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恐懼
作者:怪物      更新:2020-06-27 16:30      字數:6626
  早上,李文慧睡在醫院的簡易靠椅上醒了過來。她的額頭上打 了一塊見方的白色紗布,頸部纏著長長的紗條,臉上和手掌手背上還帶著絲絲拉拉的血痕和褐色的消毒藥水痕跡,嘴唇磕破了皮,眼睛浮腫得厲害。

  她身上穿著藍白相間的病服,肚子上搭了一條空調被子。

  “你醒了?”臨近中午,她看著病床上的李銘奕睜開了眼睛。

  “你怎麽在這裏?”

  “你忘了昨晚發生的事了嗎?”

  “昨天?”

  “想不起來也沒事,再睡一會好了!”

  李銘奕的手臂和右胸口處纏著繃帶,腿腳和手臂的某些褶皺處打著麵積不大的血疤。他臉上的皮肉就像麵癱了一樣,沒有力氣撐起一個友好的表情來,顯得很疲軟,壓低的眼皮裏隻升一道殘存的溫和的餘光,臉色卡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他想要對李文慧問些問題,但是才想努力說話,渾身就如發燒般的燥熱,鼻息猶如一長串的毒氣,變得濕熱,隻感到難受。他的腰背、腿腳、胸脯都在隱隱作痛,就像一整晚枕在突出的石頭上睡了一整晚一樣的,身體的肌肉被壓迫損傷了,可是這些他都沒有力氣顧及,隻能任由疲累拖拽著自己走向昏睡之中。

  過了一會,一名護士推著裝了藥袋的車走了進來,對她說道:“他醒過了一次沒有?”

  “醒了,但是有睡了!”

  “再打一次點滴,你照看一會,有事找我們!”

  “嗯!”

  “你感覺怎麽樣?”

  “還好。”

  她坐在椅子上,看著護士快速地將混合藥水的袋子掛在了撐杆上,將針管刺入了李銘奕手背的血管裏。李銘奕什麽反應也沒有,連身體因為刺痛而引起的手背輕微震顫感都沒有。

  “走了!”護士對她說道。

  “謝謝您!”

  護士的前腳才從門口消失,機器人陸先生隨之走進了房間。

  “你沒事吧?”它的口氣隻是平靜,沒有帶著任何情緒化的語言。

  “沒事!”

  “吃點東西吧!”它的手裏提了一杯豆漿、一大碗白薯粥和一隻剝了殼的茶葉蛋。

  “怎麽有錢買這些的?”

  “沒給錢,賣這些的老板娘她覺得我不像是一個吃白食的人,就賒賬給我了,要是你有空就去付錢好了。”

  “坐下好了!”李文慧指了指對麵牆邊的椅子。

  “發生了什麽事,怎麽鬧成這樣?”

  李文慧端著碗,手裏的塑料湯匙緩慢地遞向嘴邊,隨口說道:“昨天晚上叫代駕回家時,差點被司機強奸了,是他救了我。”

  她瞅了瞅昏睡中的李銘奕,雙眼靜端端地看著地板,又緩慢地將白薯粥添到嘴裏。

  “你怎麽好像一點也不害怕呢?”

  “害怕的時間已經過了,現在根本就沒力氣害怕了。”她抽了抽鼻息說道。

  李文慧放下了碗,碗裏的半碗粥和茶葉蛋也沒吃,嘴裏咬著豆漿的習慣,回想著昨晚的事情。

  “昨天晚上,一開始我還是好端端地坐在車裏,後來車停下來,就感覺有人在脫我衣服,眼睛睜開的時候,感覺自己麵對的是一個鬼魂,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她試圖回憶著昨晚的畫麵,但是腦海裏就隻是黯淡的燈光和樹木交雜而成的混沌物,以及一股鐵錘砸到自己身體上的力量了。

  “後來我就拚命的尖叫,拚命抵抗,那個人要把我拖到了外麵去,壓到我身上,再後來我的酒氣被驚散了,清醒了一些,使勁叫罵,最後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公司的同事就闖了進來,我想他大概是加班了,正巧路過看到有掙紮的動靜,聽到了我喊的救命聲了吧。”

  “你沒事吧?”陸先生問道。

  “你是想問我在之前有沒有失身?”

