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魚鍋·中
作者:三日成晶      更新:2020-10-19 20:04      字數:6563
  淩吉看著鳳如青, 那雙眼專注,卻又給人迷茫的意味。

  “我想留在你身邊。”淩吉說,“大人覺得我可以嗎?”

  他說著, 垂目看向鳳如青沾染了酒液的嘴唇,湊近一些, 學著他瞧過的旁人親吻的模樣, 偏頭試圖去親吻鳳如青,甚至不顧鹿角還被鳳如青抓在手中。

  鳳如青微微挑了下眉,鬆開淩吉的鹿角, 改為掐住了他的脖頸。

  他其實很纖瘦, 不變成巨鹿的時候, 便是蒼白又消瘦, 若非氣勢神秘,總是不苟言笑, 加上總有神光在周身流動,淩吉的模樣, 實在不夠震懾人心。

  這脖頸也堪比仙鶴頸項, 被鳳如青捏住便後仰, 她的手指甚至能夠感覺到脖頸之下的脈絡, 當真是一折便斷, 這讓鳳如青手上的力度鬆了些, “你引誘宿深行差踏錯,為他設下重重圈套, 就是為了留在我身邊?”

  淩吉從不掩飾自己的目的, 他呼吸有些不暢, 可他很奇怪,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 命門被人給抓著,他卻依然安靜,不曾緊張掙紮,連血液流動的速度都沒有加快分毫。

  他回答鳳如青的語氣也是很平和,“是。”

  “為何?”鳳如青眯眼,索性借著這淺薄的酒力問個清楚透徹,“我自認並非什麽絕世佳人,魔族魔女姿色上乘,逾越我的人不計其數。宿深或許因著我昔年搭救,心中留下向往,因此纏我不得,心中不甘,而你又是為何?”

  鳳如青想到什麽,突然輕笑一聲,“莫不是你也因為我當年搭救,才對我心懷報恩之心?你們妖魔都是這樣報恩?非得以身相許不可?”

  這話說出去,實在啼笑皆非,淩吉還未開口,鳳如青便又說,“可你若非要以身相許,又為何近些年才來接觸我?之前魔族和黃泉雖然一直有來往,你卻鮮少出現,甚至對我有些……避而遠之?”

  “說罷,今日便說個清楚明白,你到底抱著什麽目的,還有今夜,為何會帶魔眾恰好路過。你別想騙我是巧合,我從前沒有那麽好騙,現在更不好騙。”

  鳳如青鬆開淩吉的脖子,淩吉甚至都沒有伸手去摸一下自己的脖子,而是一錯不錯地看著鳳如青。

  他確實不是什麽為抱恩便以身相許的蠢物,那都是民間話本隨意編排的東西,若當真生為能夠化成人形的妖魔,本性的狡詐和殘暴,會讓他們蠢到情癡?

  淩吉從未感激過鳳如青救他,他最開始,隻是覺得她有趣,看著她,觀察她。

  他比任何人都先發現黃泉陰寒,因此送她鹿血酒,送她鹿肉供她暖身,赤日鹿一族早已絕了,自然隻能從他自己的身上取血肉。

  可這也不是為了什麽可笑的報恩,他隻是還想繼續看著她,看著她究竟能夠走到哪一步,看她這般執著最終的下場是什麽。

  這是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瘋狂和執拗,專屬於赤日鹿族埋藏在血脈中的瘋狂。看著鳳如青漸漸成他了無生趣的人生中僅存的一點樂趣。

  可是就像沒有人教會他怎麽樣才能不這麽無趣一樣,他也從不知,編織一個能夠窺探他人的夢境,這樣經年日久地看著一個人,會生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向往。

  這樣的向往讓他無法再站在暗處隻是看著她,他想要走近她,想要待在她的身邊,時時刻刻地看著她。

  淩吉想不通,這是情愛嗎?應該是吧,畢竟人族總是愛編寫一些癡心神傷、以身報恩的妖魔。

  他想要呆在她身邊,一直看著她,看她每天做什麽,看她還能為天下無趣之人做什麽。

  他有限的傳承當中,全部都是關於如何編織強大幻術的,他連模仿人笑都學不像,自然也不知,人族將這種感情稱之為仰慕。

  他生於幽暗的天界峽穀,生來本就是作為神族坐騎而存在,若非是有了赤日鹿反控神君,越過落神河下界的事情,他世世代代,都是供神族挑選的可憐蟲。

  可那些腐朽到根的神族,所謂的神女神君,又真的會正視這些已經開智,甚至神力強大的赤日鹿嗎?

