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國慶的日子，她從周圍同事間常常聽到有關日本和調崗這兩個詞。

  放假前的晚上，她收到了部門經理私發給自己的郵件。因為自己進公司比較遲，便沒有免費出國遊玩的機會，如果她願意去的話，可以自己付費跟著大家一起去。

  這封郵件很客套，就算她現在願意去，也沒有時間準備出國需要的一切手續，隻能當做一般的垃圾郵件處理掉了。

  她很是失落地從辦公區離開，看著身邊同事一個個嘻嘻哈哈的笑臉，然後乘著電梯來到車庫，獨自坐在駕駛座上發起了呆。雖然也知道公司這樣做很正常，但是心理上還是有些難受呢！

  她瞅了瞅時間，然後給遠在廣州的周宸打了一通電話。

  “你準備去日本嗎？”

  “不願意去。”

  “為什麽？”

  “沒什麽理由，就是不想去而已。”

  “那你會來找我嗎？”

  周宸頓了頓，對她說道：“我很願意回來找你，但是我抽不開身，有其他的事。”

  “好吧，現在還在工作嗎？”

  “嗯，還在客戶這邊喝茶。”

  “那等你下班了再聊好了！”

  “拜拜！”

  “拜！”

  她的直覺告訴自己，周宸並沒有欺騙自己，隻是呢，女人有時候不大喜歡那些對自己不利的真實而已。

  她啟動了車，等待了一會，然後緩慢地開著車從地下車庫內出來，徑自往家裏而去，隻是才離開公司不久，她又刹住了車。

  “喂——”她等待著李銘奕從車邊走過去後，放下車窗，咬著粗重的字眼對著他喊著。

  李銘奕肩膀上扛著一個蛇皮袋子，他的雙手抓著袋口，身子躬著，半個袋子裏的東西看上去很重一樣。他聽到了招呼聲，下意識地發了一會呆，回過頭看了看身後，好像覺得答應錯了人一樣，又將腦袋轉了過去。

  “李銘奕——”

  他聽到自己的名字突然響在半空中，徹底頓住了，看著身後，而李文慧就緩慢地開著車向他駛來。

  “喂——怎麽老是在晚上可以遇到你呢？”

  “我也不知道。”他將背上的袋子放在地上，鼻息變得粗重了一點。

  “送你唄，順路的。”

  “我到前麵車站下等公交車好了，很近的。”

  “上來，我送你！”

  “我真的不——”

  “上來！”李文慧幾乎是威脅性地對他大叫著說了這兩個不容置疑的話。

  李銘奕頓了頓，然後很是禮貌地對她說了聲謝謝，小心地打開了後車門，很是費力地將半袋子的東西放到車座上，發出一聲沉重的聲音，然後坐到了副駕駛座位上。

  “什麽東西啊，看上去很重的樣子。”

  “沒什麽的，很常見的東西。”

  “你這樣的回答我更好奇了。”她笑著說。

  “泥巴！”李銘奕想了想，然後不大好意思地回答著。

  “泥巴？”

  “嗯！”

  “你要這些泥巴幹嘛，”李文慧想到泥巴的用途隻有兩種，“是要種盆栽還是要醃鹹鴨蛋？”

  “不是的。”

  “那是——”李文慧看了看他說道，“是不是又要說沒什麽？”

  “呃，不是的，就是想雕一些東西而已！”

  “這是你的愛好嗎？”

  “嗯！”

  “你大中午不睡覺，就是去找地方挖了這些泥巴帶回去？”

  “郵遞過來的！”

  “還要郵遞？”

  “嗯，這些泥巴不一樣，它們是從農村帶來的。”

  “下次你再要的話，我帶你去郊區裏找，那還不是很多，不用這麽麻煩的。”

  “不一樣的，這些泥巴是從幾十米的地下挖上來的。”

  “啊？”她顯得有些驚訝了。

  “那些燒磚的磚窯廠燒磚會一直用土，推土機會挖很深，到了幾十米之下，那些泥巴就會和我們常見的泥巴不一樣，我喜歡那種那種泥巴，底下有股柴油的味道一樣。”

  “聽起來很怪。”

  “的確很怪。”

  “幹嘛不讓快遞送到住的家裏呢，從公司拿回去不方便啊！”

  “我忘了改地址了，以前的朋友寄過來後，我搬箱子感覺很累，隻好拆了箱子這樣抗了。”

  李文慧很想繼續問有關李銘奕愛好的事情，可是，她覺得李銘奕不大喜歡和自己說那些愛好一樣，有些避免說起這些事，因為他顯得很拘束，而不是像某些男人對於自己的愛好和擅長的事立刻誇誇其談、嘴巴滔滔不絕的樣子。

