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
作者:
離九兒 更新:2020-06-25 22:02 字數:10571
“什麽?四皇子已經回寢殿?!”倪芊芊一直在等著好消息。
倪裳失蹤了, 但姬湯卻並未與她在一塊。
她一心以為這次的計劃定然會成功,倪裳所中的毒根本無藥可解,也就說是, 今晚無論倪裳遇到的人是誰,她都會失.身, 否則她隻有死路一條!
倪芊芊盯著銅鏡中的自己,卻是沒有半點變化。
她開始急了。
姬慎景出了宮, 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倪裳的處境, 那倪裳到底去了哪裏?!
倪芊芊坐立難安,她一定要毀了倪裳, 最好是能所有人知道她今晚的醜事!
於是,當天晚上,倪芊芊就哭著去求了皇太後,“太後娘娘,我二妹妹不見了, 還望太後能幫我找找,這樣晚了, 萬一二妹妹有個三長兩短……嚶嚶嚶……”
好端端的貴女, 突然在皇宮消失,皇太後也吃驚。
倪裳畢竟身份特殊, 又是皇後的親侄兒---宋司年的未婚妻,倪裳一人牽扯到了宋、倪兩家,皇太後立刻命人在皇宮連夜尋人。
**
姬慎景的雙臂撐在倪裳兩側。
他不敢看她,也不敢碰到她。幔帳極有規律的搖.晃, 少女的低.泣聲此起.彼.伏,婉.轉嫵.媚。
他蒙著眼,可如此一來,耳力更是過人。
“小乖,就好了,別急。”姬慎景啞著嗓子哄。
起初一回還算能把.持住,到了後半夜,蒙著雙眼的絲絛被他扯下了,細.滑雪.膩令他沉淪瘋狂,他溺死在了一片雪嫩之中。
倪裳一開始還鬧騰,咬著他的肩頭又哭又鬧,沒多久就昏睡了過去。
姬慎景給她把了脈,確定還在她可承受的範圍,才稍稍放心。但同時姬慎景也不敢大意,兢兢業業等到倪裳過了七回,他瞬間止住。
可問題來了,他卻是一回還沒結束。
煩躁、焦慮、無措,無數個聲音在姬慎景腦中回旋不絕,他忠於的信仰,數年的執念在這一刻統統化為灰燼。他不知後路在哪裏,可與此同時,在事情一錯再錯之前,他有選擇的餘地,讓別的男人過來,亦或是將身下人送去她的未婚夫身邊。
姬慎景不想承認自己的卑劣。
他編織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荒唐借口,試圖掩飾自己內心深處齷齪的不軌心思。
更可怕的是,便是大錯已經鑄成,他亦毫不後悔。甚至難以收回如決堤洪水的欲.念。
披在身上的聖人皮囊被撕毀,露出他原始的、本能的意圖。
黑暗中,大滴的汗珠自聖僧光潔的額頭落下,他不是一個貪.欲的人,自然是不可能利用倪裳排解他的“罪孽”。
抽.身離開,一股極大的失落席卷而來,他沒回頭,又蒙上了雙眼給倪裳收拾,等到他開門出去,西邊天際已經隱現魚肚白。
天要亮了。
晨風微涼,卻是吹不散他的浮躁。
拔劍出竅,姬慎景在院中揮灑他過剩的精力。
這一夜,都督府的後院沒有旁人。
**
小和尚心中有愧。
他昨夜臨睡之前,輾轉反側的
了稍許,於是天還沒亮,就起榻親自熬大補藥。
倪裳體內的毒的確需要與男子歡.好,但並非是七次,萬一師叔一夜之後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他就真的是罪過了!
也不曉得師叔怎麽樣了?