  不,在他們的眼中,赤日鹿族是畜生而已,鹿血是下酒菜,鹿肉是滋補的好東西。

  淩吉幼年時見過一場神宴,他至今難忘,那是比當日鳳如青看到的魔族殘殺赤日鹿,還要殘忍十倍的場麵。他開了靈智的弟弟妹妹們,被束縛在殿前生生打死,隻因血入肉後,鹿肉的滋味更加鮮美。

  他之所以在鳳如青救下他之前,表現得那般平靜,隻因為開膛破肚,對赤日鹿來說太過尋常,尋常到他甚至在血液流失的時候,喪失了求生的希望。

  而鳳如青闖了魔族大殿,救了他,還放生了他,淩吉不感激的原因,是因為這種事,傳承當中千萬年來,在天界也發生過很多次。有神君覺得殘忍,救下了他已經開智的族人,可最後……他們都在多年後,加入了神宴,不會再站出來為赤日鹿族出頭。

  所以淩吉從不感激鳳如青,他一直看著她,由遠及近地看著她,看她開了海陣,看她提刀殺神,看她為天下奔波,看她口中說的與做的一模一樣,從未改變過。

  他便想要接近她,靠近她,留在她的身邊,從赤日鹿族誕生的那一刻開始,他縱使幻術強橫,卻也一直被昔日神族視為牲畜。

  跨過落神河到人間的赤日鹿有足足三千多隻,在十二道罡風的淩遲之下,落入凡塵的隻剩幾十人。

  當年天下紅雨,便是他們一族逃離神族掌控的鮮血,因此淩吉帶著鳳如青迎著罡風上天界,才會在淩遲般的削骨剃肉之下,還顯得那般的雲淡風輕。

  沒有人,沒有什麽非人,天生便是瘋魔的。

  隻是世事讓他們瘋魔,讓他們凋零敗落,他心中無恨,因為他根本不知恨誰,赤日鹿一族已經滅了,當年殘害他們的神族也墜落了很多,太多太多的事情,早已經無從去著手,他也不過是僥幸殘喘而已。

  他無意將這些事情告訴任何人,可鳳如青說要他帶著她去捅天的時候,淩吉如何能不興奮,削骨剃肉又算什麽?

  他想跟著她,她從未將他視為牲畜,她不曾將任何異族視為牲畜,他在夢境中看得分明。

  所以他想看著她,做她最親近的“人”,不是別的什麽。

  在淩吉的認知當中,想做的事情便要不擇手段去做,於是他麵對鳳如青的質問,隻是微微勾了勾唇,“我愛慕大人,自然非是一朝一夕,我雖用了手段,可我也隻是拋出誘餌,宿深之事,是他自己心智不堅……”

  “行了!胡話連篇!”鳳如青懶得再聽,“你若當真幹出了什麽害人之事,你覺得我還能容你?可我見你也毫無悔意,我不喜歡心術不正之人。”

  鳳如青說完之後,酒氣散盡,便拂袖而去。

  淩吉這一次沒有追,隻是微微歪頭,想了想這四個字,“心術不正”。

  何為正?又何為邪?

  他做牲畜之時,有人告訴他物競天擇,淪落為他人食物,是他們無能。

  可做了人呢,做人又要心術端正,若當真做人之人心術端正,他族為何不惜血染天穹,也要擺脫淪為牲畜的境地?