  “嗯!”

  “沒有,也許是我沒有喝醉,酒勁上來的時候,力氣有些大,這個季節,衣服穿得又比較多、比較嚴實,那個人沒有得逞。”

  “昨晚怎麽不和我聯係呢?”

  “我被代駕司機推到了水裏,手機也掉到水塘裏了,根本沒法和你聯係,今天白天還是用同事的手機,利用網絡給你發的消息呢!”

  “怎麽人還掉水裏了?”

  “可能他已經發狂了吧,和同事打架的時候,根本不顧後果就把我從那些刺叢裏推到了下麵的水塘裏,同事的身上還被對方用刀紮了好幾個窟窿。”

  “人抓到了嗎?”

  “還沒有吧,昨晚醫生包紮完我的傷口後,我在醫院裏做了筆錄,有的話警察就會給我——對了手機沒了,那也會用其他方式聯係我的。”

  她看著機器人陸先生,機器人陸先生也靜靜地看著她。

  “怎麽了?”她好奇地問。

  “沒有——我隻是很好奇,你怎麽就跟沒事人一樣的,根本就沒有想發泄情緒的行為了,最起碼也會罵一頓那個要強奸你的人啊。”

  “說不出為什麽,感覺自己撿回了條命,已經很幸運了吧,要是運氣不好,可能就會淹死在那個水塘裏了,我唯一感到害怕的就是這些,一個是落水,一個就是自己被推到此叢裏,自己的臉還有手就像在一堆針上滾過一樣,差點毀容了。”她說著說著,眼睛裏開始滾蕩起眼淚來了。

  “他呢,還好吧?”

  “醫生說對方的匕首很鋒利,但所幸匕首很短小,而且刺的是右邊的胸,他的手臂的傷隔著外套,刺的時候可能紮偏了,隻是劃了幾個刀口。”

  她說完了話,終於又哭了起來,就像昨晚從水裏爬出來後,在生命得到了保障後,有機會痛哭了一樣。

  昨晚,李銘奕和代駕司機打鬥了一陣子,將對方嚇跑之後,忍著傷痛,在手機燈光下和車窗內透出來的燈光照耀下,衣服上滲著暗紅色油漆的血,手上全是濃稠的液體。那股令人興奮的紅色液體讓李銘奕全身發抖,但他還是借助燈光,不顧疼痛地這段了景區竹叢裏的一根瘦長的竹子,慌慌張張,滿嘴粗氣地晃過灌木從,腿腳哆嗦地站在水塘土墾子上,一屁股坐在傾斜的土墾子上,腳瞪著浸在水裏的被鋸斷的隻剩樹根的柳樹根上,一邊哭叫,一邊打著手機手電筒,將竹竿伸向了求救的李文慧,將她從水裏拽到了岸上。

  夜幕下、水塘邊,他那粗重的喘息聲和哭泣聲就像是也隻野獸在草叢裏啃食著獵物一樣,撲打撲打地鬧出不平靜的聲響。

  李文慧抓著竹竿,手一接觸到岸邊的土地就嚎啕起來,踉踉蹌蹌地抓著李銘奕的身子,向馬路外走,但是李銘奕還未走到馬路邊,整個人就渾身無力地倒在了地上,唬得李文慧更加用力地大叫起來。

  她感覺自己的手裏一陣滑膩膩的,仰麵的手機燈光照到她的手上後,她才發現自己手裏全是李銘奕的血,哭叫聲便更大了。她一麵大叫著李銘奕的名字,一麵用李銘奕的手指去試著解開手機屏幕鎖,嘴裏神神叨叨地念著咒語,不斷地用李銘奕的幹衣服去擦拭著李銘奕手上濕漉漉的血跡,終於解開了手機屏鎖,撥通了急救電話,然後又報了警。