小和尚端著大補湯,一路愧疚的想著,若是師叔這回元氣大傷,他定竭力給師叔補回來。
見到姬慎景時,他又恢複了那個冷漠無溫的高僧模樣,身上有淡淡的皂角氣味,還有絲絲涼意,大約是剛剛用了涼水衝過澡的緣故。
小和尚麵不改色,心不跳,見師叔一襲月白色長袍,俊美無儔的臉毫無表情,宛若昨夜之事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可俊臉下麵的修長脖頸處,有兩道分外明顯的劃痕。
很像是指甲之類的銳利之物剛剛劃傷的。
小和尚很想提醒一下師叔,然而,他生怕被師叔察覺到他的心虛,他不敢多言。
這次是玩大了,好在師叔看上去似乎……並沒有什麽大礙。
小和尚瞄了一下姬慎景的下.腹,又忍不住默默的腹誹。
姬慎景坐在堂屋上首,眸色微斂,手中捧著一卷佛經,看的正出神。
他一慣一目十行,可小和尚卻發現,自從自己踏入堂屋開始,師叔他就沒有翻過頁。
“師叔,今日的早茶,已經溫了,您快些服用了吧。”
小和尚很體貼,沒有提及是大補湯,男人都好麵子,聖僧也不例外。
姬慎景沒抬眼,也沒說話,隻是伸手接過杯盞,將那碗“早茶”喝了下去,一如既往的冷漠無溫、少言寡語。
小和尚見杯盞見了底,愧疚之心才稍有緩解。
這幾日,他務必要替師叔將.精.元.補回來。
小和尚很關切師叔的後半生,該破的戒都破了,總該有個說法,師叔和倪姑娘之間的事,還有倪姑娘的婚事,事事都需要他來操心!
“師叔,倪姑娘若是醒來,您打算如何解釋?”小和尚補充道:“中了七魅之人,意識並不清楚,倪姑娘不會記得究竟發生過什麽。”
這一點,姬慎景也已經意識到了,昨天夜裏,她毫無意識,根本不知他是誰,隻知一股腦的往他懷裏鑽。
姬慎景終於抬眼,他眸中布著血絲,神情冷漠無溫,可能並不太想與一個孩子商榷他與倪裳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小和尚胸口中了一箭。
這時,左龍大步邁入堂屋,他目不斜視,更是不敢直視今晨的主子,雖然昨夜之事,無人敢提及,但府上諸人皆是心照不宣。
“主子,倪二姑娘失蹤的消息昨夜已經在宮裏傳開,眼下皇上已命人在皇宮內四處找人。”
姬慎景輕應了一聲,清冷的表情看不出神色。
小和尚與左龍等人都很好奇,姬慎景到底會如何安置倪裳。然而,回答他們的隻有沉默。
真真是急煞了操心人。
姬慎景又將自己關在書房一日沒出來。
**
入夜後,小和尚被姬慎景叫到寢房給倪裳看診。
內室仍舊沒有點燈,黑燈瞎火的,小和尚並不具備“夜視”的本事,隻能按著姬慎景所言行事。他的手被姬慎景抓著,放在了倪裳的手腕上。
有那麽一瞬間,小和尚總覺得師叔是在防備他!
可……
他還是隻是個孩子啊!
即便瞧見了倪姑娘,那又能怎麽樣?!
小和尚內心嘀咕,片刻後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很想問問,師叔到底對人家倪姑娘做了什麽,怎的昏迷到了此刻還不醒?!
而且,倪姑娘脈象極其虛弱,絕非一兩日之功就能養好的。
“如何?”姬慎景看似很尋常的問了一句。
但小和尚明顯察覺到了師叔的緊張,他不敢直接問,畢竟他隻是個純情的孩子,有些話說的太直接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秉性不純呢!