  淩吉想不通,但他看著鳳如青消失的方向,他要做的事情,必然要做到。

  鳳如青自淩吉的寢殿出來,便徑直回了天界。

  待到妖界經由人間,直抵熔岩天裂之路的百姓全部肅清,各族聯動,鳳如青才帶著於風雪和一隊神兵下界。

  泰安神君早已經到了,神光遮麵,站在施子真的身邊,其實還有一隊,是藍銀帶隊,但他們在天界還有些事情要處理,需得耽誤個一時片刻。

  眾人匯聚於妖界,這天上人間,妖魔神仙共聚一處的盛景,莫說數千年,數萬年來,都未曾發生過。

  鳳如青安置好於風雪,便徑直走到施子真的麵前,恭敬見禮,連帶著泰安神君也沾了施子真的光,受了鳳如青一個全禮。

  眾家仙門以施子真為首,而如今這妖魔鬼三界,卻以鳳如青這個天羅上神為尊。見鳳如青對施子真依舊敬為師長,妖魔鬼,包括仙門眾人心中便也對施子真更加敬重。

  他一身雪袍站在高處,眉目冶麗非常,麵容雪塑冰雕,靈壓威重,他聲音不大,卻精準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如冰淩墜落,清脆肅寒。

  鳳如青側頭看他,聽他安排眾人先後,言簡意賅,這麽多年過去,依舊是那個令人敬重的仙門百家之首。

  不過聽到這一次施子真依舊要留在最後,把最後一道關的時候,鳳如青微微皺眉,沒有打斷他,也沒有當眾質疑他,隻是眼神看過去,其中神色一眼明晰。

  ――身體還沒有好透!這時候就別挑大頭了祖宗!

  施子真垂目與她對視一眼,很快挪開,他也不是善於解釋之人,隻是微微擰眉,好在他是個鋸嘴葫蘆,泰安神君不是,於是泰安神君低聲道,“天羅上神放心,我與你師尊留守最後。”

  鳳如青這才稍稍安心,隨即眾人便開始安排下去,結陣的結陣,聯手的聯手,準備迎接妖獸衝出妖塔。

  其實妖獸單輪戰力,不及魔獸來得強悍,可它們大多靈巧非常,有些甚至懂得合作共進。

  曆代先輩將它們鎮於這妖塔之下,也並非是一朝一夕完成,此次雖然請了神兵,鳳如青自己也已經是上神,它們的威脅卻還是不容忽視,尤其是它們大多背生羽翅,一旦逃入人間,必將引來浩劫。

  待到眾人準備就緒,她請的另一支神兵總算趕在最後關頭到來,隻是帶頭的藍銀不由分說,上來便提劍朝著鳳如青氣勢洶洶地走來,周圍眾人瞬間緊繃,鳳如青卻一臉的淡然,甚至還帶著促狹。

  她視線在他的腿上轉了一圈,回到他肅冷得能凍死人,卻難掩豔色春情的眉目之上。

  “要打架,咱們挑上一天,我陪你天上海裏的打個痛快,”鳳如青看了正與施子真敘舊的於風雪那邊一眼,壓低聲音對藍銀道,“不過我覺得你應該感謝我,我可跟你說,你再吊著我師姐,讓她守活寡,她便要跟你解除道侶關係了。”

  藍銀手中長劍到底也沒有對準鳳如青,主要是此刻實在不是時候,若非他人魚族初次之後須得在水中足夠時辰才能恢複人身,他也不至於耽擱了這許久!