  她慌慌張張地解開了李銘奕的外套,隔著衣服,手捂著他胸口處的傷口,沒命地大哭著,喉嚨哽咽得沒完沒了的,最後和快速趕來的醫生和護士將李銘奕抬上了救護車。

  李文慧想著昨晚的故事,隻感覺自己像是死過了一次一樣了。

  車燈就像濃霧,纏繞著發緊的身子,夜幕彷如圍攏過來的恐怖野人要掐滅掉燭火般的手機電筒燈。

  此刻,陽光驅散了她心裏的陰霾,當她的身子籠罩在從窗口投射而來的陽光裏時,身上的橘光讓她看上去安靜異常,耳邊回想著李銘奕的名字,害怕對方在自己麵前死去。

  晚上,手術室裏,李銘奕的身體注入了幾百毫升血液,他就像一隻疲軟的氣球最後充滿了氣體,恢複了生命力。

  “怎麽了你?”

  她不知為何突然顯得悲傷起來了,身子猶如額頭上皺緊的皺紋一樣繃得緊緊的。

  “沒事,我隻是想起些讓我害怕的事來而已。”

  機器人蹲下身子,雙手的手掌放在她的膝蓋上,想要安慰她,很快被她摟住了脖子。她哭了起來,抱著陸先生的身子,就像跳舞一樣地站在病房裏,一邊哭泣,一邊猶如玩具音樂盒中的人偶一樣,緩慢地原地盤旋著身子,整張臉埋入了陸先生的鋼鐵懷抱裏。

  “那會我真害怕自己死了!”她說道。

  “嗯!”陸先生的手輕微地拍打著李文慧的背。

  過了一會,她感到有些頭暈,身體有些累了。於是陸先生將她抱到了李銘奕邊上的另外一張病床上,給她蓋上了被子,然後又坐在了板凳上,等待著天色漸漸暗下去。

  晚上六點出頭,李銘奕又醒了過來。

  他吊著疲倦的雙眼,看著安靜的房間。

  房間裏關了幾盞燈,隻是隔壁的一盞白熾燈亮起而已。屋內顯得陰涼,仿佛雪夜一樣安寧,仿佛披上了一層月光,而靠近他的地方燈光很柔軟,照到眼睛裏讓他感覺舒適。

  “你醒了!”機器人陸先生忽然從對麵的凳子上站了起來。

  “你是?”李銘奕看著對方由一個充盈的燈光裏走入自己身邊的陰影中,清晰的臉轉為暗沉。

  “我是李文慧的朋友,有什麽需要的話,可以告訴我,我來幫你好了。”

  李銘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李文慧,奕頓了頓,然後說道:“謝謝,能幫我把我這邊的燈打開一下嗎,我想去下洗手間。”

  “好的!”

  李銘奕試著從床上爬起來,但是他的身子實在太虛了,很久沒有吃東西,隻是吊著營養液,有些使不上勁,才坐在床頭胃裏就一陣倒騰,想要吐,喉嚨在幾經反複的折磨下,最終還是沒有吐。

  頭頂的燈光亮起來時,他的腦袋漸漸趨於冷靜,就像一股冷風貫穿了身體一樣,就像一股子冰冷的液體順著靜脈流向了全身上下的血管。

  “站都站不穩了!”他自言自語地看著自己的雙腿說道。

  “我幫你好了。”陸先生將他的手搭在肩上

  過了一會,陸先生又扶著他躺到了床上,問道:“現在你肚子餓嗎,我給你買點吃的上來好了。”

  “謝謝!”

  “沒事,又什麽特別的要求嗎!”