小和尚醞釀了一下,“倪姑娘身子有些虛,這次體力消耗過度,休養幾日就能醒來了,身子已並無大礙。”
師叔能聽懂的吧……
姬慎景,“……”
小和尚被放了出去,姬慎景將自己隱在昏暗中,盯著床榻上的人,眉頭緊鎖。
榻上人呼吸平穩,但極輕極淺,都督府沒有女子,倪裳自己的衣裳被姬慎景拿去洗了,後宅連個粗實的婆子都沒,他隻能自己代勞,經一日曬幹,姬慎竟又蒙上雙眼給她穿上。
他這人自幼就有過目不忘之能,即便蒙著雙眼,也能無比清晰的記得少女身上所有的一切,他的手絕對不去碰觸不該碰觸的地方。
小衣、細帶、褻褲、中衣……
等到給倪裳穿好,姬慎景後背已然盡濕。
屋內安靜的落發可聞,姬慎景才
能聽見自己狂亂的心跳。
無可厚非,他是個罪人。
事情已如覆水難收,再無回旋餘地。
姬慎景出了寢房,獨自一人去了佛堂,不多時,暗處的左龍與右虎就聽見了鞭子抽打的聲音傳出,聲聲狠辣,甚至還有皮肉裂開之聲,聽的他二人渾身顫栗。
**
馬車緩緩行駛在黃土路上,倪裳尚未醒來,以免她磕著碰著,姬慎景隻能將她抱在懷中,如此一來,五感又被無限放大,好不容易消停下去的欲.念,再度如燎原之火,頃刻點燃。
姬慎景無法,閉著眼誦讀《金剛經》。
不多時,馬車停下,外麵的紅纓道了聲,“主子,到了。”
姬慎景抱著倪裳下了馬車,立刻有兩位婦人快步上前,她二人步子極快,動作麻利迅速,若是細一看,還能瞧見手背上的刀疤,皆是練家子。
“主子,一切皆已準備好,保準姑娘醒來後不會多疑。”其中一婦人道。
這是姬慎景能想到的萬全之策,此處是護城河的下遊,從皇宮鏡湖落水後,順著湖水往下,最終便會抵達此處。待倪裳醒來,隻會以為她是好運被農婦給救了,也堵住旁人的悠悠之口。
他占了她的清白,卻是沒法給她名分,唯有盡其所能護她周全……可,他做出這個決定,他無半分開心,他甚至想讓所有人都知道……
“嗯。”
姬慎景應了一聲,並沒有直接將倪裳交給婦人,而是親自將她抱進屋。
農舍比不得都督府,加之準備太過倉促,屋內陳設十分簡陋,借著屋內油燈,姬慎景看見倪裳蒼白羸弱的小臉,倒是小巧的唇甚是豔紅,一看就是不久之前被人毫不留情的狠狠憐愛過……
姬慎景呼吸一緊,不動聲色收斂眸中異樣。
“她若醒來,一切皆按著我說的去做。”姬慎景背對著床榻,交代了一句。
兩位婦人當即應下,“是,主子”。雖是好奇,但半句不敢多問。
**
回程的路上,氣氛安靜的詭異。
紅纓等人皆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到了都督府,天還未亮,姬慎景徑直去了小佛堂打坐。
這已是後半夜,遠處有雞鳴聲傳來,再有一個多時辰,天就要亮了。
姬慎景閉著眼,他已接連兩天兩夜未合眼,三角獸爐裏溢出令人安神的紫檀香,姬慎景仿佛睡著了,又仿佛還醒著,他腦中浮現倪裳情難自禁,圈著他的脖頸,小臉在他耳邊細細的蹭,還有她無知的仰著麵,攀著他的肩頭,嘶啞著嗓子低泣……
姬慎景突然睜開眼。
他低頭看了一眼,清俊的臉驟然一黑。
左龍和右虎看見他們的主子大步邁出佛堂,走路的姿勢有些古怪。姬慎景下令任何人不得踏足後院,約莫大半個時辰之後,他才來到前院,而且又換了一身衣袍。
眾人隻看了他一眼,又紛紛挪開視線,“……”
他們什麽都懂,隻是什麽都不能說。
**
倪裳失蹤的消息還在發酵。
即便她隻是養女,但長信侯府無緣無故丟了一個姑娘,也斷然不會不管不顧。
皇帝命人在宮內上上下下尋找,井底、荷花塘、林子裏……但凡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但仍舊不見倪裳的蹤跡。
宋司年一大早就入宮去見了皇後。
皇後前幾日才要求宋司年退婚,他拒絕了,不出三日,倪裳就突然失蹤,宋司年不得不懷疑他敬重了十多年的姑母。
“姑母,倪裳的失蹤,是否與您有關?”他從未對皇後不敬,今日直截了當的質問,已經是被逼無奈。
再找不到倪裳,宋司年不敢相信會發生什麽。
皇後也納悶,她還沒來得及對倪裳下手,這人怎麽就失蹤了,當了數年皇後,除卻皇帝之外,她容不得任何人對她不敬,“司年!你這是什麽意思?!本宮真要讓一個人消失,也不是你能製止的!”