  他恨鳳如青恨得牙癢癢,可那張看上去妖異非常,卻全無情緒的臉上,因為鳳如青說的解除道侶關係,微微閃過難以捕捉的情緒。

  鳳如青知道藍銀有分寸,不會在這個關頭上和她扯這種事,於是便讓他帶著神兵與於風雪一左一右駐守上空。

  鳳如青則站在妖塔之前,身側便是前些天與她不歡而散的淩吉,身後是鬼王參商,接著依次是各派仙首和弟子們。

  宿深負責開妖陣,也隻有他能夠開妖陣,他是妖王,也是妖族能力最強悍的妖,他站在幾乎聳入雲端的高塔前麵的高台之上,周身爆出裹挾著烈焰般顏色的妖力,覆蓋在妖陣之上。

  他的長發無風飛起,口中唱誦著隻有得到了妖族傳承者才會的古老陣詞,他身形若青鬆般筆直,微微仰著頭,雙手不斷地在空中結印。

  他原本過於姣好的眉目,在這莊重肅穆的環境當中,覆上了一種難言的神秘,眉宇間若隱若現的妖紋,豔烈如血,令他整個人看起來妖異非常。

  宿深手上口中有條不紊,身後妖陣一寸寸開啟,天地變色嘶叫衝天,鳳如青微微仰頭,看向宿深,

  她看出他手上破陣之術,乃是她那日送去的藏書中的招式,他確實有好好地練冰寒壓製之術,體內的妖力看上去也十分平穩。

  那個總愛姐姐姐姐地叫著的撒嬌小狐狸,終於長大了,鳳如青露出了一點笑意,眼見妖陣寸寸開啟,她身側的淩吉側頭看了眼鳳如青,輕聲道,“大人你看,他沒有你也過得不錯的。”

  鳳如青無語,連頭都沒回,淩吉也不再說話,待到妖陣徹底開啟,眾人準備迎接衝出妖塔的妖獸。

  可是妖陣已開,宿深將妖力完全收回身體,準備同眾人一道迎戰之時,卻見妖塔之內毫無動靜,連先前開陣時候的嘶叫也不見了。

  眾人疑惑地盯著妖塔,過了足足有半炷香的時間,卻依舊沒有動靜,眾人手上招式蓄勢太久,正在稍稍鬆懈之時,鳳如青裹著神壓的一聲冷斥,“不可鬆懈!”

  她的話及時傳入所有人的耳朵,裹著神壓,如同金鍾撞在耳側,眾人登時神魂一凜。

  下一瞬,簡直像是為了應和她一般,妖塔之中驟然衝出妖獸,各層各出口,一湧而出,腐朽的羽翅在半空綻開,憤怒的嘶鳴撕裂眾人的耳膜,天地變色,日月無光。

  好在眾人早有準備,於風雪重劍橫空,幻化長數十倍,淩空一掃,配合藍銀口中發出的,甚至連底下人都難以聽到的聲音蕩開利刃,第一批試圖衝天而起的妖獸便被橫掃而下,落入他們預定的路線當中,殘肢血肉和尖利的嘶叫聲激起了眾人戰意。

  這些曾經在人間為非作歹,被鎮壓數千年之久的妖獸,一見天光,正如飛蛾撲火,似乎喪失了痛覺一般,隻剩下廝殺。

  這一次引入熔岩的路途直去人間,是最短,卻也是最艱難的,不同於魔獸的從屬性,妖獸們狡詐得難以琢磨,不過眾人早有準備,應付起來倒也不算吃力。

  而隨著與熔岩處的距離越來越近,眾家仙門便不由在心中嘀咕,幸而此次有神兵助陣,若非如此,全憑他們苦戰,縱然能夠將妖獸引入熔岩,卻也難保不死傷慘重。

  他們不由得對已經飛升成神,卻還願留守人間,甚至拉著神兵下界為人間拚殺的鳳如青,由衷升起肅然之情。

  何為神?何為道?何為初心?

  此一戰,還未等妖獸完全融化在熔岩獸的廝殺當中,便有曾經承了鳳如青飛升福澤的修者心有感悟,就地入定。

  不知不覺,她也已經變成了眾家仙門,乃至各族敬重的對象。不是因機緣得道飛升才是神,而是需得令人誠心仰止信服,才配為神。

  神君走過的路,會成為眾生效仿的路,可並非因為這條路是通往天界的路,而是因為這條路上,有他們追逐的光。

  眾人在熔岩外設下結界,輪番守著,以防妖獸從其中逃出。

  熔岩獸與妖獸戰況激烈,但除了守界的修士,其餘人都在查探傷勢,護送受傷仙首和弟子回門派。

  泰安神君已經走了,施子真正在與幾家仙首神情嚴肅地不知說什麽,而神兵也準備回天界,鳳如青親自去送,結果藍銀的佩劍這一次終於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鳳如青不閃不避,在火光與嘶叫哀鳴的群獸背景之中對著藍銀挑眉一笑,“族長大人,你這可不是個明智的抉擇,你可知這裏沒有我驅策不動的人,無論哪一族,你確定要在這裏同我動手?”