  “清淡一點好了。”

  “好的。”

  陸先生走出了病房,隨手將房門帶上。它走到了醫院大門處,然後向值班的護士借了五十元現金。因為它的模樣並不醜陋,打扮和說話也很得體,所以護士便信任地答應了它。

  它走到醫院對麵的一家餐店裏,點了一份桂圓銀河紅棗羹和一份蛋炒飯、兩杯奶茶和一份紅豆湯回來,將一份奶茶交給護士,又對護士道了謝,然後又乘電梯上了樓。

  它打開門之後,發現李文慧也醒了過來,她正坐在床邊和李銘奕說著話,於是將兩份事物分別遞給了對方。

  “你醒了,我還準備叫醒你的。”

  “嗯,出去買飯啦,我的就放著好了,剛睡醒,沒胃口。”李文慧笑著說。

  李銘奕端著羹碗,手掌不斷地打顫著。他隻是太餓了,手上的傷口又在隱隱作痛,所以有些不適。

  “味道怎麽樣?”李文慧向他問著。

  “挺好的!”

  “你得在這裏多休息幾天才行,暫時不要想工作的事了。”

  “對了——”他放下了碗和湯匙,說道,“我忘了和經理說住院的事了,明天一早他會以為我曠工了,我要給他打一個電話才行。”

  “我用你的手機在公司群裏發了消息了,把你躺在病床上的照片也發給他們看了。”

  “他們沒說什麽吧?”

  “他們會說什麽呢——明天的話,我想你的上司應該會過來看你的。”

  李銘奕聽過她的話之後,臉色顯得難堪似的,有些不知所措一樣。他躺在床上顯得很木楞,頭頂的燈光將他暴露在人前的時候,麵對著和自己不是太熟悉的人,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等到頭頂的燈黑下去,四周都聽不到李文慧的聲音後,才覺得安心。

  八點半,準點時刻,病房內的香水開始彌漫。

  李文慧提著早餐走進了病房,身上的病服也褪去了。

  “你沒去上班?”他躺在床上,端著遞來的早餐,問道。

  “我想你待在這裏會覺得無聊,所以請假來陪你。”她笑著說。

  “謝謝。”

  “該說謝謝的是我才對,”她轉口問道,“你和家裏人說了你住院的事嗎?”

  “沒有。”

  “怎麽呢?”

  他咬了口飯說道:“說了隻會讓爸媽擔憂,看到我躺在床上他們又能做什麽呢,什麽也做不了,弄不好的話,他們守在這裏隻會對我說許許多多抱怨的話或者壓低了埋怨的眼睛,那隻會讓我更難受而已。”

  “你不想他們關心你嗎?”

  “想啊,”他說道,“可是我知道他們看到我躺在這裏的話,一定會說些我不想聽的話,不能像電視劇裏描述的那樣,隻是關心,沒有更多的感情。”

  他說完就繼續吃飯,再不言語了。

  李文慧看著他,隻覺得他很普通,和許許多多來到這個城市打工的外來青年一樣,獨立著又孤單著,仿佛一切都隻能依靠自己。

  他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站在病房裏走了幾圈,給自己倒了一杯紅糖水,又端著茶杯坐到了床邊。

  “那天晚上你打了我一個耳光!”李文慧突然說道。

  “我打了你?”

  “嗯——”她認真地點了點頭。

  “為什麽?”

  “不知道,”李文慧說道,“你讓我閉嘴還有不要搖你的身子,讓我不要哭,還說我真的好煩。”

  “我想我隻是喝醉了吧,那晚加班完之後,我和同事一起在公司外的飯館裏喝酒了,喝多了酒才胡說八道吧。”

  “你就那麽放著東倒西歪的醉態往宿舍方向走?”

  “嗯,我不喜歡回家就倒頭躺床上睡覺,那樣很難受,所以就想一直走回去,吹吹冷風、醒醒酒。”

  “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要是那晚你沒喝酒,或者說要是你打算打個的士回家倒頭就睡覺,那麽你就不能救我了。”

  “嗯,我這個人膽子很小,要是沒喝酒,估計我也沒勇氣去和那個人打架,要是我清醒的話,看到身上流血的話,估計也早就嚇壞了,所以救你完全隻是巧合。”

  “聽你話裏的意思,怎麽像是忙著和我撇清關係一樣。”她笑著說。

  “我們之間也沒什麽重要的關係,同事,就是同事,原諒我這個人說話有些直!”