宋司年一開始懷疑是皇後,可聽皇後一言,他心裏又沒底了,“姑母,倪裳……她到底是不是您……藏起來的?”
他不敢問,是不是皇後殺了倪裳,隻用了一個“藏”字。
皇後見宋司年這般在意倪裳,卻從未將她的女兒---七公主放在眼裏,皇後憤然,“本宮倒是想這麽做,但還沒來得及,你也不想想,倪裳一旦失蹤,嫌疑最大的人就是本宮與宋家,本宮自然不會蠢到在宮裏動手!”
皇後承認了自己想殺了倪裳,宋司年麵色煞白,“姑母,算我求您了,倪裳她是無辜的,她什麽都沒做錯啊。”
皇後看好宋司年,但唯一不滿意的地方,就是這個侄兒太過正人君子,看來聖賢書讀多了也未必是好事,“她錯就錯在一開始占了長信侯府嫡女的位置,還與你訂了婚!司年,倪裳失蹤不是本宮做的,不過本宮倒是想提醒你,倘若倪裳命大,還能活著被找到,你也最好是盡快同意退婚,否則本宮不敢保證,她能每次都命大!”
宋司年臉色難看至極。
宋家無人置喙過皇後的意思,即便他的祖父宋太傅,也得讓著皇後。
他默了默,“姑母,您別逼我,宋家隻有我一個嫡子。”
即便宋家這一脈還有庶子,但根本扶不起來。
宋司年在拿他自己做底牌,以要挾皇後。
皇後一怔,還當真無言以對了,太子立不起來,她更是需要一個強大的母族,而不久之後,宋司年便是宋家家主!是宋家的頂梁柱,也是她在宮裏的靠山!
“你……”皇後噎住。
宋司年眼下可以篤定,倪裳不是遭了皇後的毒手,這勉強算是一個好消息。可如果不是皇後,還會有誰想置倪裳於死地?
**
除卻宋司年之外,二皇子姬憲也在四處找倪裳的下落。
四皇子姬湯這兩日皆坐立不安。
他兩次接近倪裳,皆被人從背後打暈,每次醒來後見到的人也皆是太子。
巧合的次數多了,那便不是巧合了。
倪裳遲遲沒被找出來,姬湯直接懷疑是太子對她做了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換做旁人也就算了,可這人是倪裳,姬湯雖是行為算不得光明磊落,但一慣憐香惜玉,倪裳是為數不多勾得他難以忘卻的姑娘。
倪裳失蹤後的第二天,姬湯終於坐不住了,他帶著宮人直接去東宮堵了太子的路。
宋家勢大,又有慶王撐腰,幾乎占據了大梁半壁江山,太子是儲君,如果沒有亂臣賊子造反,他不出意外就是大梁未來帝王。
姬湯的畢生追求,不過就是當一個混吃等死的閑散王爺。
得罪太子著實不是明智之舉。
可他還是來了,一想到倪裳極有可能被太子拘禁在某個陰暗可怖的地方,姬湯心如刀絞。
“太子殿下,你也是三哥,今日我就長話短說,念在咱們兄弟情分上,你就放了她吧。”姬湯一鼓作氣道。
即便他沒有言明究竟是放了誰,太子也知道是倪裳,畢竟,眼下整個皇宮都在找她。
麵對姬湯的“要求”,太子深感屈辱。
姬湯就連問都不問,直接篤定了是他擄走了倪裳,太子胸膛氣起伏,告誡自己不能與姬湯一般見識。
他要大度!
