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安慰
作者:
怪物 更新:2020-06-27 16:30 字數:7630
早上,李文慧坐在鐵質籠外,周宸坐在鐵質籠外。
他手上戴著手銬,頭發更短了,身上套著厚厚的橙色衣服。
“為什麽要這樣做?”
“想看看我到底在不在乎你!”
“你是不是——”
“好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他發現李文慧壓低了眉頭打算給自己身上打上一個標簽後,便立刻打斷了她的話,“要是你想數落我的話,那我沒什麽想說的,你可以回去了,我什麽也不想說——警察同誌,將我押回去好了。”
“好吧,我不抱怨了。”她應答著。
周宸又安安靜靜地坐了下來。
她看著周宸,周宸也靜端端地看著她,都沒有過多的表情了。當警察告訴她,針對她的強奸事情都是周宸的計劃時,她有些不敢相信警察說的話了,腦子裏就隻是一堆彎曲的問號。
“坦白說,我和你認識的時間不長,你真的會在乎我怎麽想嗎?”他問道。
“不在乎,我隻是不想等你從這裏出獄後,再次傷害我!”
周宸擰起一個笑容,說道:“對不起——我做得過火了!”
“僅僅是過火嗎,為什麽要找人去傷害我?”
“那天晚上,我開著車跟在你的車後麵,我想想看我是不是會對你動心,要是知道你會受傷害的話,是不是真心實意地擔心你。”
“就這樣?”
“就這樣。”
“結果呢?”
“結果我發現我沒法愛上你,我原來以為我最起碼會去英雄救美的,但是後來我發現我根本不在乎,當我跟丟了你的車之後,我所擔心的不是你會不會出事,僅僅是害怕你出事了會連累到我而已。”
“就這些?”她瞪著周宸。
“嗯,現在我說什麽都隻會招你的厭惡而已,我隻是花錢在那裏安排了一個年輕人嚇唬你,但我沒有想到他會真的對你做出違法犯罪的事來!”
“我走了!”她生硬地說著,然後站起了身子。
“對不起!”
這場不愉快的談話沒持續多久,她便離開了。
“到底怎麽回事?”
她從拘留所裏走了出來,開著車行駛在街道上,感覺自己身處在一個不正常的世界裏,就好像自己困在一個瘋狂者的精神世界裏一樣,一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都不太正常。
“這世界沒有一個正常的人!”她心裏想著,懷疑自己更像是一個斯德哥爾摩人症患者,對於加害自己的人還有那些言語上傷害自己的人,在心理上對他們沒有任何的仇恨,反倒被他們背後的故事所吸引,即便他們什麽也不說,但是她相信他們背後又著不一樣的故事,在那遮掩和與尋常人思維不一樣的言語中,有著讓她捉摸不透的東西。
她開著車去醫院裏陪了母親一整天,等到快天黑的時候又給李銘奕打了一通電話,然後約他出門吃飯。
她將車停在了一家普通的家常菜館門口,然後走了進去,看見李銘奕後便坐了下來。
“點菜了嗎?”
“點了,我猜你會照顧我的身體,拒絕辛辣還有發物,所以我全都點了適合自己的菜!”
她笑著,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我去拘留所了。”
“怎麽呢?”
“他告訴我,為什麽要傷害我的原因了,但是我實在想不通他為什麽要這樣做,感覺一點也不像我想的那樣子,一點不正常。”
“他說什麽呢?”
李文慧將周宸的原話重複著對李銘奕講了一遍,李銘奕一邊聽著,一邊給她倒了一杯茶。
“那你又以為他這樣做是為什麽呢?”
“我以為他是想給自己找一個拯救我的機會,然後和我的關係靠的更近一些,但是他隻是關心他自己而已,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我怎麽覺得我老是碰到一群心理上不正常的人呢!”
李銘奕看著她壓低了眉頭,順手將桌上的餐巾紙推給她,抽了幾張出來遞給她。
“幹嘛,以為我會哭?”
“不是嗎?”
“我不會哭,我隻是很不解,感覺身邊有一堆奇怪的事在圍繞著我。”
她不該有過分的悲傷的感情才是,應該如許許多多的普通女人一樣,遭遇到這類事情時,都會對這群人使勁痛斥一番,大罵他們是“神經病”才對,可是她沒有,心底反而漸起一陣悲傷來了,看來有關自己腦袋裏的“不良”信息還有很多是需要刪除的。
“可是我看你哭出來會比較好些呢!”
