修仙,可不是一夢就能度化成仙的。

  修仙,是孤獨和寂寞。

  耳中是婉轉悠遠的唱腔,口中是西域泊來的葡萄酒,裏麵還加了冰和蜂蜜,雖然這樣喝有點糟蹋昂貴的葡萄酒,但是喝起來口感很好,找不到半點的酸澀感,為女子所喜歡。

  再次偷偷看了一眼淩雲,魏亦柔越發難以確定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這明月樓,可不是純粹的戲台子,更不是簡單的酒樓。

  按照內在實質,可以稱得上是煙花柳月之地。

  自古酒色難分家,請客吃飯喝酒,坐陪一二女色,再正常不過,至於酒過三巡之後,會發生點什麽,明月樓提供客房,剩下的那就是金銀的事。

  古外今來皆如此。

  正規吃飯喝酒也有,分成裏外兩棟樓。

  今天這金陵請來的著名昆曲三喜班子,自然是在裏麵這棟樓裏唱。

  至於叫不叫紅倌人,那就以客人為主了。

  清倌人,賣藝不賣身,紅倌人,自然是賣藝又賣身了。

  一桌子席麵,底價三十兩銀子,不帶酒水,明月樓怎麽也不會虧。

  戲唱到一出結束的時候,一個三十歲不到,豐滿的美婦人敲門走了進來。

  原來是明月樓明麵上的老板,大家都叫她雲娘子。

  當她看到有女學生在之後,她臉上的媚態倒是迅速的收斂。

  會做生意的人,自然有她一套做生意的理念。

  有棗沒棗打三竿,即便是一群少年學子,她也還是親自過來敬酒,詢問需要什麽服務,看看有什麽不盡意的地方。

  有則改之。

  張世成也感覺備有麵子,紛紛酒到杯幹。

  雲娘子倒隻是輕濕嘴唇,離開時,還讓侍女送上一壺西域上等葡萄酒,價值三兩銀子。

  雖然隻是低度的葡萄酒,但幾個觥幬交錯的少年卻是已經有點微醺。

  其中一個叫作劉元的少年紅光滿麵,將酒杯填滿,血色的葡萄酒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格外的絢爛,他輕搖著酒杯,說道:“據說,雲娘子曾經是揚州的清倌人,後來被我們海陵的江湖大佬贖身,花了萬兩白銀。豪擲千金啊!”

  “那江湖大佬可是胡一刀?我聽說過他,據說一把彎刀舞起來潑水不進,而且在海陵城黑白兩道通吃,便是官府也不敢惹他……”旁邊有人接口道,表情憧憬向往。

  “是啊!不然怎麽能將明月樓開下去,你們知道嗎?就這一夜,少說就能賺千兩銀子。日進鬥金啊!這明月樓就是個聚寶盆。”

  “哼,終究也不過是豪門養的手下,而且……他若是真愛,怎麽會讓自己的女人陪酒賣笑……”徐芊芊壓低了聲音嗤笑道,很不在意:“你們可都是讀書人,今後出將入相的人物,有什麽可以羨慕的?”

  “芊芊說的是,我等今後走仕途,走軍伍,羨慕一個開酒樓的做什麽?便是做生意,芊芊家是海陵城的大米商……”

  張世成得意的笑了笑,他是要承爵位的,勳貴世家。

  得意的環顧一圈,不免又看到了拿著酒杯自酌自飲的淩雲。

  想起徐芊芊的囑咐,他舉起酒杯遙遙對著淩雲,戲謔道:“淩雲,雲公子,你這名字,可與雲娘子十足的般配啊!”

  “哈哈,世成兄,你不說我還沒注意到!雲這個名字,取的妙啊!”眾人嗤笑。

  “也不知雲娘子姓不姓淩,是不是雲公子的本家……哈哈哈哈……”

  張世成有點微醉,開始口無遮攔。

  淩雲終於抬起了腦袋,銳利的眼神盯住張世成。

  你這是往死裏得罪我啊!

  羞辱我個人,不過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羞辱我的姓氏,這是羞辱我整個家族……

  “你……”

  “用別人名姓來打趣,實在不是君子所為!”魏亦柔突然開口輕聲說了一句。

  淩雲不由壓下了心中的怒意,他沒想到魏亦柔會幫自己開口。

  徐芊芊拉著魏亦柔的手,說道:“亦柔,你今天怎麽了?”

  終究是因為自己母親而來,孟輕盈不想淩雲太過於難堪,而且,魏亦柔都幫著說話了,她怎麽又能置之度外,視作旁觀,所以也開口道:“姓名父母所賜,還是不要開玩笑為好。”

  兩個女同窗都開口了,眾人隻能悻悻不再說話。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張世成看看魏亦柔,再看看孟輕盈,終究還是站起身,朝著淩雲一舉杯,說道:“剛剛是我酒後胡言,我幹了,你隨意……”

  “有你這句話,今後我饒你一命!”淩雲沒有拿起酒杯,連隨意都沒有隨意。

  任由張世成赤紅著雙眼瞪著自己。

  看出未婚夫動怒,畢竟是自己讓他為孟輕盈出頭,到最後卻成了他的不是。

  立刻便拿起酒壺,給眾人滿上,說道:“大家喝酒,大家喝酒,酒桌戲言,當不得真!”