“四弟,倪裳是長信侯府的姑娘,宋公子都沒急著找,你急著什麽?”太子表現的穩重又淡定。
姬湯冷哼,“三哥,你不要裝了,你私底下的那些動作不要以為別人不知,不僅我知,老二也知,那日難道不是你打暈了我?除卻你之外,我想不出還有誰會擄走倪裳。三哥,不是我說你,你好歹是個太子,東宮美人無數,你何故做出這種事?!”
太子當場氣成河豚。
他做出哪種事了?!
他自己這麽不知道?!
太子身份本就特殊,一出生就處於萬人矚目的位置,他受不住姬湯言辭鑿鑿的汙蔑,畢竟,他是一個品行高潔的人,“老四,請注意你的言辭!你這是造謠誹謗!”
太子當然不能與姬湯糾纏下去,事情鬧到皇帝跟前,即便此事不是他做的,別人也會懷疑到他頭上。
人言可畏這個道理,太子深深的理解。
太子拂袖離開,對姬湯視而不見。
姬湯又不能硬闖東宮,隻能站在原地憤憤罵了幾句,“姬誕!你有什麽了不起的?!即便是太子,還不是連顆蛋都下不出來!”
身邊隨從立刻提醒,“四殿下,你可千萬莫要再提及太子的名諱,太子最忌諱旁人喊他名諱!”
姬湯倒也不敢真的與太子識破臉皮,暗中偷偷多罵了幾句,“姬誕!姬誕!姬誕!”
雞蛋……
眾隨從,“……”聽多了真的容易誤解。
**
倪芊芊額頭一陣奇癢,寢房沒有旁人,但她也不敢掉以輕心,將門扇拴好才折返梳妝台。
她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拂開了遮住了額頭的齊劉海,當看到無數紅疙瘩時,她心涼了一大截。
“糟了!”
她不禁破口而出。
再捏了捏自己微腫的腰肢,倪芊芊氣的摔了銅鏡。
她眼下這副樣子,一定是因為倪裳的主角光環更盛了!
怎麽會這麽樣?!
一切明明皆在她的掌控著之中,就連這樣都弄不死倪裳麽?!
倪芊芊無法平定心緒,那日她對倪裳下.毒時,姬慎景明明不在宮裏,而且倪裳又到底去了哪裏?
她這次惡化的比以往每次都要嚴重,也就是說,男女主之間有了質的跨越。
再想到倪裳所中的毒,倪芊芊恨不能抽自己幾個耳光。
難道這次她又親手促成了姬慎景與倪裳?!
不行!
一定還有其他辦法,她一定要另謀出路!
**
又過了一日,倪裳終於在兩位婦人的盯視之下悠悠轉醒。
她二人皆是姬慎景手底下的人,聽了姬慎景的吩咐,在此偽裝成了農婦,二人自然是看出來主子對這位姑娘的在意,若非主子是出家人,她們都快以為主子是動了凡心了。
又見榻上的姑娘雖然昏睡了幾日,但膚若凝脂,五官秀麗精致,甚至於還隱隱帶著幾分.媚.色,昨日給姑娘擦拭,親眼瞧見身段更是無一處不精致勾人。
是個男子也把持不住。
“姑娘,您醒了?”其中一婦人問道。
倪裳身子乏力,除此之外,倒也沒覺得哪裏不適,入眼是陌生的農家房舍,白色輕紗帳似乎是簇新的,雪白幹淨。她被婦人喂了水,但因著許久沒有開口說話,嗓子有些不太自然的喑啞,卻是不難聽,像是夜間低語,輕柔如飄落的雨絲,“我、我在哪裏?”