“偏不——當你想要安慰一個人的時候,你得說出比她更悲傷的事情來才能夠讓她感覺到心裏好受些,‘他人的痛苦比蜜甜’,不是嗎?”
“你想聽我的故事?”
“嗯。”
“我愛了八年的女人跟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男人走了,這算不算悲傷?”他笑著說。
“你會用得著它!”她將麵前的紙巾遞給李銘奕。
“用不著了,該哭的時候眼淚已經流幹了,”李銘奕說道,“她走之前,把我買的家具砸得稀巴爛,飲水機,電視機,床櫃和衣櫃,一團糟,撒潑一樣!”
“你恨她嗎?”
“當然,我恨她砸壞了這些東西,那讓我回來砸什麽呢,”李銘奕說道,“失落回來麵對一團糟的宿舍,那心情隻會更糟。你知道那種感覺嗎?一個人困在一個屋子裏,或者困在自己所熟悉的環境中,那些空間就像是充滿了毒瘴,會要人命,肩膀上的重量越來越大,呼吸不暢,就像被人用手抓住頭發,腦袋被人摁進馬桶裏。”
“我都不敢說話了,感覺我現在說的任何的話對你來說都太輕了。”
“想說什麽呢?”他對著端菜上來的服務員道了謝。
“啊——她有沒有說為什麽分手呢?”
“嗯——沒愛情的感覺了。”
“就這樣?”
“就這麽簡單。”
“你們都沒有想過以後,結婚什麽的,在一起八年了呢,很可惜!”
“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你在乎的是時間的久遠,我在乎的是愛情本身。”
她剛想流露出傷心的感情來,但是卻被李銘奕的回複打擊了,就像很享受著甜蜜的冰淇淋雪糕時,忽然被人莫名其妙地抽了一個耳光似的。
“所以你不是因為失去她而哭,也不是因為八年的感情而哭,是因為沒了愛情才哭的,對嗎?”
“說的好像愛情很容易很普通一樣的,我會說我感謝她陪伴了我這麽久,感謝她這麽久不離不棄或者說對她誤在我身上的青春感到抱歉?我應該這樣說嗎?說那樣的話,才是對感情最大的侮辱。過去我們愛了,很開心,現在不愛了,很悲傷,就隻是這麽簡單,一定要為了時間本身去哭泣,又能有什麽用呢?那隻是說明我更在乎的不是感情!”
“可要我說,她砸壞了宿舍的東西才離開你,就不會是簡單地對你失去了愛的感覺那麽簡單了!”
“OK,是我的問題,你一定要像正常女人數落男人一樣數落我的話——哎喲,現在我真有點傷心了!”
他說道,猛灌了一杯茶水,但李文慧卻看著他發笑了。
兩個人吃完飯在飯館裏坐了一會,笑容漸失的臉顯得有些僵硬,才出飯館大門就被冷風吹得更加清醒。
她開著車送李銘奕回家,看著迷糊的燈光打起了哈欠,轉入巷口時,安靜的街邊店子裏都是一片溫馨的模樣似的,稀少的客人在人行道上行走的時候好像一幅油畫,燈光照耀在這個狹小的世界裏,就像蜂蜜從蜂巢裏被擠了出來。
車輛又轉入人跡稀少的小區外街道,車速越來越慢,漸漸停了下來,車身融入了樟樹的濃蔭下。
“晚安!”
“晚安!”
她說著,看著靜悄悄的小區街道外那些卡白色樣的卷閘門和幹巴巴的石磚路麵,從車內走了下來,雙手趴在車背,對著李銘奕的背影喊了一聲。
“喂——”她問道,“可以請你做我男友嗎?”
“可以啊!”李銘奕回過頭來,站定了腳步,輕笑著對李文慧說道。
“謝謝!”
“不客氣——晚安!”
