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作者:顧厭      更新:2020-06-27 04:51      字數:2598
  我們……罪孽深重……無可饒恕……

  這是他內心深處的想法,他滿手鮮血,殺了太多人;還有那塊玉佩,那是他欠下的債,他欠嶽昊的,無法償還的債……

  秦歡在這裏百般悔痛,而嶽昊看見他躺在床上五味陳雜。他想過很多種情形,或者他衝上去痛斥秦歡無義,或者他們一言不合打作一團,又或者見到一方冰冷墓碑,然而他獨獨沒有料到會是眼前這種。或許他還該感到慶幸,按照秦雙的說法,如果是兩年前,他見到的,要麽是墓碑,要麽是活死人,至少現在秦歡隻是睡著了。

  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也叫不醒一個不願醒的人。

  嶽昊留在這裏,和他們試了很多方法,秦歡仍舊安靜的睡著。在此期間,秦雙和李西涯也把當初發生的事都告訴了嶽昊。嶽昊沒想到,那時秦歡日日緊鎖的眉間藏著的竟是這種難以言說的苦衷;他也驚歎,這世間竟有如此狠心的父親。

  試想一下,你最重視的人最重視的不是你,你衷心以對的隻要你死,真心待你的你卻不能坦誠相對,這樣的一生,要多痛才能走下去?

  這樣一條人生路,如何才能走下去?他想不出。嶽昊覺得自己可能不是很聰明,竟然會被這麽笨的一個人從頭騙到尾。明知艱難還以身犯險,明知黑暗還渴望光明,明知利用還,無可奈何。然而就是這麽傻的一個人,騙的他滿腔熱血冷了,一顆真心丟了。

  嶽昊找到秦歡的第八天,秦雙和白潔兩個人趴在門外,像是做賊似的向裏麵偷看,手裏都抓著李西涯做的屏蔽儀。她們倆隻看到嶽昊拉著秦歡的手,仿佛是無可奈何一般。

  嶽昊歎著氣將身上的盤龍玉佩解了下來,輕輕放在秦歡的手裏,麵帶倦色道:“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呢?你要什麽我不肯給你呢?哪怕是神農玉,也終究是個死物罷了。”終究是不及你這個活人的。可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嶽某心中所想,你隻是長久的沉默著。最後,我們走到現在的地步。

  白元芳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回去,他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弟弟,還沒好好的過夠舒心的日子,他白家的子弟,怎麽能一直困在夢中。

  上弦月隱在層層輕紗薄雲後,星辰也躲進夜空裏,天色暗的可怕。人生總會有一次說幹就幹的熱血。白元芳下了決定,狄仁傑看了看自家的傻小子的愁眉苦臉,還是幫著出謀劃策了。

  趁著夜色,白元芳抱著秦歡就跑,狄仁傑駕著小馬車在客棧後麵接應,白潔確定其他人都被迷藥放倒以後,麻利的爬進馬車裏,三人帶著秦歡悄悄地跑路了。目標:大漠酒館!

  酒家擦了擦桌子,重新拿出一壇酒,還是醉生夢死,他小口的一點點喝著,他在等人。他算了,大概也就是這幾天,帶著那樣一把劍,那群人該回來找他了。

  嶽昊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身體幾乎都躺僵了。剛起來還有些暈乎乎的,他抬眼看見地上同樣躺著的兩人時,心裏涼了一半。急急忙忙找來小二一問時間,壞了,白元芳他們走了快有一天一夜了。

  秦雙醒來的時候,就看見嶽昊在房間裏煩躁的走來走去,看著嶽昊的表情,她隱約覺得,哥哥恐怕出事了。

  果不其然,秦雙醒了,她了解了事情後,見李西涯還沒醒就準備上手把人打醒了,可能是出於小動物的直覺,李西涯悠悠轉醒。然後三個人又踏上了#尋找秦歡之路#

  秦歡安靜的做一個睡美人,名義上的。一路上怕被追上,白元芳他們全都走的捷徑,一路風塵仆仆。到了大漠,白元芳騎著駱駝,懷裏抱著秦歡,心情急切的看著前方。

  終於到了酒館,白元芳才發現,他相熟了幾年的酒家似是早已料到他們會來,早早地坐在外邊等他們。

  白元芳一顆心忽然落定,也不顧自己此刻滿身塵沙,胡子拉碴,“酒家,我求你救醒他。”