婦人按著姬慎景的吩咐,將事情的前前後後,一字不落的灌輸給了倪裳聽。
為了讓她徹底相信,婦人對諸多細節進行了改善潤色,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衛韻是從上遊落水,之後隨波逐流,飄到了下遊,萬幸被她二人給救了。
原來是這樣!
倪裳的記憶隻停留在自己被四皇子步步緊逼,之後姬慎景出現,然後她轉身跳入鏡湖,便什麽也沒印象了。
按著兩位婦人所言,她的確是從鏡湖飄下來的。
昏睡了幾日,身上的印痕都消散了,除卻無力頭暈之外,衛韻的身子沒有其他異樣,她也就沒有往其他方麵去想。
婦人假裝不知倪裳身份,問道:“不知姑娘是誰?家住何處?”
倪裳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防備著眼前的一切,心想:我若是告之她二人身份,或許念在長信侯府的份上,她們會將消息送去給侯府。
畢竟,即便她隻是養女,可救命之恩,侯府不會不感激。
單單是為了賞錢,兩位婦人也不會將她給發賣了。
於是,倪裳將自己的身份告訴了她二人。
婦人裝作甚是吃驚惶恐的樣子,“原來是侯府姑娘!真真是遇見貴人了!姑娘放心,我立刻就找人去長信侯府送信,姑娘暫且在寒舍安心歇著!”
倪裳莞爾。
後知後覺,她才意識到自己逃過了一劫,她應該是被人下了.毒,可此刻身子並無那種灼燙可怖的感受了,難道是在湖中泡的太久,所以解毒了?
這好像也說的通。
兩位婦人待她極好,她以為是因為得知了她是侯府姑娘的緣故。不過,眼下倪裳也想不了太多,能從皇宮脫險,還被農家所救,她當真是走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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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裳醒來的消息很快送到了姬慎景那邊。
姬慎景近幾日都不曾入宮給貴女們講佛學,也沒踏出都督府半步,害的政敵們還以為大殿下在蓄謀什麽見不得人的大事。
“主子,侯府那邊已經知道了倪二姑娘的下落,倪老太太已派人前去接應。”左龍說著,偷瞄了一眼姬慎景,卻見他家主子背對著他,正麵對一尊金佛出神。
沒聽見動靜,左龍清了清嗓門,又說,“主子,倪姑娘已經找到下落的消息,眼下已經送去宮裏,一切皆能解釋圓滿,不會有人質疑倪姑娘的清譽。”
在護城河飄了半日,又昏迷幾天,加之農家婦作證,不會有人往旁的方麵去想。
“嗯。”
沉默良久的人終於開口了。
不知道是不是左龍的錯覺,總覺得方才主子的這一聲染盡了過盡千帆的滄桑,清冷、低沉,仿佛壓抑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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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長信侯府。
侯夫人一聲冷哼尬,“她倒是個命大的,這樣都死不了!”
心腹道:“老祖宗派出的人已經回來,聽說二姑娘下馬車那會,臉色蒼白,身子消瘦,這回是遭了大罪了。”
侯夫人莫名煩躁。
倪裳自幼就養在侯府,她是看著倪裳長大的,這丫頭打小聽話懂事,也極孝順她,但侯夫人總是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道坎。一心以為是因為倪裳的緣故,自己的女兒才淪落在外。
她突然想起了前幾年,倪裳為了她的病,割了手腕放血做藥引子,那次失血過多,她一慣粉潤的臉也是一片蒼白如紙。
“行了,別說了。”侯夫人打斷了婆子的話,心裏躁的慌。
若非自己的親生女兒在外遭了罪,又若非親兒子又惦記上倪裳,她又何故盼著那丫頭去死?!