  藍銀看去,果真見已經有人朝著這邊看過來,鬼族甚至轉瞬已經站在了鳳如青身後。

  藍銀本也沒想動手,於風雪抓著他手臂小聲道,“小藍,咱們回去說嘛……”

  “你閉嘴!”藍銀瞪她一眼,那眼中鮮活的喜怒,簡直不像他。

  他惱她隨意聽信她人蠱惑,惱她在這麽多人的麵前□□笫之間的稱呼!

  於風雪撇了撇嘴,管不住自家的美人魚。

  鳳如青強忍笑意,藍銀轉頭便對著她聲音冷若冰渣道,“你再敢給她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絕不饒你!”

  鳳如青一副畏懼的模樣,朝後退了一步,而藍銀收劍轉身,乘風而去,氣勢十分嚇人。

  於風雪哎哎叫他,卻沒有馬上追上去,轉身對著鳳如青拋了個十分風騷的媚眼,“大恩不言謝,醉仙欲是個好東西啊……”

  “於風雪!”藍銀見她沒有追去,在半空叫她,怒氣衝天。鳳如青見於風雪忙哎一聲,對她一拱手,然後乘風追上了藍銀。

  鳳如青輕笑一聲,這才轉頭看向了鬼氣遮麵的參商鬼君,頓了頓說,“我今日瞧你驅馭鬼氣稍顯生澀,待過幾日,我空出時間,給你尋些修煉術法。”

  白禮聞言緩慢點頭,鳳如青便越過他去到了熔岩附近查看,到底是鎮壓數千年的妖獸,有些即便被熔岩獸焚化得就剩枯骨,卻還未斷生息,鳳如青歎息一聲,並非是對這些曾經作惡的妖獸心生憐憫。

  而是感歎萬物本為生,卻偏生要糟踐生機,因果輪回,報應或許會遲,卻從來不曾放過任何人。

  她看得出神,心有所悟,這時天空中祥雲至,功德自雲間輕柔地揮灑而下,輕柔地撫過正在回歸天界的神兵,也落在此次所有參與這次引妖獸入熔岩之事的每個人身上。

  她隱隱察覺境界鬆動,她已經許久不曾體會過進境的滋味,身為鬼王之時,她的能力全靠生拚硬打,而塑身那一日,她的感受又不夠切實,此刻經脈因為她方才控製妖獸的方向消耗過多,隱隱有酸脹之感。

  眾人此刻都在看著天上揮灑的金光,鳳如青也抬頭跟著看,她敏銳地察覺不對,正欲躲開的時候,突然側腰被人推了下,她身體微微傾斜,便見那結界牆竟然生生被一個巨大焦糊的喙嘴啄穿,顯然是妖獸抵死的還擊,正在她方才站著的地方。

  現在那處站著的,竟是淩吉!

  喙嘴自他的側腰穿過,看姿勢是推開她之後躲避不及,眾人很快發現異樣,驚呼聲不絕於耳。

  淩吉方才是引妖獸最前方的功臣,此時功德金光還在他周身環繞,和他頭頂鹿角之中的靈光摻雜在一起,好看極了。

  他扶著被喙嘴貫穿的側腰,麵不改色地把自己生撕出來,側頭看了鳳如青一眼,滿是關切,一張嘴應當是想要說什麽,卻一口血嘔了出來。

  鳳如青在他倒下之時上前扶住他,眾人也圍了過來。

  鳳如青成神之後,第一修的是清潔術,第二便是治愈術,她以神光朝著他的側腰快速湧去,腥甜在半空中飄散,是鳳如青熟悉的那個味道。

  她能夠感知淩吉的脈搏氣息,他根本沒有昏過去。

  這天下如今有誰能夠傷到她?一個瀕死的妖獸?

  她根本能夠躲開的,用他這一把比骨架好不了多少的體格來為她擋?

  他把自己弄得這麽鮮血淋漓,就是為了在她懷裏躺一躺……

  這人可真是個瘋子。