  酒家聞言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為自己倒了碗酒,動作說不出的寫意風流,“你該知道,我不救人。”

  “那你當初為什麽救我?”白元芳紅著眼驚詫的問道。

  酒家,哦不,該叫他歐陽白,他仰頭飲下醉生夢死,“因為你倒在我麵前,因為你的長相。”因為你像我徒兒。

  白元芳恍若一瞬間失去所有的氣力,仍舊不死心的問: “真的沒有例外?”

  “沒有!”歐陽白回答的斬釘截鐵,“早說過醉生夢死不可多飲,你怎麽不聽呢?”說著卻伸出了手將秦歡抱起來,頭也不回的向裏走,“他是我徒弟,不算例外。”

  歐陽白嫌棄的把白元芳趕了出來,讓他好好去洗漱休息,別來打擾秦歡治療。轉身進了客房,看著躺在床上的秦歡,歐陽白把混元劍抽出來,“還要我叫你不成?”

  隨著話音落下,一個縹緲的紅衣少年從劍裏脫身而出,看那模樣,竟和秦歡一模一樣!“引他入夢,讓他知道過去……嗬,你一個殘魂,怎麽還不肯放過自己?”

  劍靈卻隻是呆呆立著,一直看向秦歡,也不出聲回答。歐陽白眼中閃過一絲凶光,手腕一翻,握著混元劍就向他刺去,氣勢十足卻不帶半分殺氣。劍靈生而有感,對這種攻擊自主便會反擊。兩人打鬥追逐間出了客房,白元芳嚇得把狄仁傑護在身後,又把白潔塞進屋子裏,才敢自己出來看看。

  月華如水又似紗,照在劍靈身上,配著那虛幻的身影,倒仿佛真是神仙妖精一般。白元芳站在院子裏看著劍靈,劍靈的眼神很冷,就像他在夢裏看到的一樣,甚至更冷,因為劍靈的眼裏,連人性也沒有。很快的,白元芳就發現,劍靈雖不怕受傷,卻不肯與歐陽白正麵交鋒,處處防守,很快就落了下風。

  劍靈被歐陽白用劍鞘打在膝上,竟好似常人一般跪了下來,他神色木然的仰頭看著歐陽白,聲音帶著大漠的粗礪,“……師……父……”

  歐陽白聽了反而怒極,“你既然肯為了妹妹祭劍,拋下師父,又肯為了護著那孩子,強迫自己入夢憶起前塵,那就別來煩我叫醒你啊!難為你還記得為師!”

  劍靈張口似是想要辯解,卻化作一陣輕煙回了劍中。響了一路的劍鳴,終於停了。沒等來道歉,歐陽白忽然很累,他的路,沒想到他的徒兒也會走一遍。果真天道好輪回,你看,蒼天饒過誰?

  嶽昊到的時候,歐陽白沒有開門,他知道外麵站著的是受害者,可加害者是秦歡,他想護著。更遑論秦歡也是一個受害者呢?

  被放進去的時候,嶽昊自動為歐陽白找好了理由,前輩總要試煉後輩的。他此時還不知道,他現在就像突然就見了家長,而家長還在思考究竟是養了多年的大白菜被豬拱了,還是一朵小花插在了草堆上。

  嶽昊隻知道,見到秦歡的時候,心裏仿佛重新有了光。他抓著秦歡的手,“我不管你是秦歡還是韓歡,都是你騙了我,你欠我的,該還我了。”

  大概這話太戳秦歡心窩子了,這好多天都閉著的眼,忽然慢慢睜開了。秦歡有些不知所措,他還沒想好如何償還嶽昊,他欠的實在太多。

  嶽昊本來想好的詰問,看見秦歡醒後,心裏隻剩下歡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