**
薔薇和康嬤嬤抱著倪裳就是一番痛哭。
倪裳渾渾噩噩的,身子骨還沒恢複如常,雖然郎中說無恙,可她總覺得哪裏不太舒服,仿佛是不久之前被人掏空了所有精力。
她也說不上來是哪裏不舒服,就是渾身使不出勁來。
進了屋,薔薇上下打量了倪裳,帶著哭腔道:“姑娘您沒事就好,婢子瞧著您竟是比之前更好看了。”
可不是麽?
姑娘這次大難不死,雖是孱弱了不少,行動如弱柳扶風,但總有那股子說不出來的韻味。
康嬤嬤到底是年長些,對倪裳的遭遇心存疑慮,主仆幾人入屋後,康嬤嬤就細細詢問了一遍,她結合前後因果,一時半會對倪裳這幾日的遭遇尋不出半點疑惑出來,但就是因著事情銜接的太過完美,仿佛是被人事先安排好的,康嬤嬤才更覺得有一絲古怪。
“姑娘這次無恙,將來必有後福!”康嬤嬤紅著眼說。
倪裳不期盼什麽後福,她眼下隻覺自己深處巨大的漩渦,稍有不慎,就會深陷其中,萬劫不複。她隻想早日脫離困境。
“嬤嬤,長姐被人接回來時,可曾提及過,她是多大離開了她的養父母?”倪裳問道。
倪芊芊的養父母,極有可能就是倪裳的親生父母。
康嬤嬤頓了片刻,尋思了一番,恍然大悟,“姑娘,若是按著大姑娘所言,她離開其養父母時,年紀尚幼,什麽都不記得,那她怎會篤定養父母已故?”
此言一出,倪裳眸色一亮,“看來長姐瞞著我不少事。”
康嬤嬤大約猜出了倪裳的心思,勸了句,“姑娘,您眼下尚且是侯府嫡女,可若是尋到了親生父母,侯府未必會……”
倪裳自己的父母找到了,侯府必然不會再將她視作嫡女,屆時她不再是侯府姑娘的身份,宋家的婚事也必然保不住。
康嬤嬤的顧慮,倪裳都懂。
她身子乏力,透著一股嬌弱美,自嘲一笑,“便是我如今頂著侯府嫡女的身份,宋家那邊也未必想讓我過門。”
康嬤嬤沉默了,世家大戶的婚約講究的就是門第與身份。怎樣的出生,基本預示著怎樣的命運。
淨房備了湯水,倪裳好好的泡了澡。
姣好的身段掩映在花瓣之中,倪裳覺得腿酸,總是使不上勁,旁的都沒什麽,她無意間瞥到了自己胸腔的白嫩,倒是比之前傲.挺了不少。
倪裳,“……”
她也才昏睡了幾日,這一點倒是令得她吃驚。
夜間躺在榻上,倪裳反複回想著那日跳入鏡湖的畫麵,姬慎景也在湖邊,既然如此,為何聽說宮裏的人一直不知她的下落?
突然之間,倪裳似乎意識到了哪裏不對勁了,可當她睜開眼,望著頭頂的承塵,又實在想不出來姬慎景與自己這幾日昏迷有任何幹係。
或許,他隻是一個冷漠無情的和尚,又或許他不想惹事上身,這才沒有告之旁人她落水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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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鬢角微濕,起伏的雪色.山巒在眼前晃過,櫻桃唇半張,突然喊了他的名字,“無.欲……”
姬慎景猛然坐起身來。
意識到了下腹的不可言說,昏暗幔帳內,聖僧額頭滑下大滴的汗珠,順著他蕭挺的麵頰,一路往下。
下榻,出屋,姬慎景在井水邊打了水,水麵浮起罪孽的乳.白.汙穢,姬慎景濃鬱的劍眉緊鎖,索性閉了眼搓洗。
佛祖,子弟罪孽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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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慎景不輕易殺人,也從不親手殺人,但軍紀嚴明,加之府上沒有女眷,多數時候,整個都督府都聽不見任何人聲。
此時,廊下卻聚集了幾人,正悄咪咪的說話。
紅纓,“主子昨夜又去了佛堂,長此以往下去,就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可不是!當今幾位皇子,哪個不是奢靡無度、錦衣玉食?就咱們主子還當著苦行僧,這幾日主子就連衣物也是他自己洗的!”