  ……

  酒過三巡,不免有些三急。

  劉元道了聲“失禮”,前去更衣。

  更衣,文人上廁所的委婉說法。

  等他一泡尿撒完之後,被冷風一吹,酒意上頭,熏熏然。

  不自覺的,便走叉了路。

  突然,他耳中似乎隱隱約約聽到“不要……住手……不要……”的女聲。

  年少氣盛,在書院中也讀的是聖人之言,加上酒精入腦,不禁怒發衝冠。

  他朝著聲音來源走去,推開一道門戶,隻看到一個肥如豬的男人摟著一個少女在猛啃,而那少女淚眼朦朧,用力推著那肥胖的中年男子。

  但柔弱的手腕哪裏能夠推動。

  卻引得豬越發的興奮,手掌已經伸了進去。

  “呔!”

  大喝一聲:“登徒子!”

  快跑幾步,然後一腳便踹了過去。

  含怒而踹,一腳便將那豬給踹翻,摔倒在地上。

  劉元將那少女拉倒背後,打著酒嗝說道:“你不要怕,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輕薄良家少女,我看這頭豬是不想活了。”

  “你……”少女驚駭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哎呦喂!王員外……王員外,您……您沒事吧!”

  少女連忙跑過去,想將那頭豬給攙扶了起來。

  但這肥胖的中年男人哪裏是一個少女能夠拽得動的,趴在地上直哼哼。

  劉元看到這一幕,心中一驚,後心冷汗直冒,酒頓時就醒了。

  他也不敢再留下來,推門而去,這回沒有再走錯,隻是臉色很難看。

  “劉元,罰酒三杯啊!”

  “世成兄,我……我可能惹禍了!”劉元臉色白的嚇人,甚至有點哆嗦。

  他家老子不過是一縣主簿,還是偏遠山區的,九品芝麻官。

  用屁股想想也知道,能在明月樓消費並摟著小姑娘啃的家夥,肯定不是一般人。

  “怎麽回事?”

  劉元不敢隱瞞,如實說了自己的所作所為。

  “見義勇為,雖然眼力差了點,沒看出那是個紅倌人。作為安定書院的學生,劉兄,你沒有做錯!”旁邊熏熏然的同窗拍著他的肩膀,以資鼓勵。

  “還是小心一點為好,這裏畢竟是明月樓,要是惹到什麽人就不好辦了。”

  還是有人很清醒的。

  他們終究是在書院中求學的學生,家中雖然不是有權,就是有錢,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惹了人,請家裏出麵擺平,少不得也要在祠堂裏跪著受罰。

  “邯鄲記也聽過了,夜色漸深,還是散了吧!”孟輕盈起身道。

  她家教森嚴,參加宴會沒什麽問題,但若是惹了麻煩,少不得要被禁足。

  “輕盈,沒什麽大問題的。世成父親有爵位,若是真的傷了人,讓伯父出麵,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終不過是賠點銀子罷了。”徐芊芊拉著孟輕盈的手,安慰著她。

  張世成鎮定的舉起酒杯,臉上的表情有些傲然。

  “大家接著玩,等人找過來,交給我來解決。”

  見他大攬包攬,一副不在乎的模樣,眾人也紛紛舉杯,誇讚張父手眼通天。孟輕盈見大家都沒有離開的打算,於是猶豫了一下,便重新坐了下來。

  此時,坐在角落裏繼續翻閱著記憶的淩雲卻不免眉頭一皺。

  前世,自己因為受辱,沒有參加這次聚會。

  但後來卻是聽說,這個劉元惹到了不能惹的人,差點傾家蕩產,沒想到原因在這裏。

  那麽,就看看吧!

  自己守住兩個女人還是能夠做到的,至於其他人,自生自滅嘍!

  ……

  明月樓,觀看戲台最合適的包廂。

  麵目猙獰的肥胖中年人,咬牙切齒的推門而入。

  他身後,那個少女唯唯諾諾的跟著,臉上清晰的烙印著一個通紅的手掌印。

  心中對那個少年簡直恨透了,恨不得咬下一塊肉來。

  今天已經傍上了一個大佬,沒想到……萬萬沒想到,最終得到的卻是一記耳光,接下來還不知道什麽在等著自己。

  恨啊!

  肥頭大耳的中年人怒氣洶洶的走進包廂。

  隻見這個包間,奢靡豪華,單單那一座半人高的冰山,在這炎炎夏日裏就不是一般人能夠拿的出來的。

  太師椅上,大馬金刀坐著一個中年人,手指隨著昆曲輕敲著桌麵。

  旁邊,或陪坐,或站著搖扇,都是千嬌百媚的美女。

  當然,最豔麗的,還是那個雲娘子。

  她陪坐在一邊,為那大馬金刀的男人夾了一塊魚生,送到了他的嘴裏。

  豬男一屁股坐在了太師椅上,沒料到那一腳踹中屁股傷了尾巴骨,立刻“哎呦”一聲站了起來,直抽涼氣。

  大馬金刀的男子轉過腦袋,看著豬男:“王兄,你……”

  他本想說你這也太短了吧!

  但話到嘴邊收了回去,似乎不是不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