  “國慶你可以去日本玩還幾天呢，”她轉口說道，“要是可以的話，可以拍些風景照發給我嗎？”

  “我不去日本。”

  “為什麽，難道是不想答應我的請求？”她打趣著問道。

  “不是的，我隻是討厭這個國家而已，你能夠想象在國慶這天去日本這種行為嗎，可笑的一群人，”李銘奕說道，“要是你想要風景照的話，我向同事要一些來給你。”

  “謝謝——所以你就浪費了免費的機會嗎？”

  “也不算浪費，公司在經濟上給了我折半補償。”李銘奕坦白地說。

  “你就不怕那些同事說你吝嗇？”

  “他們都很大方，我就隻好吝嗇了——我控製不住別人的嘴的！”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男人和女人的差別，她見過一些男人，大多數男人有時候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麽想，隻是照自己的心願來，但是女人卻就像是平日裏的化妝舉動一樣，隻是為了取悅別人，讓自己看上去更美麗！

  她回味著相同人種；不同性別的人的兩種對事態度，看著紅綠燈下停止的車輛發起了呆。

  夜風習習，樹影幢幢，遠離煩惱的街區，靠近那些專供出租客的住宿的馬路後，腦袋便很覺清淨了。大量騎著電動車回宿舍的下班族又說有笑地相互說著話，很是放鬆地將身子融化在迷離的燈光中了。

  她開著車，轉過了一個巷口，說道：“你告訴我你住那個小區，我把你送到近一點，省得你抗東西累。”

  “嗯，在往前轉個彎，左轉，好了，就在那個水果店旁邊停下來就好了，有保安沒卡不能進去就算了！”

  “嗯！”

  車停了下來，李銘奕走到車後將袋子裏的泥巴拖下來，然後對她道了謝，扛起泥巴準備進小區時，忽然又停止了舉動，轉過身對李文慧說道：“我很少下班這麽早的，要是你不忙的話，想不想一起吃個飯，我請你。”

  李文慧想了想，然後問道：“現在六點半，可以的。”

  “那裏在這裏等我一會，我去把東西放下，然後我們一起選地方。”

  “好的！”

  她坐在車內，看著四周的夜景。這個小區附近很安靜，門外擺了許許多多的共享單車和共享電動車，許許多多的店子都是處在裝修狀態。

  這片小區的房子也還是剛建成不到兩年，房子建的都不是很高，幾乎都是六層，都是發給那些拆遷戶的，而那些拆遷戶又將房子租給了外地來打工的人。

  過了一會，李銘奕洗了把臉從小區跑了出來，兩個人坐在車內，沿著街道查看著附近的飯館，但是呢，這裏大多都是些普通的飯館，要麽是麵食要麽是炒飯，稍顯特色的店子很少。

  “我們去廣場上好了，那裏有家火鍋店挺好的，要不要試試？”

  “行啊，我也很久沒吃火鍋了。”

  “要是你同意的話，把車給我開吧，這樣不用浪費時間指路了。”

  “好！”

  李銘奕開著車，沒過五分鍾就繞到了一個小廣場上。

  這廣場上的大樓裏聚滿了各種各樣的店子，有運動器材、服裝、飯館、電影院、羽毛球館、籃球館、無人機玩具店、書店……有關下班族下班之後吃喝玩樂的店子在這裏幾乎都能找到。

  燈光從四麵八方投過來，很是溫和，靠近巨大玻璃窗邊的男男女女和走來走去說笑的戀人給這個廣場添了許多人氣。

  他們乘坐電梯來到了三樓專用小吃樓層，柔性、彎曲的家具和牆壁以及玻璃就像是一個個被人磨得光滑的浮冰，周圍的人在刺白的燈光裏顯得很安靜。

  兩個人抽簽樣地從火鍋店的服務台前抽了菜單，找了幹淨的方桌坐了下來，用鉛筆勾選了菜。

  “我初來的時候，怎麽還想過提醒我去食堂吃飯，現在怎麽像變了一個樣子了，好像很沉悶的樣子？”

  “我以前不是也很沉悶嗎，隻是現在更加沉悶而已啦。”

  “偏中性，有兩種性格一樣。”

  李銘奕沒有反駁，擰著嘴角，然後點了點頭，仿佛對她的評價感到很滿意一樣的。

  兩個人沒說上多少話，隻是打趣著彼此，隻是說著彼此固有的印象，然後付了賬從火鍋店內出來，走到廣場上轉了一圈便道了別。

  “我自己走回去好了，你路上開車小心些，謝謝！”李銘奕對她說道。

  “嗯，再見。”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