眾人,“……”
都督府雖然沒有婢女伺候,但姬慎景的衣物,皆有專門的人清洗。
廊下幾人默契的沉默片刻,小和尚一臉恍然大悟,“我精通藥理,我明白的!”
有些事實屬正常,他家師叔曾經太過冰清玉潔,他很擔心師叔想不開。
眾人,“……”
他就是個孩子,他能明白什麽?!
幾位成年男子再度默契的沉默了下去,此時,不遠處的小佛堂,門扇打開。一位著一襲雪色錦緞長袍的高大男子款步邁了出來。
一如既往的清冷如冰玉,然而在幾人看見姬慎景頭上冒出的暗青色發根時,眾人又開始神色各異。
主子長頭發了!
其實,主子身份尊貴,手握兵權,隻要早點幹掉慶王與宋家,那必定權傾天下,到底有多想不開,才願意當和尚?!
小和尚迎上去,目光無法忽視姬慎景的頭,講道理,師叔的容貌是他見過最好的男子,倘若長出了頭發,那必定是禍害千年的美男子啊!
“師叔,您出來了?”小和尚笑容燦爛,遞了一個“我理解你”的眼神給姬慎景。
小和尚的頭一直以來都是姬慎景親手給他剃。
姬慎景的則是小和尚代勞。
男人俯視著亮堂堂的小腦袋,也不知在想什麽,清俊的麵容透著一絲憔悴,“替我剃發。”
小和尚登時失望。
師叔都破戒了,憑什麽還能繼續當和尚?!
難道是惦記著師門那座破寺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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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休息了一夜,倪裳的精神氣好了不少。
昨個兒歸來,倪老太太親自在府門外迎她,倪裳知道,祖母是在利用一切機會,告之闔府上下,她還是侯府嫡女。
但倪裳又何嚐不知,祖母這樣做的目的,並非僅僅是為了她。
一來,以長信侯府的門第,不可能將一個孤女趨之門外。
二來,祖母是做給大哥看的。
起榻收拾一番,倪裳就去百寶堂給倪老太太請安,她眼下隻知倪芊芊肯定有事瞞著她,而且可能事關她的身世,昨夜倪裳想了一宿,倘若自己的出生當真卑賤,以倪芊芊對自己的憎恨,她不可能隻字不提。
倪裳越想,就越是起疑。
百寶堂內,侯夫人與倪琰也在。
倪裳一看見倪琰就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她自幼得倪琰照拂,她記得七歲那年,便有貴女當眾嘲諷她隻是侯府撿回來的小乞兒,大哥轟走了所有人,把她抱起來哄,“我們裳裳就是侯府的姑娘,是我最疼愛的妹妹,誰也不能欺負。”
她心中敬重倪琰,也愛他,是妹妹對兄長的愛。
可如今一切都變了。
變了……
她和倪琰也不太可能回到從前。
“給母親請安。”倪裳給老太太請過安後,就朝著侯夫人福了福身。
侯夫人一直留意著倪琰,自打倪裳進了屋,倪琰的目光就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關切焦慮之色難以遮掩。
侯夫人頓時來火,對倪裳再無好臉色,“給七公主當侍讀的貴女都好端端的,怎麽就偏生你出事?!”
在侯夫人看來,就是倪裳長的太過妖媚,估計又是自己惹禍上身!
倪裳半斂眸,臉色未變,習慣了侯夫人對她的刻薄,她不再奢望從侯夫人身上得到任何親情之後,也就無所謂了。
倪老太太蹙眉,“行了,你不能少說兩句,二丫頭這次也會受了罪了,她好歹也喊了你十六年的母親,你哪一點有當母親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