她說著就鑽進了車內,很快便如逝去的流光一般迅速消失在了街道上。她喜歡李銘奕那樣簡單的回答,沒有多餘的問話,簡單得就像一加一等於二,複雜得也像一加一等於二這樣,後麵仿佛帶著一個謎語,還有一段沒有說話的話,無論是否是謊言,有沒有感情,好像都不怎麽重要。
這個晚上,她覺得自己的身子變得很輕很輕。
回到家後,她又讓機器人陸先生幫助自己再次改變自己的記憶信息。
“非得這個時候做嗎,等到明年天氣暖和的時候更好呢,現在的天氣實在太冷了,你很容易生病的。”
“沒關係的,我可以在水箱裏倒滿溫水。”
她很是執拗,這一次,她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像普通人,在迎接一個嶄新的感情時,無論真假,她都隻想像普通人一樣。
“你想做一個什麽樣的女人?”陸先生問道。
“我想——”她才想說什麽,然而很快又沉默了下去,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成為一個什麽樣的女人。
她放下了水桶,從浴室裏走了出來,發起了呆,自言自語地說道:“我想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
“嗯,你要我幫你刪除那些悲傷的記憶,我可以幫你啊,你要我讓你成為一個普通的女人,強勢的女人、會撒嬌的女人、知識豐富的女人、優雅的女人,我都可以通過修改你腦袋裏的信息,或者像編織謊言一樣,在你的餓腦袋裏塞入你從來經曆過的事情,補充你從來不具備的知識,來幫你實現的想要做的那類女人,可是你不可能永遠這樣下去,就像為了取悅別人而做這些事,那樣到最後,你覺得你還會在將來認識真實的自己嗎?”
她愣了一會,思考著機器人陸先生的話,試圖回想著自己從前的模樣,但始終也不記得自己過去的性格了,也許是記得也沒感覺了。不知為何,她感覺自己像突然失掉了貞潔一樣,雖然有著一副原來的軀殼,但是有些事還是和從前不一樣了。
“陸先生——你真的好討厭,幹嘛要突然說這些話,讓我很不好受,活成什麽樣就是什麽樣子咯。”
“對不起,我隻是擔心你,不希望你越來越像一個機器人!”
“機器人?”
“嗯,機器人——身體隻是一副軀殼,添加各種軟體就有不同的功能,完全沒有獨立的人格,你現在這樣子不就是嗎,要是你想成為什麽樣的女人,你可以試著去做自己想要做的那類人,如果不適合就放棄好了,要是你總是想要依靠改變記憶信息從而改變自己的性格和情感欲望,那你做不了那樣的女人時,不受控製的情感可不會像機器一樣,因為安裝了成熟的軟件就能很好地和硬件結合,協調工作。要是你不習慣做已經成為的自己,你的感情欲望會受害,就像現在這樣,那你會一直像吸食毒品一樣對這項改變自己的實驗上癮,最後越來越否定自己,我完全不能理解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居然想要為了取悅別人而改變自己!”
李文慧聽了它的話,鼻頭一酸,有些發緊了,忽然鬆了繃緊的牙口,歎息般地對它說道:“對不起,我現在這個樣子會很好嗎?”
“在任何時候,我都覺得你很好!”
“謝謝!”
她說著便抿著嘴,走到了客廳的沙發裏坐了下來,打開了電視。
“陸先生,我有時候覺得你就像是我的親人一樣!”
“謝謝你信任我——我隻是想說,其實不是每一次遇到不如意的事都需要選擇遺忘的,不是每一次覺得悲傷了就要哭泣後重新開始的。”
“你怎麽就覺得我心裏難過呢?”
“好端端的有誰會喜歡去改變自己呢?”
“嗯——肩膀借我用一下,我想躺一會,”她閉著眼睛,滲出一點淚了,扯過機器人陸先生的手放到自己身上,自言自語般地說道,“我隻是不願意想起那些讓我感到心煩的事,好比周宸對我做的荒唐事,那對我來說是份打擊,我隻是想有一份普通的感情而已。”
“普通的感情不也是會有煩惱和痛苦的嗎!”
“可是我遭遇到的煩惱太可怕,不是嗎?”
“換個思路想咯,隻是與眾不同而已!”
她沉默了下去,最後睡著了。
機器人陸先生放倒了她的身子,將她抱到房間裏,放進了被子裏,隨手關掉了燈,帶上了門……
早上,厚厚的窗簾和陽光組合著像一條軟化的玻璃。
她匆匆洗漱過後,開著車去上班,經過總公司大樓時,在食堂內和李銘奕一起吃了早飯。
“我昨晚對你說的話,我隻是開玩笑的,希望你不要當真!”末了,她才緩慢地說道。
“你昨晚對我說了好些話呢,你說的具體是哪些話?”李銘奕笑著問道。
“道聲晚安前的話。”
“那些啊,可以啊!”他很輕鬆地說。
“你怎麽一點也沒有失落的表情的?”