  “嗯,沒關係,你隻是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他喝過茶後,想要出門活動活動,可是李文慧阻止了他,因為這醫院可沒有那些範圍寬闊的院子,隻是硬生生的大樓而已。

  “那就在醫院的肚子裏走好了!”李銘奕說道。

  他站在欄杆邊,看著樓地下的人群,許許多多的病人坐在金屬椅子上,手上吊著點滴瓶,一個個猶如病懨懨的鴿子,發呆地看著視頻裏播放的無聊節目。

  他滿鼻子的藥水味道,嘴裏像咀嚼了過久的口香糖一樣,隻是一份苦味,眼前紛亂的一切看上去更像是一個火車站內景。

  “忽然覺得好輕鬆!”李銘奕右手垂著,左手放在金屬欄杆上說道。

  “住院還覺得輕鬆?”

  “感覺可以休息一陣子了,沒得選擇就會釋然,要是像公司裏,給自己放一段假,會覺得渾身不自在,休假比不休假還要痛苦,現在沒得選,所以會覺得很放鬆。”

  “怎麽感覺你像是魂不守舍的樣子呢?”

  “有嗎?”他轉過臉問道。

  “嗯!”李文慧點了點頭。

  “我也說不清楚怎麽了,但是我能告訴你的就是我非常開心,但是你看我現在又有些不正常,身體吃不消,我照了鏡子,臉色卡白,就像吞了一顆高輻射的放射性金屬,就像被人抽幹了血一樣,可是呢我又心裏很高興,要是一個人心裏很開心,但臉上的表情又不是高興應該展露出來的模樣,那肯定會顯得不大對勁,我現在的樣子就是這樣。”

  “因為住院了你很開心?”

  “嗯,因為住院了、流血了,為了一個人流血了所以我很開心,我以前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從來沒有過,所以我感到很開心,就像突然發現世界需要我這種人一樣,我的存在感不是那麽低一樣——我現在說的是胡話,你會這麽想,這個我知道!”

  他說話的語氣越來越輕了。

  “沒,我能夠——怎麽說呢,就像是被人需要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有一點做人的價值,不用成為他人的累贅,哪怕幫助的人自己並不認識——大概是這個樣子。”李文慧若有所思地回答著。

  “嗯,所以呢其實我也想對你說謝謝!”

  “可是我覺得不僅僅是這樣!”

  “怎麽了?”

  “你失戀了對不對?”

  李銘奕笑了笑,然後問道:“你怎麽知道?”

  “你瞞不住我的,因為我是一個女人——一個人要是高興勝過悲傷,無論如何,周圍的人都能夠感受到他的心情,但是我感受不到你有多高興。”

  “何必要拆穿我的謊言呢!”他苦笑著說,然後又走到病房裏休息。

  李文慧看了看他,然後又給他倒了一杯紅糖水。

  “我喝醉了,當我聽到你在樹叢裏麵不斷地喊‘救命’的時候,我以為你是我前女友,我把你當作是她了,”李銘奕忽然說道,“我巴不得當時的你就是她,但是當我醒來以後,我發現不是她,所以我很失望。”

  “就像白救了一個人?”

  “也不是,隻是感覺情感上不是那麽重要了。”

  “你這麽說是不想我對你有更多的感謝吧?”

  “嗯——很抱歉,我隻是不喜歡被人感謝,那讓我難受,大多數時候太假了。要是你覺得你想感謝我,覺得我救了你,你可以直接付我的醫藥費然後離開就夠了,那樣我就滿足了!”

  “我猜你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所以才會這麽想!”

  “這話聽起來就像罵我是個傻子一樣。”

  “不不——我是真正這樣想的。”

  她也見到過許多人,常常做了一件好事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做的,即便和他沾點邊,這些人都願意把自己的重要性誇大,可是李銘奕這樣的想法實在也太不信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