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晚上，客廳裏亮堂堂的，隻是電視機屏幕仍舊顯著一片黑幕。

  “還在想李銘奕的事嗎？”

  “沒有，”李文慧說道，“我隻是不明白她寧願和警察說他的事也不願意向我說他的事，而且他找我是為了做什麽，也沒有告訴我，難道就真是想殺了我？”

  機器人陸先生聽完她的絮語後沒有回答。

  警察將李銘奕帶走後，她從熱點新聞網站上看到了李銘奕的女友的相片，發現那女人真像自己想的那樣，和自己有些相像。李文慧開始知道李銘奕接近自己的理由，也知道了李銘奕如許許多多人一樣擁有一個沒有親情的家庭。

  他就像那些感受不到爸媽親情的留守兒童一樣，人生從一開始就變得不完整，也許這才是導致他對女友太過執著，然後才做出那件殘忍的事來……

  現在，李文慧坐在沙發上，滿身暖烘烘的，被空調口才散發出來的熱乎塑料味道纏繞著，手掌上幹燥著，眼皮耷拉著隻感到疲倦，眼前的茶杯中嫋嫋升起的白色霧氣就像是蠟燭熄滅後最後的模樣。

  “陸先生——”她瞥了一眼身旁的機器人，自言自語般地說道，“你不是機器人對嗎？”

  機器人陸先生撇過腦袋長久地看著她，平靜的臉上擰出一個笑容來，反問著：“如果我不是機器人又是什麽呢？”

  “我哥——劉亮！”

  機器人陸先生依舊笑著，然後一點點地將繃在身上的衣服拉鏈拉開，伸開自己的右手的食指，那仿真的指甲殼越來越長，仿佛一隻美工刀片。

  它隻是如拿著手術刀的醫生一般，將自己的指甲伸到自己的正胸口，然後至上而下地劃開了裏麵的內衣和內衣下的仿真皮膚。

  李文慧端發愣地看著它，情不自禁地慢慢坐直了身子，看著它的一舉一動。她看到在那劃破的衣服和仿真皮膚後的金屬表麵出現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金屬按鈕。

  機器人用手指觸碰了一下按鍵，它的右胸處的一塊金屬開始向下淺沉，然後向右收縮，而在那鏤空般的洞孔處，出現了一個被密密麻麻的細細金屬和針腳包裹著的真實大腦……

  她又躺在了沙發上，仿佛不在意一樣的，臉上的表情很僵硬，沒有驚訝也沒有更多的驚喜。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機器人的？”

  “你太關心我了！”她說道。

  “就這樣？”

  “嗯，我可不相信什麽機器人會對人產生感情，何況你對我的私事太多了，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在我身上或者手機裏還安裝了竊聽器對嗎！”

  “在手機裏！”李亮坦白道。

  “為什麽要這樣？”

  “什麽？”

  “為什麽要把自己變成機器人？”

  “因為我快死了！”

  李文慧轉過臉來看著它，問道：“怎麽回事？”

  “和老爸一樣的病，身體已經從內部開始‘腐爛’，也許暫時沒有那麽糟，但遲早有一天會像老爸那樣，所以我欺騙了你——我活不了多久，所以我改造了自己。”

  “要是你打算做這些的話，你可以告訴我的！”

  “告訴你的話，我害怕你會再次做出瘋狂的事情出來。”

  “再次？”

  “嗯——要是我告訴你，真正殺死老爸的是你，你會怎麽想？”

  她聽了李亮的話，愣了一會，渾身發涼，變得麻木、發呆起來，感覺不大對勁，總覺得哪裏不對味道，但就是無法說出來……

  “謊話！”

  “是真話，我刪除了你的記憶信息，重新編織了一套關於我殺死老爸的謊言，這樣的話我逃離這個家你就不會覺得奇怪，也能夠讓你不再記得自己做過的事了！”

  “可是老媽——”她想說什麽，但愣了一會，說道，“她的記憶你也——”

  李亮認真地對他點了點，說道：“一切都隻是我計劃好的，我不想你開開心心的模樣變成現在這樣憂鬱，現在看來人消失了一個煩惱，就會被另外一個煩惱替代，我不想看到你每天哭泣的模樣，我想看到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樂觀，當我看到你因為感到壓抑在做錯那件事後，看到你痛苦的模樣，我心裏就難受。”

  李文慧的腦袋有些反應不及一般，她想起在哥哥的精神世界中，那個精神世界中活潑的哥哥也許才是真實的哥哥，而現實中在自己麵前表現的稍顯沉悶的哥哥隻是受某些記憶刪除後而改變了性格而已，就像自己的性格改變一樣——也許他說得對，自己大腦內有關哥哥的真實信息被刪除了，或者這隻是自己的猜想，她感到有些頭昏了。

  “可是你現在又為什麽又要告訴我這些呢，要是你不希望我難受的話，你不應該告訴我這些的！”

  “你是一個普通人，不能老是試圖通過刪除記憶、逃避悲傷的事讓自己快樂起來。現在，你變得勇敢了，勇敢的人就要學會去承擔事情，這不就是你希望自己能夠辦到的嗎？”

  李亮說著就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機，而李文慧卻木楞著有些不知所措，感覺自己更像是某個試驗品，也越來越不認識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