“冬天的感情不可當真,溫度太低,冷得快!”
“正經回答。”
“因為你說的時候不認真,所以我也就沒有當真啊!”
李文慧拾起了餐盤,笑著說道:“晚上見!”
她快速地開著車來到了銷售部的大廳內,隨手打開了電腦,查看了一番信息,在郵箱裏找到安排給自己的購車意向客戶,在手機上安排好時間,早會一結束,就獨自開著車去見客戶了。
車停在一條幹幹淨淨的街道上,四周是掛著空蕩蕩的營養液塑料袋的樟樹和漆白的路燈,附近小區都是些新分配的房子。
天空一會明朗,一會又變得陰晦,整條街上都是冷冷清清的,擺著幾輛共享單車,難得碰到一兩個人。
冷風不斷吹拂,街道就像被寒氣凍得縮成了一團,更加冷清。
她渾身套在風衣內,身子靠在車身上,望著空蕩蕩的街景發著呆,頭頂上的灰色大鳥就像一架緩慢而過的飛機一樣向前飛行著。
過了一會,當客戶給她打了一通電話後,她便接對方去最近的汽車直營店裏,在車上說些有關貸款的問題,偶爾介紹下車輛性能。
中午,時間倉促,她在店內取了快餐,將車停在客戶樓下,便坐在車內吃了午飯。麵對著那些利用上班午休來看車的客戶,她每每需要開車去這些人公司樓下接他們,然後再將這些人送回公司。這些上班族很難在一個小時的時間內做出決定,除非他們一開始就想了很久,這也是她最害怕的客戶,往往需要隔好久才能獲得這些愛挑來選去者的消息,更多的時候,也隻是白白忙碌,浪費油錢而已,可是又不得不做。
一入夜幕中,她感覺溫度驟降,就像有人突然往自己身上潑了一盆冷水。水波樣的波紋在車窗玻璃上蕩漾著,螢火蟲尾巴樣的亮斑在眼眶裏晃動著。
十點以前,李銘奕都會待在公司裏,大多數時候,他都要待到半夜之後才能下班。
彎曲的路燈在大樓外單調地亮著燈,越來越暗昏沉。
十點過後,李銘奕所在小區外的店子大多都顯得冷清,許許多多的下班族都窩在宿舍裏休息,不願意在外麵受凍,廣場上也趨於安靜,被侵襲過來的冷空氣瞬間結成了冰雕一樣。
他們坐在一家麵館裏,第一天上班都顯得有些疲累一樣。
“你是打算每天都這個樣子來找我吃飯?”他笑問著。
“不行嗎?”
“你受不了的,”他說,“太遠了,要是我們住得比較近的話倒可以,大部分的時間都將浪費在路途中。”
“所以你要是找女人就隻能找這附近居住的?”
“暫時都沒有想過重新找一個女人戀愛。”
“要是我說,所以你看吧,今天早上,當我對你說我昨天的話是開玩笑,你沒有一點沒有失落感,是你打心裏沒這個打算,所以昨晚也隻是對我撒了一個謊而已,對吧?”
“可以這個樣子說,經曆過一次失敗的感情後,就會把感情這件事看得很輕,再經曆一次,又會看得更輕,沒什麽別的意思,上一秒,你願意同我交往,我就立刻答應你,下一秒,你後悔這個決定了,想要分手,我也會立刻答應你。”
“這麽理智?”
“不能說是理智,隻是無可奈何而已,我拒絕的話又能怎麽樣呢,什麽也不會改變。”
“愛情算是一件變態的東西!”
李銘奕聽了她的話,笑了笑,點了點頭。他放下碗筷後的模樣,在這安靜的麵館裏,在頭頂燈泡照射下來的冷光裏很幹淨,逝去的感情讓他的眼光變得暗沉。
他雙手像小學生一樣擺在桌麵上,身子縮成了一團,而李文慧就靜端端地看著他,然後向他伸出自己的右手。
“怎麽了?”李銘奕愣了一會,然後將那幹燥的手掌從羽絨服袖底伸出來。
“我覺得吧,我現在才算是認識你!”她搖晃了兩下李銘奕的手,然後站起身子,卷起衣服披在身上,往外走。
“晚安!”
“晚安!”他站在店外的路燈下,看著她開著車離開了自己的視線。
李文慧回到家,但機器人陸先生卻不在家裏。她利用網絡聯係機器人,也收不到任何消息,直到轉鍾的時候,機器人才回到家。
“今天過得還好嗎?”
“挺好的——你去哪裏了?”她問道。
“隻是在周圍轉了一圈而已!”
“你這樣子可有點不像是機器人了,”她笑著說,“有點讓我感到害怕了,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來辦事一樣了!”
“你是希望我一天到晚就待在家裏麵嗎,我也可以那樣,隻要你願意的話?”
“我開玩笑的!”
“我知道,我隻是覺得,作為一個機器人,是來輔助人類解決困難的,但是呢,你現在很少有需要我的時候了,我的存在感在漸漸降低。”
“你想要做些事是吧,我想我可以找點事情讓你來做的——你讀過《二百歲的壽星》這篇小說嗎?”
“艾薩克阿西莫夫寫的!”陸先生靜默了幾秒鍾,仿佛人類思考一樣地查詢著她說的這篇小說,很快就閱讀完了這本幾萬字的小說,然後回答著,“你要我做些什麽呢?”
“你看呢,那裏麵有一個機器人,它可以雕刻許許多多的藝術品來,你也可以試著做做。”
“我能說的是那太容易了,但是既然你需要我做這些事,那我就做好了!”
“你可以選擇脆弱的材料來雕刻或者新奇的材料雕刻,要麽就做些微雕,挑戰自己試試!”
“好的——你現在就需要休息嗎?”
“嗯,時間不早了呢!”
“那麽晚安!”
“晚安!”
她說著便進入了房間裏,而機器人陸先生也關閉了客廳裏的燈。它像一個鬼魂一樣站在窗口處看著窗外的夜景,然後拉起了窗簾。
早上,當李文慧開車上班去以後,機器人陸先生獨自來到車庫的玻璃房內,她在網絡上搜索了一些雕刻用的工具,然後利用車庫內的金屬管和切割刀以及鋼筋開始製造自己想要的工具。
現在,世界對它來說就像一個巨大的倉庫,裏麵裝滿了許許多多的材料。
它找了一個生鏽的拖車,然後拉著拖車走到臨近的湖邊,在那些柳樹下收集可用的鵝卵石,然後將石頭又拖回到車庫裏,門頭們腦地端詳著石頭,根據石頭的形狀,搜索著網絡上有關玉器雕刻題材和風格,快速選定了敦煌壁畫中的反彈琵琶,選了一副粗糙的手套戴在雙手上,開始細心地用刀雕刻起石頭來了。
晚上,李文慧回來後看到客廳的茶幾上擺著嫦娥奔月、荷花荷葉、反彈琵琶這三個石雕。
機器人陸先生站在客廳裏,如一個打坐的和尚在一旁給自己充電。
“很精致,這花費了你多久的時間?”
“兩個小時!”
“僅僅兩個小時你就做了三個?”
“是四個!”他說著,放棄了充電,然後從背後又端出一個十五厘米高的女人石像,那是按照李文慧的模樣雕刻的石像。
“這個是我,對嗎?”
“嗯!”
“這是你眼中的我?”
“算是吧,我是沒有感情的,隻能憑借儲存在硬盤中的有關你的圖片來雕刻。”
“這算是給我的嗎?”
“這些都是你的!”
“陸先生——”她對它說道,“稀缺的東西才有價值,泛濫地贈與沒有人會珍惜的。”
“我隻是機器人,我隻是做你要求我做的事,有沒有價值我不在乎的。”
她聽了它的話,想起了一件事,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看上去很開心呢!”
“不,我隻是想起了一件事有關感情的事,從你身上發現的,”她說道,“你看吧,你的例子就恰好說明了男人對女人不可以太好,特別是不該做那些不求回報的事,那樣做隻是在完成任務,就像沒感情摻雜在其中一樣,不如不做,就像機器人。”
“你說得對!”
“謝謝你,陸先生。”
她快速地跑上樓,將石雕擺在自己的書桌上,然後取了衣物鑽進了浴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